毒立王國（十二）許仙與白娘子
細(xì)雨迷蒙的西湖美得像一幅優(yōu)美的水墨畫。遠(yuǎn)山迢迢樹隱隱，湖水脈脈荷花香。在這樣的畫中，撐一把繪著白荷花的粉色油紙傘，衣鬢飄香地緩步走在湖邊，佇立在斷橋之上，或低頭沉思，或凝眸遠(yuǎn)眺，欣賞品味這淡妝濃抹總相宜的西湖美景，想想都讓人醉了。可是國王說，最美的景致應(yīng)該在黃昏，太陽在這一刻最是莊嚴(yán)沉靜，所以，選一個陽光正好的夏日黃昏，國王駕駛著金馬車，帶著王后，如一朵最輕盈的云，降落在斷橋之上。
“此刻，我就是你的許仙，而你，就是我的白娘子了?！眹鯇ν鹾笳f。
“是，官人！”王后眼波流轉(zhuǎn)，如西湖最清澈的水，脈脈地看向國王，“那一天我們相遇，也是這樣的太陽。夕陽照在你的臉上，你白衣翩翩，玉樹臨風(fēng)。為了接近你，我特意制造了一場雨。”
“一場雨，成就了一場曠世奇緣。生命中有了白娘子，我許仙便教世人只羨鴛鴦不羨仙?！眹鹾芸炀瓦M入了角色，讓自己成為了那個西湖邊行醫(yī)的郎中。
“娘子，我愿天天為你臨水畫眉。你的笑容就是我最美的天堂?！蔽覀兊膰醅F(xiàn)在不僅是許仙，而且還是一個詩人了。
兩個人卿卿我我，念叨著屬于許仙和白娘子的臺詞，從斷橋上走下，走到蘇堤、白堤，兩個人悠悠然，娘子、官人的叫著，過足了當(dāng)許仙和白娘子的癮。走到西湖西邊的曲院風(fēng)荷處，晚風(fēng)吹來，荷葉凝碧，向遠(yuǎn)處一波波一道道鋪展而去，而荷花，粉色的，白色的，大紅的，紫色的，黃色的，沐浴著從雷峰塔上斜穿過來的莊嚴(yán)華美的陽光，一朵朵隨風(fēng)搖曳，儀態(tài)萬方，美得令人心旌搖蕩。王后忍不住走近一朵最大最美的白色荷花。這朵花花瓣層層疊疊，柔嫩如凝脂，花朵大如玉盤。花瓣中間嫩黃色的蓮蓬，如一只巨掌，頂著黃色花粉，明艷極了。一只蜻蜓飛來了，落在荷花上，瞪著大眼睛看著王后。王后湊近荷花，想嗅一嗅它的香，卻聽得蜻蜓在耳邊低語：“王后，王后，我們的國王邀請您和國王陛下去我們王宮。”
王后大吃一驚。“噓，親愛的王后，不要害怕?！焙苫ㄒ睬穆晫ν鹾笳f，“請您和國王陛下跟著蜻蜓侍衛(wèi)長去吧，我們的國王正在恭候著您。”
王后將荷花和蜻蜓的話轉(zhuǎn)告給國王，國王也感到非常驚奇。但是，這西湖邊上，究竟還有一個什么國家呢？國王和王后對視了一下，一起對著荷花和蜻蜓點了點頭。于是，蜻蜓繞著白荷花逆時針轉(zhuǎn)了三圈，只見花粉一陣輕顫，白荷蓮蓬上嬌嫩的蓮子慢慢凸顯出來，然后往旁邊一錯，一道小小的門就打開了。荷花一陣顫動，門越開越大，終于蜻蜓可以順利地飛進去了。蜻蜓回頭一扇翅膀，輕聲說“請跟我來”，就率先進入了蓮蓬的小門里。國王和王后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瞬間變小了，小如一粒嬌嫩的蓮子。倆人攜手跟著蜻蜓走進了蓮蓬門。剛剛進去，就聽身后“啪嗒”一聲清響，門被關(guān)上了。
