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從不缺少“天才少年”。他們才華洋溢，年少成名，令人崇拜，卻又招來劇烈爭議。那時候的人們，甚至用“傷仲永”來形容對他們的擔憂。
20年后我們再看，他們在哪里？
差生韓寒
1998年9月1日，上海松江二中迎來秋季開學。高一（7班）一個又黑又瘦、頭發(fā)蓬亂的高一新生站起來，向全班作自我介紹。接著，他鄭重其事地說：“從今往后，松江二中寫文章的，我稱第二，就沒有人敢稱第一?！?/span>
教室里歡騰一片，大家都把他當作笑話。
一年后，《萌芽》雜志社創(chuàng)辦了首屆“新概念作文大賽”，這名不起眼的高中生以復賽作文《杯中窺人》獲得一等獎。一夜之間，全國成名。
他就是韓寒。
相比這篇作文，更傳奇的是比賽本身。據(jù)說當時韓寒并沒有接到復賽通知，舉辦者專門為他單獨設(shè)立考場。為了公平起見，作文題只好臨場現(xiàn)出。主編李其綱利用考場的現(xiàn)有條件，拿來一個玻璃杯，把一張紙揉成一團，塞進有水的杯子里，只說了一句話：“就這個題目，你寫吧?！痹诙潭桃粋€多小時后，紙團沉到杯底，韓寒的文章卻浮出水面。
少年得志的韓寒，頭上的光環(huán)光耀奪目：“天才少年作家”“意見領(lǐng)袖”“反抗應試教育的英雄”……而有關(guān)他的爭議也未曾休止。后因期末考試七科不及格而留級，被報道后引發(fā)社會關(guān)于素質(zhì)教育政策及“學校應當培養(yǎng)全才還是專才”等系列教育問題的激烈討論。
到了2012年，方舟子發(fā)出博文《“天才”韓寒的文史水平》，直接質(zhì)疑韓寒“天才的成色”，掀起一場網(wǎng)絡隔空對罵的“方韓大戰(zhàn)”。大戰(zhàn)最后，不了了之。自此之后，韓寒時代進入一個分水嶺，韓寒逐漸淡出文壇。公眾面前的他，更多是賽車手、演員、導演、父親、國民岳父。
但毋庸置疑的是，“作家”依然是韓寒身上最耀眼的標簽。縱使當年被成人認為“不知天高地厚”，那又怎么呢？韓寒這種反抗精神，從來沒讓人失望過。
2014年，《南方周末》刊登了一篇報道《差生韓寒》，用近8000字講述了韓寒的成長史，再次引發(fā)80后一代的集體回憶。后來，新概念作文漸漸淡出了人們的視野，而獲獎選手中，再無韓寒。
02
哈佛女孩劉亦婷
和韓寒同時代的，還有一個來自成都外國語學校的女孩。人們口中的她是：哈佛女孩劉亦婷。
韓寒和劉亦婷都是幸運的，但他們感到幸運的原因不同：韓寒“慶幸當年自己沒有上大學”，而劉亦婷慶幸的是自己以全額獎學金被哈佛大學錄取。
在那個年代，中國最聰明的那一幫學生，根本想不到高中畢業(yè)后，可以去考世界名校。他們能夠想象的最燦爛的明天，也就是北大清華畢業(yè)以后，爭取考研出國。
可想而知，劉亦婷的成功，在當時引起多大轟動。這與韓寒這種“壞學生”形象形成強烈反差，以致后來有一則傳聞說，2000年，中央電視臺的《對話》節(jié)目請上了年僅17歲的韓寒，將黃思路、劉亦婷、馬楠三個在當時對中國考試應付得最好的學生與他作對比，圍攻和“教育”他。節(jié)目中教育專家認為，韓寒很可能會“曇花一現(xiàn)”，甚至試圖拯救他。
不過，韓寒在12年后的一篇博文中對此作了辟謠，參與這個節(jié)目的女孩子只有黃思路一人，馬楠和劉亦婷根本沒有出現(xiàn)在這個節(jié)目里。
可是，那個時候誰關(guān)心韓寒呢，真正令家長著迷的是劉亦婷這種好學生。后來，劉亦婷的母親劉衛(wèi)華寫了一本講述女兒成長的書《哈佛女孩劉亦婷》，抓住了無數(shù)中國式父母的心，一下風靡全國，幾乎成了人手一本的育兒經(jīng)。
在主打“素質(zhì)培養(yǎng)紀實”的《哈佛女孩劉亦婷》中，劉亦婷的母親劉衛(wèi)華曾用大量筆墨描繪了讓女兒學會堅持和忍耐的“捏冰”情節(jié)——年幼的劉亦婷和繼父打賭，用手捏住一塊冰堅持一刻鐘，直到她感到到“有小針在手心上跳舞”。
在“哈佛女孩”的光環(huán)下，很多人將這“虎媽”式的教育視為典范。不少家長都帶著孩子挑戰(zhàn)“捏冰”，還有孩子將自己親身經(jīng)歷的“捏冰考驗”寫成了作文。家長們仿佛認為，如果自己的孩子從小就經(jīng)受住了“捏冰考驗”，將來長大后也就能像劉亦婷一樣考上哈佛了。
