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好，我是寫真實故事的豬小淺。
跟著我，一起來看今天的故事
01
2020年12月21號。周一。上海晴。
張紅英在黃岡，同樣是個萬里無云的好天氣。
上午十點，張紅英和往常一樣，給女兒曉玉發(fā)微信，問她昨晚睡得怎么樣？
可是并沒有收到回復。
張紅英想她可能周一比較忙，就沒再追問。
下午一點半，張紅英又發(fā)了信息，曉玉仍然未回復。
她覺得有點不對勁，曉玉很少這么久不回信息的。
打電話過去，無人接聽。于是張紅英下意識撥通了姐姐的電話。
姐姐在上海定居，曉玉就住在姨媽家。
電話撥通后，姐姐說，早上還一起吃的早餐啊。
姐姐和姐夫一早就出門上班了，曉玉因為工作性質，周一在家辦公。
姐姐說，我馬上回去看看。
一小時后，姐姐回電話過來時，聲音顫抖得厲害。
她說，曉玉出事了……
02
故事要從1973年說起。
1973年，張紅英出生在湖北黃岡的一個小縣城，有著頗為順遂的前半生。
父親在機關工作，母親是老師，她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在母親嚴格管束下，張紅英兄妹三的成績都不錯。
張紅英考上了中專。畢業(yè)后，直接被分到了糧食局。
在80年代，那是個紅極一時的好單位。
也是在那里，她遇到同是中專畢業(yè)的丈夫徐衛(wèi)東。
徐衛(wèi)東來自農村，家境貧寒，但人很努力上進。
兩人一見鐘情，如愿結了婚，1993年生下女兒曉玉。
像所有父母一樣，他們很愛女兒，恨不得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她。
教她咿呀學語，蹣跚學步。聽她叫爸爸媽媽，心像冰激凌一樣融化。牽著那雙肉嘟嘟的小手時，心里滿滿都是幸福。
一家三口的日子很平淡，庸常中帶著細碎的幸福。
03
可是好景不長，九十年代糧食系統(tǒng)改革，單位宣布破產解體。
夫妻倆一起被買斷工齡，成了失業(yè)人員。
那是1996年，曉玉才三歲。
小縣城里機會有限，倆人商量后，決定外出謀生。無論如何，得為曉玉的以后做打算。
他們把曉玉托付給外公外婆照顧，一起去了海南打工。
那幾年，兩人努力賺錢，只有春節(jié)才回去和曉玉團聚。
每次離別，曉玉都哭得稀里嘩啦。
張紅英很不舍，但為了曉玉的以后，也只能這樣了。
是曉玉上小學二年級時，張紅英母親生了病。
年紀大了，身體大不如從前。
加上張紅英也想女兒想得厲害，于是辭了職，回來自己帶曉玉。
三四年不在身邊，她深切感受到所謂的隔代親。
當年母親對自己那么嚴厲，但對外孫女卻寵得厲害，幾乎百依百順。曉玉的壞習慣，也一味縱容。
張紅英認定慈母多敗兒。
小孩子不懂事，父母嚴厲管教才能規(guī)范言行。
在這一點上，她和丈夫的想法是一致的。
丈夫向來自尊心強。自從失業(yè)后，更加覺得自己的人生很失敗。他望女成鳳，對曉玉抱有很大期望。
可此時的曉玉，真的讓人有點失望。
04
曉玉貪玩，放學回來不寫作業(yè)，一直看電視。
她還很粗心，丟三落四，經常找不到書和筆盒。
有一次放學回來，把書包也弄丟了。
張紅英本來就性子急，失業(yè)后，脾氣更加暴躁。她看到曉玉這樣，氣不打一處來，拎著她暴揍了一頓。
曉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張紅英沒有心軟，命令她立刻去寫作業(yè)。
曉玉倒是去寫了，卻抱了一堆零食放旁邊，邊寫邊吃。
張紅英鐵青著臉，把她的零食全扔進了垃圾桶。
曉玉再也不敢反抗。
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滴濕了作業(yè)本。
有一次考試，兩頁半的卷子，曉玉只做了兩頁，最后半頁根本沒看見。
張紅英恨鐵不成鋼，又逮著曉玉暴揍了一頓。
就這樣，折騰了一段時間，曉玉挨了不少打，好在慢慢把壞毛病糾正了。
05
不得不說，這種嚴苛的管教方法還是卓有成效的。
