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四個舅舅,我母親是他們唯一的妹妹,也是外婆唯一的女兒。所以我跟姐姐打小就受到四個舅舅和外婆的寵愛。而三舅似乎更親近我們,也為我們所親近。
三舅是有文化的,每年過年都會給家里寫門對子,記得那副“云霞出海曙,梅柳渡江春”,彼時,我一直以為這樣的句子也是出自三舅之手。在我小的時候,三舅有時會到我家小住幾天,他還給我的蒲扇上用毛筆寫過,“扇子兩面風,扇夏不扇冬,君要與我借,待到臘月中?!焙孟裼行┯哪聦嵣先耸莻€好人,最愿意幫助人了。
三舅生的單薄,他的胳膊和腿從衣袖和褲腳中像細棒似的伸出來,我們很是憐惜,也許這樣的原因,我的外婆和我母親都疼愛他,我母親口中喊出“三哥”的時候,是那樣的舍不得的感情。就是這樣單薄的身體,他卻要參加各種農(nóng)活。從早忙到晚,他不是個懈怠的人。
到了夏天,我們?nèi)ニ麄兗疫^暑假。四個舅舅家房屋兩排,前排是大舅、三舅家,后排是二舅、四舅家。三舅就會跟我、表哥睡一張床,睡到床上,他會跟我們談一些事。實際上,那時候,大人們都不會跟我們小孩說什么的。但三舅不同,他跟我們也談一些未來,也講一些有趣的事。我總覺得他有顆不泯的童心。
那時候,我覺得我這一輩子一定會記住三舅跟我說的話,跟我們在一塊的情形。我不會忘記三舅是個好人??墒?,可是,我現(xiàn)在都忘掉了,我想不起來什么了。我只是記得三舅單薄的身體。
90年的夏天,三舅在莊上的窯場制坯,一天接著一天。頂記得一個傍晚,他們做活還沒有回來,表姐用鋼筋鍋煮的粥放在桌上也涼得正好,我便先舀了一碗吃起來,很快吃完,便又舀了第二碗。姐姐有些看不過去,便阻止地說,“你還吃,你還吃……”我那天也是瘋了,居然真的涎皮賴臉的把粥差不多喝光了。三舅回來沒有的吃,他也不惱。
這年春天外婆突然離開人世,三舅一直沉浸在悲痛中。到了夏天再加上沉重的勞動。另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發(fā)生了。那天晚上,我們大家在一起看電視,只記得三舅不斷地喝水,然后看完電視各自分散,那天我住在四舅家,睡到半夜,忽然驚動起來,說三舅昏迷不醒了,大表哥是村里的赤腳醫(yī)生,看到這種情形趕快讓四舅開上手扶拖拉機把三舅送到鄉(xiāng)里醫(yī)院,我們大家都慌慌地一起坐車去。
查出來是腦溢血,時間不等人。那時是看著我好心的三舅他就那么眼睜睜地離開了我們。也永遠地離開了我們。也許我當時會淚流滿面。卻在以后的時間里我又終于把三舅給忘記了。
那時,我以為肯定會記住他跟我們在一起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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