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的大哥托人送信來,
說他參加了義軍,
打算把秀秀許給一個小頭目。
文/婉兮 圖/千圖網
前情回顧
向汝生和萬世雄快馬加鞭地往個舊的礦山趕去,那里正醞釀著一場百年不遇的暴動與叛亂。
武舉人向汝生和萬世雄,試圖將自己所學的兵法武藝一并施展,拿出魄力鎮(zhèn)壓住了這場起義,好向朝廷討要官職,一步踏進人生巔峰。
帶頭鬧事的人姓周名云祥,也是臨安人士,生得短小精悍,卻頗講義氣,也略有些身手,在礦工中影響力不小。對此人,朱家也極為看重有心栽培。
當天傍晚,兩人趕到個舊,向汝生這才得知周云祥的起事由頭。原來朝廷跟洋人打輸了戰(zhàn),洋人拿了錢得了地,又準備修一條鐵路。
老百姓們不知道鐵路是什么,可修鐵路卻要強征沿途農民的土地,還要從各府各縣強調民夫修路,一時間民憤四起怨聲載道。
周云祥趁機揭竿而起,帶著一幫曠工占山為王,眾人呼喊著“拒修洋路!除暴安良”,短短幾天內便占領了礦山,且有愈演愈烈之勢。
萬世雄明顯還在興頭上,大聲暢想著升官發(fā)財?shù)奈磥恚?/span>“幾個礦工民夫不足以成事,暫且放著由他們鬧一鬧,才好顯出我們的本事來!”
向汝生卻眉頭一皺:“萬兄,不可輕敵,如今朝廷內憂外患形勢嚴峻,想想前些年的太平天國,說不定也是場硬戰(zhàn),曉不得要打多少年。”
“那不是更好嗎?哈哈,你我到時候可就成了李中堂、曾中堂了!”萬世雄得意洋洋,兩人策馬揚鞭,奔進朱家的別苑。
兩人進得門來,卻見廳堂里已坐了另外幾位鏢師。大家一一抱拳行禮,這便坐下來,邊閑聊邊等待朱三少爺?shù)牡絹怼?/span>
不多時,只見朱朝瑜帶著一個面目與他有幾分相似的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那男人中等身材,一張方臉,留著兩撇八字胡,走起路來氣勢莊嚴不怒自威。
大家一見,紛紛站起身來迎接。那男人走到廳堂中央,這才揮手示意眾人坐下。
“各位!”朱朝瑜抱拳說道,“這位是我的大哥朱朝瑛。今天把大家召集起來,是有要事相商。”
氣氛忽然凝重起來,鏢師們面面相覷,一時拿不準東家的意思。
朱朝瑛咳嗽一聲,這才開了腔:“各位都是我朱家的心腹干將,我就不瞞各位了。我只問大家,想不想封疆裂土?要不要光宗耀祖?”
一句話卻猛地勾起傷心事,鏢師們低下頭默默不語。
“我聽三弟說,各位都是有些功名在身的人。可這武舉說廢就廢,辛苦學藝二十載卻兩手空空!你們恨不恨?”
這句話卻又挑起了武人們的憤怒,向汝生悄悄往左右看了看,只見大家都捏緊了拳頭,從喉嚨里低低吼出了聲。
朱朝瑛繼續(xù)道:“古人有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
此言一出,四下皆驚。雖然前面幾句話已做足鋪墊,但當朱家的真實意圖暴露時,大家還是震驚得難以言表,只敢繼續(xù)埋著頭聽下文。
“如今朝廷腐敗內憂外患,眼看這大好河山即將落入洋人之手,他們要修路、開礦,把我們都變?yōu)樗麄兊呐`!你們服不服?”
“不服!”一個鏢師率先喊出聲來,那聲音像有傳染力,一時間竟群情激憤,壓抑著的情緒像一頭被關在籠子里的猛獸忽然被放了出來。
朱朝瑛不動聲色地笑了笑,又繼續(xù)煽動鏢師們的情緒:“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壯士們,自古天命輪回,你我奮起一搏,又未嘗不可?”
向汝生只覺得轟的一聲,整個腦袋都炸開了。他自小習武,接受的都是忠君愛國思想,忽然之間聽到朱朝瑛公然把造反提到明面上來,只覺得憤怒、不屑與悲傷在心頭一齊交織。他死死捏住拳頭,才強壓下了心頭怒火。
“朱老爺?shù)囊馑迹且鰝€奸臣賊子了?”
一句冷冷的發(fā)問卻猛然從人群中響起,興奮的人群倏地安靜下來,幾十雙眼睛齊齊朝那人看去。只見一個長相清瘦的中年人緩緩站了起來,目光直逼朱朝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老爺您也是進士出身得沐皇恩,今天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就不怕有違圣恩嗎?”
朱朝瑛冷笑一聲:“成王敗寇,此事若成,在座各位都可封王拜相,又何罪之有?良禽擇木而棲,這大清氣數(shù)已盡,是時候把韃子都驅逐出中原了!”
