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我游過一次涇河大峽谷，寫了《游涇河大峽谷》。時隔3年，重游，再寫，便是《再游涇河大峽谷》。兩次游，有不同。從時令看，上次是10月，暮秋時節(jié)；這次是5月，初夏之時。從游歷方向看，上次逆流而上，是仰視；這次順流而下，有俯視的味道。從感覺看，上次如見新友，顧盼驚奇謹慎；這次故舊重逢，漫步從容淡定。從游覽完整性看，上次從鳳凰灣始走完漫步區(qū)，還剩一段——黑溝奇峽區(qū)，因累未竟，稍留遺憾；這次從黑溝開始，完整游覽，心滿意足。從游人看，上次人不很多，大多集中在漫步區(qū)；這次正是個星期六，坐車要排隊等待，漫步去幾乎沒人，旅客直接被拉到水庫位置，再乘車到鳳凰灣終點。一、奇峽覓奇
黑溝奇峽區(qū)，奇在兩岸峭崖高聳壁立，近在咫尺，谷深、澗陡、石怪、水清。旭日、落輝時，峽中遮天蔽日，爽風洞吹，黑森如許，故名黑溝。峽區(qū)上段，有一水庫，為浙商投資興建。其作用，一則對季節(jié)性強的涇河水進行調(diào)蓄，以豐補歉——社會效益；二則，利用水能發(fā)電——經(jīng)濟效益。因建水庫需要，修筑了游客來此的曲折盤山路。因有此路，才發(fā)現(xiàn)開發(fā)了涇河峽谷游覽區(qū)，也是一物多用之舉。庫區(qū)水清、山萃，船耕白浪、槳擊水花，舟頭向幽、飛梭來歸。游艇或側(cè)身畫圈，或端直犁溝揚波，激船客尖叫，撩立岸人心。好一幅熱鬧美好畫卷。水庫壩下，一池清水鏡平，泊小舟一片彩，引游客蜂群至。揮漿而下800米，便到老龍?zhí)丁獚{谷漫步段上端。老龍?zhí)秾崉t是池水下端最深處，為一人工擋水壩形成。老龍?zhí)秺A在彎曲狹窄谷中，如大地清澈亮眼，便明目善睞了，為峽谷增不少靈氣。加右岸峭壁之上，一虎頭呈咆哮狀，且口誕飛瀑，轟然跌響，飛珠濺玉。此等深潭藏蛟，山林臥虎，虎嘯龍吟貌，更令人稱奇。佇立此地，眼觀六路。河谷兩側(cè)峭壁，右側(cè)苔綠枝疏影暗，古貌幽幽；左側(cè)因擴谷建筑、鑿壁通途，斧斤之跡盡顯（令我不快）。抬頭望，游路如蛛絲，崖壁似蛛網(wǎng)，汽車懸壁，縮身成蛛——如此進來！我心頭一驚。
左岸谷坡，光如鏡面，飄柔如錦。我脫口而出：水洗坡，浣錦谷，晾緞峽......右岸岸邊礁石，對著左岸列陣，或頂，或順，或縮、或探，準備出擊；力士較勁，肌肉或繃緊成條，或隆起成堆，雄風泱泱。在出口處，20余米，谷底平展如砥，與其他地方亂石嶙峋，對比強烈。迎頭碰上河槽正中巨石，貌似人臉，瞪目嘶聲，猶令頂住。讓人聯(lián)想涇河洪水襲來，萬馬奔騰，水石角力的驚天動地。
此處河谷青石，層間分明，或平鋪河底，或斜插入河槽，或躺臥壘岸。涇河泥沙含量大，千萬年水揉沙磨，給我們留下此等奇觀。定睛看來，姿態(tài)各異的河谷礁石，水線儼然，刀痕歷歷，動感十足。粗也滄桑，細也久長。奇峽之奇，奇在大自然絕不放過展示它意趣技藝的任何機會。二、祖根柱 龍女峰
從黑溝進入5.7公里的涇河漫步區(qū)，我本不存再有所發(fā)現(xiàn)的奢望的。沒想到還是有讓我眼前一亮的景致。這，就是祖根柱和龍女峰。走著看著，我止住了腳步，掐腰四顧。空中棧道緊貼的崖壁上，豎著的三個紅色大字，映入眼簾——“祖根柱”。我納悶著，啥叫“祖根”？舉手探尋，見一巖柱從崖壁探出高高舉起。我頷首贊嘆，妙，此發(fā)現(xiàn)、此命名。連忙拍照，在手機記錄：祖根柱——景區(qū)開發(fā)者最有意義的發(fā)現(xiàn)。看著、想著，繼續(xù)向前走著，還不斷回頭看。自然想，陰陽交合，若有陰就好了。又想，能這么巧合嗎？沒想到的是，走了不遠，就看見了“龍女峰”的牌子。我急忙搜尋，龍女峰究竟是個啥樣貌。沒發(fā)現(xiàn)名副其實、意象相合的。看見了龍女峰照片，哦，原來是她。這個如筍一樣的低矮獨立山錐，坐浴清潭——還真是?。∥业谝淮蝸硪娺^，給我印象深的是它形狀——底部的洞，當時想，是咋來的？這次我確信，這是大自然的造化，如祖根柱一樣。沒有如此造型，名為龍女峰還真牽強，莫能自圓其說。
