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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里雞事
田小東
早些年，村里的人家或多或少都要養(yǎng)些雞。我家在村里分的宅基地上蓋了新房子，院是土院，院門是用葵花桿臨時做的。因了母親的愿，在院子的東側，劈出塊空地。搭了個雞窩。父親不知從哪里弄回幾只小雞，米黃色，如拳頭般大小，走起路來樣子十分有趣。我見了喜歡得不得了，追在小雞后面不停地跑。
我盼望小雞快點長大。每次吃飯總要剩下一些，母親看出我的心思，說吃不完就喂了小雞。我馬上端起碗，沖出屋子，一股腦地把剩飯揚撒在院子當中，小雞們爭先恐后地圍過來搶食。
母親說，雞最好養(yǎng)。不用按時喂，實在沒有吃的東西，就趕到外面去，自會刨食。她屬雞，常常說，天命已定，自己窮不了富不了，刨一爪，吃一爪。
那時候，走在村子里的大街上。隨處可見，黃雞一窩，黑雞一窩，成群結隊穿梭在樹林里，土坡上。有翻土尋食的，有嬉戲打鬧的，有閉目養(yǎng)神的。不過，天色暗下來的時候，他們會各自回到自己的主人家。其中不乏有走錯門的，隔夜。主家大清早滿大街喊，誰家雞窩里多出雞了。一會兒功夫，有人氣喘吁吁地抱著雞前來。主家一眼就認出來，道謝后，拎起雞便回，走遠了，嘴里罵罵咧咧，數(shù)落雞的種種不是。
我家的小雞一天天長大，我卻擔心起來。村東頭，李二家養(yǎng)了一窩小雞，長大后全是公雞，氣得李二一提雞就發(fā)火。家里頭沒個女人，養(yǎng)個雞也盡是公雞。村里人打趣道，再讓你睡懶覺，一只公雞叫不醒你，一群叫。李二叫苦不迭，自打有了這群公雞，院子里一刻沒有消停過。公雞好斗，打起架來，玩命，不拼個你死我活，決不罷休。村里閑人多，沒事就跑李二家看熱鬧。去了不進屋，待在院里，看雞爭斗。有混在其中的小孩子，頑皮好動，躍躍欲試，撩撥公雞，被攻擊，啄傷了手腳。不知情的父母尋上門，興師問罪。李二千不是萬不是，一個勁的賠不是。村里人怕聽好話，心一軟，拎著自家孩子的耳朵往出走。小孩雖疼得呲牙咧嘴，還返回頭不停地喊，公雞公雞斗斗，草雞草雞授授。
草雞就是母雞，村里人都這么叫。記得那時不經(jīng)世事，看到公雞母雞交配，硬要問大人個所以然，大人們眾口一律，說公雞抓蛋。但過后，母雞臥在窩里一動不動，渾身發(fā)熱，雞毛也亂哄哄的，說是落窩了，可以孵小雞了。村里人管此時的母雞叫落窩草雞。孵小雞用蛋有講究，用公雞抓蛋后下的蛋，要挑揀，對著太陽一照，選蛋皮里面有個小黑點的。
父親回避這些問題，只說他的眼光好。也是，我家的小雞，出落得比例適當。公雞少，母雞多。有打鳴的，有下蛋的。在我眼里，父親有點偏心。喂雞時，總是先把公雞趕出去，看著那群母雞不停啄食自己撒下的米，臉上掠過不易察覺的微笑。而后哼著小曲在雞窩頂上鼓搗個小窩，里面鋪上一些麥秸。要下蛋的母雞心領神會，鉆入其中。待及產(chǎn)蛋出窩，報幾聲，疙蛋姑姑。聞聲，我先母親一步，趕緊把那顆白色的雞蛋取出。剛下的蛋，握在手里暖暖的。
可惜，快樂只是那一瞬間，母親讓我把雞蛋小心地放在里屋的米缸里。心想吃，沒敢說出口。我知道母親不會應許。
雞蛋吃不著，我索性不去用剩飯喂雞。母親終于松口，說，等里屋存蛋的米缸放滿了，會讓我吃幾個?？上?，村里傳雞瘟，我家的雞無一能幸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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