有多少贊譽，就有多少爭議。有人批評“捏冰”是“變相虐童”，還有人“嘲諷”：劉亦婷成績、特長平平，之所以被哈佛錄取，不過是靠一封“關(guān)系過硬”的推薦信罷了。劉亦婷的母親對此進行了一一澄清，而劉亦婷本人則很少出現(xiàn)在公眾面前。
但無論如何，提到中國留美熱潮，劉亦婷應該算是一個標志性、開創(chuàng)性的人物，也是最早一批赴美留學中名氣最大的那個。隨后，中國的留美人數(shù)經(jīng)過一個緩慢的增長，終于在2008年迎來了爆炸性的拐點。
當多年之后，再回看當年那個節(jié)目，似乎頗有意味?！皦膶W生”韓寒成為了年青一代的公知，“好學生”劉亦婷似乎“泯然眾人”。網(wǎng)傳消息稱，哈佛畢業(yè)后，劉亦婷留在了美國，經(jīng)過兩次創(chuàng)業(yè)失敗后，目前一家公司擔任資本投資人。
03
“第一神童”寧鉑
1998年，崔永元還在主持《實話實說》。5月10日這一天，節(jié)目迎來了一個特別的嘉賓，他叫寧鉑。
談到神童，寧鉑是一個繞不開的人物。被公認為中國“第一神童”的寧鉑，是中國科技大學第一屆少年班的明星，在中國當代教育上，大學少年班的歷史就是從寧鉑開始的。1978年，13歲的他因一封給當年國務院副總理的舉薦信進入中科大少年班，和時任副總理方毅對弈連贏兩局而家喻戶曉。
然而，20年后，站在《實話實說》臺上，寧鉑卻激烈地抨擊起“神童教育”。
這期節(jié)目的探討話題是《評說“神童”》，節(jié)目中的他，不再是少年模樣，面對觀眾和嘉賓的提問，他似乎有點無所適從。當年的一則報道說：“節(jié)目錄制期間，寧鉑頻繁搶過話筒發(fā)言，語速很快，情緒激烈，猛烈抨擊‘神童教育’。周圍觀眾不時發(fā)出笑聲，很多年輕人已經(jīng)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神童寧鉑。”崔永元問他，能不能談談自己13歲上大學那一段經(jīng)歷？寧鉑回答：“我是在一個特殊的環(huán)境下成長的，而我當時所處的環(huán)境也不可能再重現(xiàn)了。我覺得再談論這段事情，已經(jīng)沒有什么意義了。”
寧鉑到底是怎么想的？
剛進中科大少年班時，因為沒有他喜歡的專業(yè)，寧鉑想去南京大學學天文，結(jié)果收到學校回復“既來之，則安之?！彼缓眠x了理論物理作為專業(yè)，但把愛好轉(zhuǎn)向了星象學、宗教和氣功。
1982年，寧鉑畢業(yè)留教，傳奇還在繼續(xù)，媒體稱其為“最年輕的大學老師”。接下來三次考研，他三次都以不同的理由退出，甚至連考場大門都沒踏進。據(jù)當年南方周末報道，寧鉑的同學認為他只是恐懼失敗，“極度自尊又極度自卑”。
2002年，寧鉑前往五臺山出家，很快被校方找回。第二年，他離開中科大。隨后，寧鉑終于如愿出家了。
2005年南方周末的報道稱，寧鉑和妻子已經(jīng)離婚。
離開少年班16年后，寧鉑曾私下回憶說，自己當時的痛苦主要還是來自于輿論的過分渲染。
“在很多場合，人們要求我七步成詩?！彼f，“那時我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小孩，長期接受的教育又是順從、克己復禮，因此痛苦充溢著我的內(nèi)心。那些年我就是在壓抑自己的個性中度過的?！裢瘎儕Z了我許多應該享有的生活和娛樂的權(quán)利。”
2018年3月媒體報導，寧鉑已還俗，研究佛教，做心理咨詢。面對記者的采訪，他說：“（我）近況還不錯，可以做自己心甘情愿做的事情?！?br>
寧鉑想做一個普通人，他就是這樣想的。
作者：歐歐
編輯：王子薇
參考：
南方周末，《差生韓寒》， 陳鳴
南方周末，《神童寧鉑出家》，李海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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