蜻蜓不緊不慢地在前面飛著，國王和王后就像走在一個充滿蓮香的巨大綠色通道里。一路下行。先是一段淡綠色坡道，應(yīng)該是還在蓮蓬里。接著是一條長長的新綠色甬道，綠色墻壁，綠色穹頂，到處散發(fā)著香。國王和王后不知道，此刻，他們正通過花萼走在花莖里。繼續(xù)下行，經(jīng)過一個寬闊的廣場，便見有很多管道一樣有著白色穹頂?shù)耐ǖ劳ㄏ虿煌较颉ｒ唑盐⑿χ鴮鹾屯鹾笳f:“這是我們國家特有的蓮藕大道。通向王宮的路途有點長，國王和王后辛苦了?！?/span>
興致勃勃的國王正和同樣興致勃勃的王后討論著，這蓮藕大道切一段下來，做成涼拌藕片，清炒藕條，油炸藕盒，或者干脆做個蓮藕排骨湯，味道肯定都不錯。而且，國王已經(jīng)請求王后，他的白娘子，而且也是毒立王國美食宮的御用宮主，一定要做出最好吃的全藕宴，讓他饕餮一番。所以，當(dāng)聽到蜻蜓的話的時候，他張嘴就回答道:“沒關(guān)系，我要慢慢考察研究一下，哪一節(jié)藕最好吃?！?div id="fbwnfa5u" class='imgcenter'>
蜻蜓笑了，說:“國王陛下，我們蛇仙之國盛產(chǎn)蓮藕，最美味最美好的藕都用來建造王宮了?！?/span>
“那豈不是餓了就可以啃一塊宮墻?”國王一想到餓了隨時可以啃宮墻，就忍不住笑了，說，“親愛的白娘子，你還可以給我做一道拔絲蓮藕，肯定是鮮香酥甜脆，要多好吃有多好吃?！?/span>
“官人盡可放心，肯定會讓你大快朵頤。”王后一邊回答著國王，一邊東瞧西看，把蓮藕想象成一道又一道美食。
這蓮藕大道實在太好玩了，所以雖然路途比較長，卻并不覺得悶，不知不覺，他們就來到了一座潔白如玉的宮殿旁。宮墻全是飽滿多汁的巨大蓮藕，宮殿的大柱子也是蓮藕。在陽光的照射下，閃爍著晶瑩圓潤的光，且散發(fā)出清甜的味道。國王仍然沉浸在許仙的角色里，想和他的白娘子在西湖邊住下了，天天賞花吃藕，簡直就是神仙一樣的日子了。所以，他拉著王后的手，看看這根柱子不錯，那根柱子也好。
這時，隨著一陣怡人的荷香，像在水波上游動一樣，飄進來一個穿著紅荷花花瓣為衣綠色荷葉為裳的美麗女子。蜻蜓飛過去，說:“陛下，毒立王國的國王與王后到了?！?/span>
國王和王后趕緊停止對蓮藕的各種向往，轉(zhuǎn)向了這個美麗的女子。她微微一笑，猶如微風(fēng)拂過初綻的荷花，脆生生說道:“歡迎國王陛下和王后光臨寒舍。我是蛇仙之國的女王?！?/span>
國王微微頷首，問道:“不知道女王陛下請我和我的白娘子來此有何貴干?”