那精瘦漢子滿臉不忿,正要據理力爭,幾個身強力壯的護衛(wèi)就不由分說將其擒拿捆綁,嘴巴里也塞上了布團。
鏢師們面面相覷。朱朝瑛的眼神開始冷了下來,他環(huán)顧四周,慢條斯理地開了口:“各位今天也算上了賊船,下是下不了了,要么一起往前劃,要么就……”
說著便目露兇光,鏢師們不寒而栗,都紛紛低下頭來,眼睜睜看著那個精瘦漢子被拖了出去。
向汝生暗自擦了一把汗,他回頭看了看,目光與萬世雄相遇,對方輕輕搖頭,示意他不可妄動。向汝生只得噤了聲。
起事就像野火燎原,周云祥帶領著礦工們勢如破竹,一路從個舊打到臨安。表面是礦工起義,朱家的力量卻在背后暗暗操縱,向汝生和萬世雄等一干人,也不得不隨著起義隊伍一路前行。
眼看著占領個舊向臨安進發(fā),包括萬世雄在內的一眾鏢師們,心態(tài)也都變了,紛紛開始以蕭何韓信自居,幻想起了功成名就之時。
原先也忌憚著亂臣賊子的罵名,可當背叛的砝碼足夠大也足夠誘人,一切就被順理成章地解釋為了替天行道。唯獨向汝生憂心忡忡,對起事不報一絲熱忱,故而也只濫竽充數(shù),刻意掩蓋著自己的一身武藝。所以也一直是個軍中嘍啰,地位不升反降。
義軍攻破臨安城,以天君廟為據點,開始招兵買馬壯大隊伍。
為了脫身,向汝生故意在破城那天挨了官兵一刀,沒有傷在要害,走起路來卻一瘸一拐,行軍打仗是不可能了。萬世雄明白他的心思,也曉得人各有志,便不作強留,在周云祥面前說了幾句好話,向汝生就勢還鄉(xiāng),徹底退出這場前途未明的戰(zhàn)斗。
那天傍晚時分,向汝生趕到碗窯時,家人剛剛吃罷晚飯。妻子正站在灶臺邊洗碗,見丈夫忽然歸家,不由又驚又喜,連忙問道:“吃飯了嗎?我給你再熱一下。”
“不著急,我先休息一下。”向汝生坐下來四下張望,“小春呢?你怎么任由他到處去野?”
聽見丈夫責備,楊氏臉一紅,半晌才囁嚅道:“阿金他們今天燒窯,小春非要跟著去……”
“你好糊涂??!”向汝生不悅,“難道你希望我們的兒子長大了去做瓦貨?你該學學孟母,好好督促兒子學習。”
楊氏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低下頭羞羞答答說道:“昨天找王阿婆看過,我好像又有了……”
“此話當真?”向汝生猛地站起來,綻開一臉笑容,邊笑邊奪過妻子手里的抹布,“我來洗,你好生歇著!”
楊氏噗嗤一笑,紅著臉點頭。趁著丈夫高興,又旁敲側擊:“世道越來越亂了,保不齊哪一天就要改朝換代了,光宗耀祖其實也沒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一家人能守在一起。”
向汝生憂心忡忡:“這幾天我跟著義軍殺過來,一路都有百姓加入,都說要推翻皇上和老佛爺。咱們命不好,偏巧趕上了這亂世。”
“你跟著那個周什么的干啦?”楊氏驚叫起來,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音調也小得如同耳語,“這是造反吶,你不要命了?這幾天我聽里正大人說朝廷正在調兵鎮(zhèn)壓呢,你啊……”
“沒事,你看我這不是好好地回來了?”向汝生摟過妻子輕聲安慰,“一路過來,他們殺死了不少官兵,我故意挨了一刀跑回家來。我也看透了,做什么官啊,倒不如回家來守著你和孩子,一家人好好過日子就成。”
楊氏點頭,忽然又想起什么,急忙蹲下身查看丈夫的傷口,眼淚成串掉了下來,一邊抹著淚一邊找來藥酒棉布,把丈夫粗淺包扎的傷口又認真處理了一番。
月上梢頭時,向二終于帶著逢春回家來。見父親滿臉黑云,逢春怯怯叫了聲阿爸,不等父親詢問,便著急著解釋:“陳先生回城里去了,最近都沒有上課,我才跟著二叔去龍窯那邊的。”
向汝生不理會,只板著臉瞪著眼,逢春無奈,只得低下頭準備挨訓。向二卻心急火燎地向大哥打聽:“哥,你從個舊那邊來,肯定聽說了些周云祥的事情,如今形勢怎么樣了?”
見二弟神色焦慮,向汝生不禁有些奇怪:“你打聽這些做什么?橫豎不會打到碗窯來,咱們只管好好過日子!”
向二神色凝重:“秀秀的大哥托人送信來,說他參加了義軍,打算把秀秀許給一個小頭目,秀秀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向汝生聞言大驚,他站起身來踱著步,半晌才說:“趁徐萬田不在,趕緊把秀秀娶回來算了,只要她同意,別管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爹癱在床上,也做不了她的主。”
“這,合適嗎?”向二猶豫,向汝生卻大手一揮,“就這么定了,現(xiàn)下人心惶惶到處都是動亂,一家人守在一起比什么都強!”
向二面有難色:“那她爹怎么辦?”
“你把他養(yǎng)起來就是了,成了親秀秀也可以繼續(xù)照顧徐老伯嘛。”向汝生轉頭看向楊氏,“去請劉媒婆和徐耗子,咱家又該操辦喜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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