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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請您記住我們的愛
王 革
媽媽患老年癡呆已近三年了。
大約三年前，年近八旬的媽媽記憶力越來越差了，好忘事，對當(dāng)下發(fā)生的事見過的人，轉(zhuǎn)眼就忘，但對往年陳事記憶猶新;說話反反復(fù)復(fù)，一說就是好幾遍。最初，媽媽的這些表現(xiàn)并沒有引起孩子們的重視，只是覺得媽媽年齡大了，是濟寧人講的“迂沫”了。直到有一天，媽媽自己乘公交車到學(xué)校交黨費，在返程的時候，找不到了回家的路，走迷了。好在媽媽走著走著，發(fā)現(xiàn)了一家派出所，及時請警察把她送回了家。像這樣走迷路的事，后來又發(fā)生了兩次，慶幸的是及時找到，有驚無險。我們都害怕了，及時帶媽媽就醫(yī)，醫(yī)生說媽媽是老年癡呆的病癥。從此，媽媽就沒離開過我們姊妹四個。雖然媽媽說她能自己一個人生活，但我們還是每天確保至少一人陪伴媽媽，出門遛彎絕不離開視線。
由于我要上班，只有周末才能全天陪伴她。每當(dāng)看著日漸蒼老患病的媽媽，心里時常隱隱作痛，十分心疼。因為，媽媽這一輩子太不容易了!上有老下有小、省吃儉用的生活，她過了五十多年!
記得小時候，媽媽常說小時候沒娘，長大命不強。她總是笑稱自己就是吃苦受累的命。她還在少年時，她那大小姐出身的母親因家道中落，不堪忍受生活的磨難，選擇了投井;父親再婚，遠(yuǎn)走他鄉(xiāng)。媽媽和二姨相依為命，大不了幾歲的二姨很早就參加工作，用微薄的收入養(yǎng)活姊妹二人。懂事、聰明的媽媽靠自學(xué)閱讀了一些的名著，對她影響最大的就是丁玲的《太陽照在桑干河上》、張恨水的《夜深沉》和高玉寶的自傳體小說《高玉寶》等等。直到11歲才入小學(xué)的母親，直接上了四年級，學(xué)習(xí)成績卻名列前茅。因為當(dāng)時的師范學(xué)校都管飯，所以母親高小畢業(yè)毫不猶豫地報考了濟寧師范，后合并到金鄉(xiāng)師范，畢業(yè)后當(dāng)了一名小學(xué)教師。雖然媽媽教了一輩子書，但她真正在學(xué)校讀書的時間并不長，靠的都是她日積月累的不斷自學(xué)。
工作后的媽媽遇上了同是教師的爸爸，從此以后，媽媽就再也沒有為她自己活過，全身心除了工作就是家庭、孩子。爸爸兄妹五人，又親是家里長子，僅靠奶奶一人教書養(yǎng)活全家老小，生活十分困難。當(dāng)時的媽媽全然不顧親友的反對，毅然決然地嫁給老實、厚道的爸爸，和爸爸一起支撐起這個家，后來，有了我們姊妹四人后，生活更加的窘迫?？蔁o論怎樣，媽媽總是想方設(shè)法先讓爸爸穿的體面、干凈，自己一件衣服也不舍得買。小時候印象最深的，就是每逢過年，媽媽為了讓孩子們能穿上新衣服，總是要提前很長時間就開始忙碌，因為她不僅操持自己的孩子，更多的是為同事、朋友家的孩子幫忙。每天晚上在孩子們都睡覺后，操勞一天的媽媽不是踩著縫紉機做衣服，就是納鞋底做鞋，近些年，只要聽到《母親》那首歌，我就能想起媽媽為我們納的千層底，清晰的記得鞋上繡著的、在當(dāng)時看來那么土氣、被我嫌棄的那朵粉紅色的小花。那時候，年輕的爸爸同事多，好朋友，下班后經(jīng)常把同事朋友邀到家里吃飯，媽媽給足了爸爸面子，每次都把家里平時舍不得吃的、稀罕的、所謂好的東西拿出來招待客人，時間長了，爸爸的一些同事朋友跑順腿了，有事沒事就來吃飯，媽媽總是不厭其煩，自己把飯做好，再一碗碗端上桌，然后在一邊小桌上張羅著和孩子們一塊兒吃，都是等客人酒足飯飽、喝茶聊天結(jié)束了，送走客人收拾完碗筷，勞累一天的媽媽再熬夜為四個孩子縫縫補補。日子一天天的過去，辛苦勞累的媽媽從青年走到老年，從青絲變成白發(fā)，為家庭付出了一切，可從來沒抱怨過，還樂此不疲。