女王笑了，說:“王后如此美麗，的確就像我們的白娘子，而國王陛下您，也真的很像我們的許仙?？幢菹潞屯鹾蠖鞫鲪蹛郏q如當(dāng)年的許仙和白娘子。今日請二位前來，是因為我代表我們蛇仙之國的國民，有個不情之請。”
“哦?還請陛下直言不諱?？次液臀业陌啄镒幽芊駧偷蒙厦??！?/span>
“這件事只有二位能做?！迸蹩粗鴩酰蹨I搖搖欲墜。
國王和王后詫異極了，王后急忙說:“還請陛下明示?！?div id="fbwnfa5u" class='imgcenter'>
“好，那我就知無不言了。”女王停了一下，穩(wěn)定了一下情緒，說，“我們的國家叫蛇仙之國，意思就是白蛇和許仙之國。這里在遠(yuǎn)古時代本無國家，只是一片湖底沼澤。荷花在水面爛漫，蓮藕在淤泥里生長，花草植物沐浴著陽光自由生長，魚蝦鳥雀在水上水下遨游飛翔。在所有的荷花里，有一朵最大最美的白荷花，花美心善，與蜻蜓和蝴蝶都是最要好的朋友，青蛙經(jīng)常在他的荷葉上睡覺玩耍，下雨了，用荷葉遮雨；陽光暴烈了，用荷葉遮陽。所以，青蛙也是荷花的好朋友。有一天，青蛙領(lǐng)來了一條小白蛇。小白蛇一看到白荷，立刻就喜歡上的了他，白荷也特別喜歡這條玉帶一般的小蛇。小白蛇天天圍著白荷戲水，累了，開始的時候，會躲在荷葉下休息，后來就干脆睡在蓮蓬上，花蕊里。是的，白荷和白蛇戀愛了，他們誰也離不開誰了。又過了很多年，白荷修成了人形，成了這西湖邊上一個醫(yī)術(shù)高明的郎中，他就是許仙；而小白蛇，就是后來的白娘子。
“許仙在變成人的一剎那，忘記了前世的記憶，所以他不記得小白蛇了。小白蛇為了和他在一起，變成了一個年輕美麗的姑娘，在像今天一樣的夏日黃昏，特意制造了一場雨，倆人在斷橋相遇，讓一把雨傘做了她和許仙之間的媒介。后來的故事大家都知道了，倆人恩愛有加，引起了很多神仙的妒忌，就以人妖殊途不能相戀，派法海和尚收服了白娘子，并將她鎮(zhèn)壓在雷峰塔下，永世不得與許仙相見。傷心欲絕的許仙重新又變成了一朵白蓮，日日站在西湖邊上，等待著他的白娘子再次來到他身邊。后來，西湖的花花草草魚魚蝦蝦就在這西湖之下，建立了一個蛇仙之國，并推舉我做了國王。我是一朵紅蓮。大家都希望，有朝一日，他們兩個能團聚，再續(xù)前緣。
“可是，作為一朵蓮，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把前塵往事都忘掉，那些蓮子，其實就是蓮的心事。每一個蓮心都是苦的，因為對蓮來說，所有的心事都是苦的，比如許仙。我們知道，許仙在變成蓮花的剎那，就會將所有的心事封鎖，記憶消失。為了留住他的記憶，在他魂飛魄散要成蓮的時候，我們將他的魂魄裝在了這個小瓶子里?；昶窃冢洃浘驮?。
“雖然有許多關(guān)于許仙和白娘子的故事在流傳，也有文字記載。但是，如果記憶消失了，文字記載的故事，對許仙而已，就是一個別人的故事，和自己無關(guān)。我們一直盼望著許仙和白娘子相遇的剎那，所有的前塵往事都回來了。
“但是這幾天，我發(fā)現(xiàn)瓶子里的魂魄有些異樣，是生病了還是失戀了，不然，為何如此躁動不安?后來才知道，是因為國王和王后就要來了。
“國王和王后一定很奇怪，為什么你們一來就會有異象發(fā)生？是因為，國王在成為太陽神的光之前，曾經(jīng)是銀河里的一朵白荷，那朵荷花的一粒蓮子，跌落在西湖里，生根發(fā)芽，開出花來，就是后來化為許仙的那朵白荷。所以國王陛下，許仙是你的一個分身。
“而親愛的王后，最早的最早，你是銀河邊的一株夏堇花，只有白荷開放的時候你才肯開，白荷花謝你也花謝。你們倆的心跳都是同一個節(jié)奏。有一天，白荷的蓮子跌落了一粒，你為他著急地哭了，你的一滴淚落在銀河里，變成了一條星星魚。那條星星魚隨著流水來到了西湖，就成了一條全身雪白的小蛇，閃著星星的亮光。后來，小白蛇在青蛙的幫助下找到了那粒蓮子開出的花，以后的故事你們就都知道了。”
聽到這里，國王和王后恍然大悟。原來，自己和許仙與白娘子真的是有淵源的，或者說，自己就是許仙和白娘子?
