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個女孩叫琴琴
這是三十多年以前的事了。那時我剛剛工作不久,在一個下著小雨的午后,我偶然接到了一封寄自江南的來信。我很詫異。江南,比較于我們這里的北部邊陲,那是個遙遠得如同夢一樣的地方,而且也沒有我熟識的朋友,誰寫來的呢?我小心翼翼地打開精致的信封,打開很巧妙地折疊著的信箋,一個女孩子娟秀的字跡,帶著一股江南潮濕而芬芳的氣息撲面而來。女孩名叫陶琴琴,是江蘇省吳縣一所職業(yè)學校的學生。雖然不曾謀面,但從她娟秀的字跡和調(diào)皮的口氣來看,你不得不相信她準是一個玲瓏而又可愛的小姑娘。
琴琴在信上說,她偶然在報上讀到了我的幾首詩,很喜歡,就千方百計地覓到我的地址,千里飛鴻,并希望能經(jīng)常通信,做個同道朋友。這是我第一次接到讀者來信,而且這信還是出自一位可愛的南國少女,我差一點就手舞足蹈了。琴琴的愿望也是我求之不得的。人在年少時大多都會有一點天真的虛榮,尤其對一個愛幻想的男孩子來說,能與一位可愛的小女孩做朋友,那一定是一件幸福而有趣的事情。
琴琴說,如果我能接到她的來信,就證明我們有做朋友的緣份。的確,這是一種緣份。天地浩大,相隔又是那么遙遠,能夠依靠這小小的天使架起一座友誼的橋,那可是要比彩虹還要美麗。
興奮之余,我開始伏在燈下給琴琴回信,信上都說了什么傻話,因為時隔多年,自己也記不清了。只記得在信的末尾,我給她寫了一首詩,叫《致一位南國詩友》:
聽說,那里 / 沒有冬天…… / 那里很遙遠 / 心也很遙遠 / 夢也很遙遠 / 很悠長 / 悠長的只是夢么 / 漂漂亮亮的信封 / 裝進一份六角形的冬 / 裝進一份北方的潔白 / 你會回寄一份 / 南國的綠么
這首詩,后來經(jīng)中央人民廣播電臺播出,后又被收進了《中國當代青年新詩一千家》,不知琴琴是否聽到了廣播或看到了那本書。
接下來,我們便開始了頻繁的通信。在信中,我們探討人生,憧憬未來,或者寫詩互勉。在那段青春歲月中,琴琴確用她的聰明和調(diào)皮給我制造了許多開心的日子。
琴琴畢業(yè)前,曾去商店里站柜臺實習。實習結(jié)束后,琴琴來信說,讓我?guī)退龑懸黄獙嵙晥蟾?。這的確把我難住了。這容易理解,我沒有親身的經(jīng)歷和感受,連她站柜臺的那家商店是什么樣子我都不曉得,怎么寫呢?然而我又不好說我不能寫,一來沒面子,二來我怕琴琴誤會我不幫忙,女孩子都是很任性的。就這樣,左右為難中,兩個月就匆匆而去了。這期間,琴琴又來了好幾封信,催問我的答復,但在她看來,我是杳無音信了。最后,情急之中,我只好求助于一位站過柜臺的朋友湊了一篇實習報告寄出。謝天謝地,總算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誰知,還沒有等我的禱告結(jié)束,那份實習報告又被退了回來,理由是查無此人。怎么會呢?準是郵遞員投錯了地方。于是我又去了一封信,不久校方回信說,琴琴已畢業(yè)離校三月有余,家也搬遷,竟不知去向了。
那也是一個雨天,我獨坐窗前,看了一下午的雨,煙蒂堆滿了煙灰缸。我很對不起琴琴,我也許因為天真的虛榮而永遠地失去了一位很好的朋友。不過,也許事情并不象我想像的那樣,琴琴很可能是一時生氣,氣過之后依然會再給我寫信的。我在希望中等待,一等便是匆匆數(shù)年。
歲月流逝,如今我到了知天命的年紀,情緒變得深沉而又穩(wěn)定看往事都如過眼云煙了。閑暇的時候,我也會靜靜地想一想少年時的趣事。與琴琴的那段友誼常在不知不覺中走進我的記憶,并帶給我?guī)捉z欣喜,幾分遺憾。我如今已沒有了琴琴片言只語的消息。惟有我的書桌里,還珍藏著琴琴寫給我的一首詩:雪花灑滿覆蓋黃葉的土地 / 遙遠的記憶在寒風中延伸 / 潔白的冬天飄舞于心海 / 美麗的祝福永遠不會凋零 / 雖然,我們不能共同擁有冬天的潔白 / 但我守著南國的春天 / 盼你如約而來……
夜已深了,外面秋雨瀟瀟。我這篇短文也行將結(jié)束。也不知道琴琴能否看到它,如果能,那該多讓人高興!
也許在某個落雨的午后,一封芬芳的信箋會悄悄飛到我的案頭;
也許在某個明媚的日子里,琴琴會神采飛揚地站到我的面前……
插圖/網(wǎng)絡
作者簡介
原名李海軍,筆名紫微。1968年11月生。黑龍江省綏化市人?,F(xiàn)供職于綏化日報社理論評論部。早年寫詩,現(xiàn)多寫隨筆。作品散見于各地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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