在這里，我徘徊著、想象著。感嘆：龍女峰、祖根柱——絕配。我不禁為發(fā)現(xiàn)者的慧眼獨具，奇思神來，把中華民族祖宗崇拜、生殖崇拜，族類繁盛、文化興盛、文明壯闊自豪等話題，自然引出，教人咀嚼、咂摸，贊嘆、叫好。不管是自然崇拜，生殖崇拜還是祖宗崇拜，我們都懷著敬仰與感恩之心，感恩此生我們陪自然走過一段，接受自然的啟迪教誨和給我們發(fā)現(xiàn)的喜悅與感動。
祖根柱，龍女峰，我們的根，我們的源——根固而樹茂，源深而流遠?？礆v史、論現(xiàn)實，我們驕傲自豪；展望未來，任重道遠，我們更要砥礪奮進，把驕傲自豪傳遞下去。三、涇河的故事
涇河大峽谷漫步，心與景致對語，總激起思緒飛揚，讀一部厚厚的故事集——涇河的故事。涇河的故事，揭秘大山峽谷河流過往的故事。游覽涇河大峽谷，就是聆聽涇河無處不在的無聲講述，是人與河谷的對話。聽明白了，對上話頭了，以象表意，心得化文，頗示己志，便欣欣然，到處得寶，忘了苦累。我在心里說，山石在前頭等著涇河呢，他看著涇河長大的。他用自己身軀的不朽，記錄涇河的成長。是啊，山，上接天水，積于腳下，蓄積能量，孕育河流。等有朝一日，涇河離開自己的懷抱，突破阻遏，奔向大海，成就一條真正的河流。滿河灘的雕塑，是山石留給涇河的影集，等待智慧之手的翻看；等待知己熱切的對視，發(fā)現(xiàn)。那千姿百態(tài)的風姿，那無窮無盡的神態(tài)，那常看常新的肢體語言，那豐滿豐富的表情表達，是山水無意的傳世創(chuàng)作創(chuàng)造。正是這無意成就的藝術(shù)，無功利之心的束縛役使，成就了蘊含最豐的創(chuàng)造、最自然的美——去留因宜的美，水刀石胎和諧之美。面對這些雕塑，我想，自然之力，實則時間之力。它教導(dǎo)人們不敢忽視任何細微之力、點滴之功。在一個叫鱷魚灘的景點，友人說：“哪有鱷魚??！”其實，就是河床上的暗灰的石條、巖棱，圓圓著背，或單、或群，高高低低，遠看朦朧如鱷。我看看，笑了，說：“你閉起眼念叨著看，回去在睡夢中看?！泵谰笆亲匀粯用才c人心理交會的結(jié)果——看不清的景才是最好的景——什么地方有，也不跟我們心里有。
聆聽這無窮盡的故事，我不免看看涇河水。水很小，隱入河灘亂石，如巧奪天工的工匠，面對眾口一詞的夸贊，躲在門縫里羞澀去了。在河道平緩出，有一群水洼，里面聚攏著一團團黑色蝌蚪，觸之不散如畫。我說：“一條大河只養(yǎng)著幾只小小的蝌蚪——你們奢侈得可以啊?！?/section>在一處被撬開的斜崖，樹高高在上，我分明看見了石板上密密麻麻的根須。我和友人說，這叫“山心樹尋”正是因為這無處不在的生命的追尋，這堅定不移對真心的尋覓、對真人的崇尚、對真事的執(zhí)著，才有這山青水綠，樹茂草豐，生機無限。
我的尋覓，我的心呢？沒有眼睛的攫取，心靈研磨的閃光，我們內(nèi)心將多么暗淡落寞。景區(qū)提醒：移步不看景，看景不移步。盡管，這里一步一景，這樣的提醒，對我沒用。目之所及，心之所念，都是涇河講述的故事。我站著才好聽清，聽懂，聽仔細。我站著聽故事的時候，幾個姑娘跟上來，拜曲折所賜，姑娘們沒看見我，在放開高唱。來到我身邊，不好意思了，住聲了。我拖曳著聲調(diào)，故作老態(tài)，對她們說：“唱就行，涇河老人幾十萬歲了，不笑話人?！彼齻冋f，啥，幾十萬歲了？我說，你們不信？那就去問問涇河，看咋說，她們咯咯笑著走遠了。這是我再游涇河大峽谷記述的唯一的人造景觀。我的真愛是自然。我們?yōu)槭裁磹圻@景，愛這大自然的饋贈，在里面不斷地尋尋覓覓？其實，是叫醒內(nèi)心沉睡的那扇窗，從中看出去，把心帶向遠方。作者簡介：何躍文，祖籍陜西咸陽涇陽縣。一生致力于黃河河口治理保護。初工作在利津集賢之地，后奮斗在墾利王營之所?，F(xiàn)已退休，居墾利區(qū)康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