“荷花是會忘記自己的前世的，所以這就是我們把許仙的魂魄搜集保存的目的。我們想，當(dāng)許仙再次與白娘子相遇時，我們就把他的魂魄還給他，讓他的記憶回到斷橋邊，回到那場雨。但是，不知道他多久才能與白娘子再次相遇，作為一朵荷花，我恐怕等不了那么久，還好，親愛的陛下，你來了，作為許仙的元神，請你將許仙的魂魄放入你心中，這樣，記憶就不會消失了。”
原來如此。國王看了一眼王后，王后輕輕點了點頭。于是國王對女王說:“陛下，請把許仙的魂魄給我吧，我一定會妥善保存，等未來的某一天還給他。”
女王捧出一個翠綠色的小玉瓶，打開蓋子，兩縷細(xì)細(xì)的香繚繞著，從國王的頭頂慢慢地鉆了進去。
“還有你，王后陛下?！迸鯇⒛樲D(zhuǎn)向王后，說，“白娘子是你的一滴淚，只有你，才能讓她最終和許仙相遇?，F(xiàn)在，她被壓在雷峰塔下，隨著修煉的深入，那些妒忌她的神仙們會一點一點地抹去她的記憶。有一天，她可能還會化為人形，但是卻不會認(rèn)得她的白荷，更不會記得她的許仙了，那場為了愛情而降的雨，也將成為絕唱。我們見證了他們倆的愛情，因為不忍心將來的他們相遇不相識，才想辦法保存許仙的魂魄的。但是白娘子在塔下，我們無法靠近，更不用說進入了，所以只能任由她的記憶消失。但是現(xiàn)在你來了，事情就有了轉(zhuǎn)機了。”
“我能夠做點兒什么？”她急忙問。是不是她前世的，不，是很多世之前的事兒都忘了？為什么自己想不起來銀河邊的夏堇花，想不起來夏堇花的眼淚呢？
“給你的國王釀造更多的鴆酒吧，且一定要在鴆酒里加入一滴淚。這滴淚會隨著鴆酒進入到國王體內(nèi)，與他心中的許仙魂魄相遇。這樣，白荷與白蛇，許仙與白娘子，就可以天天相見，再也不會忘記彼此了?！?div id="fbwnfa5u" class='imgcenter'>
“好的，我一定用心釀酒，還要加入一滴淚?！蓖鹾笤缇捅慌踔v的這個故事感動了，眼淚已經(jīng)不自覺地流了下來。國王一見，馬上吻掉了這滴淚。王后不停地流淚，國王一滴一滴地吻掉。
“這是最好的鴆酒，親愛的?！眹跻贿呂侵鹾?，大口饕餮著只屬于他的鴆酒，邊對王后說，“我聽見許仙和白娘子說話了?！?div id="fbwnfa5u" class='imgcenter'>
“是的，親愛的，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我真的太高興了！”王后的眼淚又流出來了。
“我們在，他們就在，因為我本來就是你的許仙，你就是我的白娘子。無數(shù)年前，就注定了我們是要生生世世在一起的?！眹跽f著，又喝了一大口鴆酒。
“好了，親愛的國王陛下和王后，我的使命完成了，可以安靜地做一朵西湖里的紅蓮了。我們蛇仙之國的使命也完成了，這宮殿的蓮藕，都可以送給國王和王后了。”女王說完，一揮手，一切都消失了。
國王和王后面面相覷，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了西湖邊上。蜻蜓圍繞著白荷順時針轉(zhuǎn)了三圈，那粒凸出的蓮子回到了蓮蓬上。風(fēng)起了，白荷花沖著國王和王后點了點頭，旁邊的一朵紅蓮，搖曳在風(fēng)中的夜色里，慢慢退隱到荷葉后面。
國王和王后回首看了看靜默不語的雷峰塔，又抬頭遙望銀河，希望看到銀河岸邊的一切。
哇，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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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感悟
作者簡介：小堇，原名李晶，山東省聊城第一中學(xué)語文高級教師，現(xiàn)任教于聊城市外國語學(xué)校。聊城市作協(xié)會員，發(fā)表有多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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