媽媽和奶奶同在一個學(xué)校教學(xué)幾十年，既是婆媳又是同事，相處起來既簡單又復(fù)雜。奶奶總是用她的寬厚、包容疼愛著媽媽，媽媽也是以謙恭、孝心照顧著奶奶，她說自己從小沒有娘，奶奶就是她的親娘。直到2008年夏天，奶奶以96歲高齡離世，在一個屋檐下共同生活的五十多年里，她們婆媳二人從來沒紅過臉、拌過嘴。媽媽嫁給爸爸的時候，爸爸的弟妹尚小，媽媽說長嫂如母，要盡可能的去關(guān)照他們，用媽媽的話就是因為接受了爸爸，所以接受了他的家庭，要對家里的每一個人都好，媽媽用自己的忘我、無私，默默地為家庭付出，當(dāng)年曾多次被市中區(qū)評為“好媳婦”，得到了叔叔、姑姑們以及眾多晚輩的尊敬，贏得了街坊鄰居的贊賞。
2013年8月，和媽媽相濡以沫五十年的爸爸因肺癌病逝，在爸爸生病的一年多時間里，媽媽靠著她的堅強和理智，陪著爸爸走完了生命的最后一分鐘。在爸爸走后最初的日子里，我們擔(dān)心媽媽受不了，擔(dān)心她的身體，時常勸她多出去走走，哪怕是到街口和鄰居們打打牌，也嘗試著讓她縫十字繡，可她總是說不喜歡，也不愿出去玩，就想在家看看書。因為媽媽沒有什么其他愛好，我就想起她曾說過，她小時候的夢想就是當(dāng)一名丁玲式的女作家，因為幾十年的教學(xué)工作和家庭瑣事，占滿了她的時間，她的所謂的夢想也就成了真正的“夢想”。為了滿足媽媽唯一的愛好，于是我借了《家庭》、《讀者》、《家庭醫(yī)生》，還有《青年文摘》等雜志給她看，還給她訂了《齊魯晚報》。不知媽媽翻看了多少遍了，有的文章竟然熟記在心，有的還能背誦，不僅令我們刮目相看。還有一次，媽媽被鄰居張阿姨的事跡感動，悄悄的寫了一篇文章，也被鄰居發(fā)表到了《濟寧廣播電視報》上。耄耋之年的媽媽看到自己的名字變成了鉛字，看到了自己的“豆腐塊”的小文章得以發(fā)表，著實有點小驕傲，高興了好幾天，說小時候的作家夢實現(xiàn)不了了，現(xiàn)在有時間了，至少做做寫作的夢吧!
原本以為媽媽會把讀書的愛好堅持下來，可在爸爸去世的兩年后，媽媽越來越不愿讀書看報，有時電視也不愿意看，常常一個人發(fā)呆?，F(xiàn)在想想，那時的媽媽應(yīng)該是快得病了吧!
在得知媽媽患病以后，我們都十分擔(dān)心，擔(dān)心不知道哪一天，媽媽會不再認(rèn)識她的孩子們。為了盡量延緩媽媽的病情，就不讓媽媽寂寞，我們輪流照顧?，F(xiàn)在的我，特別喜歡拉著媽媽的手，到處走走的感覺。按照季節(jié)的變化，到周邊不同的地方，看花、看景、摘菜、釣魚，甚至我節(jié)假日值班，也帶著媽媽，讓她看看我工作的環(huán)境，看看辦公樓前的假山流水，看看花園里的樹木花草。有時，我故意撒嬌，讓媽媽幫我洗毛巾、襯衣等小件衣物，為的就是讓媽媽有事干，不再發(fā)呆。陪伴是對老人最好的愛!慶幸的是，因為陪伴，媽媽的病情發(fā)展緩慢!
現(xiàn)在的媽媽，很多時候頭腦都很明白。但愿在媽媽還有記憶的日子里，讓媽媽更多的記住大自然的花花草草，記住孩子們的貼心陪伴，記住每一位親人的歡樂笑臉，記住生活中的一切美好!假如即使有一天，媽媽沒有記憶了，最后留下的將永遠(yuǎn)是快樂和親情，永遠(yuǎn)是孩子們的孝心和溫暖!因為陪伴，少些遺憾。
祈盼奉獻(xiàn)付出了一輩子的媽媽，給孩子們留下更長久的時間，讓我們陪伴您!愿您身體健康，福壽綿長!
作者簡介：
王革，檢察官，愛好讀書、旅游、寫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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