曉玉的成績越來越好，逐漸變成了“別人家的孩子”。
張紅英常作為家長代表去開會，心里也很自豪。
但她怕曉玉驕傲自滿，停滯不前。于是常說曉玉不夠聰明，長得又丑，所以得努力學習。
這些話，還是挺有用的。
曉玉一直很努力，中考時，以全縣第六名的成績考進了黃岡中學。
這所被譽為“高考工廠”的學校，一直有著不朽的神話傳說。升學率高達98%，重點大學錄取率75%，很多狀元都在此誕生。
優(yōu)異成績的背后，是更為嚴苛的管理和高強度的學習。
學校實行全封閉寄宿制，除了睡覺和吃飯，學習幾乎擠占了所有的時間。
曉玉壓力很大，整日在書海里奮戰(zhàn)。
正是如花的年紀，臉上卻不見絲毫的活力。
張紅英有點心疼，但也知道這幾年的重要性，依舊不敢有絲毫懈怠。
她轉變了戰(zhàn)略戰(zhàn)術，改為旁敲側擊。
她常在曉玉面前說起表哥，也就是張紅英姐姐的兒子。表哥很優(yōu)秀，高考上的上海交大，后來本校直博，幾乎是開掛的人生。
除了言語上軟硬兼施，行動上張紅英更是做得步步到位。
曉玉說學校飯菜不好吃，張紅英就穿越大半個城送飯。
純牛奶一箱一箱的買，核桃仁剝好了裝盒子里。排骨湯、雞湯從未間斷。
她也從不讓曉玉做家務，定期送換洗衣服。
曉玉在家學習時，她做家務都小心翼翼，生怕發(fā)出任何聲響。
丈夫依舊在外打工，但也一直很關心女兒的成績，詢問考試分數和名次。
他們給曉玉配了手機，時常發(fā)一些心靈雞湯。
曉玉總是說，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高中三年，整個家都處在迎戰(zhàn)狀態(tài)。
06
三年寒窗苦讀，終于收獲了豐碩的果實。
高考成績揭曉，曉玉考了636分。
她喜歡上海，想去上海的高校，但分數沖復旦和交大有難度。權衡取舍后，選擇了武漢的華中科技大學。
瓜熟蒂落，張紅英和丈夫總算松了口氣。
可是，社會日新月異，就業(yè)形勢越來越嚴峻。每次看到關于這方面的新聞，張紅英都憂心仲仲。
她忍不住又開始耳提面命，讓曉玉繼續(xù)努力。
其實，她不說曉玉，也沒有松懈。
曉玉習慣了努力，像上了發(fā)條的機器，根本停不下來。
她學的國貿專業(yè)，專業(yè)課成績名列前茅。但她覺得不夠，又修了雙學位英語。
曉玉把時間排得滿滿的，除了上課基本都在自習室。即便是放假，她也常常窩在房間學習。
她給自己制定了詳細的學習計劃，并且嚴格執(zhí)行。
張紅英對此是滿意的。
此時，曉玉已經出落得亭亭玉立，同齡人都在談風花雪月的戀愛。
張紅英試探地問曉玉，你有喜歡的人嗎？
曉玉說，有男生追她，但她沒時間談戀愛。
張紅英想，不談戀愛也好，省得分散注意力。
等自己變優(yōu)秀了，畢業(yè)后不愁找不到優(yōu)秀的男生。
07
大四那年，曉玉決定考研，張紅英和丈夫也支持女兒繼續(xù)深造。
可張紅英得了一場病，花了不少錢，本就不寬綽的家更加拮據。
懂事的曉玉決定早點出來工作。她說工作后再考是一樣的。
張紅英只能答應了她。
2015年，曉玉畢業(yè)，去了心心念的上海。
她憑著優(yōu)異的成績進了一家世界500強公司，薪資待遇都不錯。
逢年過節(jié)，她給家里的老人全都包紅包，送禮物。有次去日本出差，還給她爸買了一塊西鐵城手表。
此時曉玉她爸已經從海南回來，在老家開了一個養(yǎng)豬場。歲月的風霜染白了兩鬢，看起來比同齡人都滄桑。
曉玉說，以前都是你們照顧我，現(xiàn)在我有能力了，該回報你們啦。
春天種下的苗木，經過灌溉施肥，秋天已經碩果累累。
張紅英和丈夫的心里，滿是欣慰。
2016年春節(jié)，一家人擠在一塊看春晚。
楊洋和佟鐵鑫唱的《父子》，聽得他們濕了眼眶。
這世間，父母的付出，子女的回報都是血脈傳承的定數。
08
曉玉的事業(yè)穩(wěn)定后，張紅英和天下所有父母一樣，開始愁女兒的婚姻大事。
2017年，張紅英姐姐給曉玉介紹了個男朋友，是上海本地人。
男方家境不錯，家里有三套房。人老實本分，性格溫和，但工作和工資都不如曉玉。
曉玉剛開始沒什么興趣，但男孩很喜歡她，一直主動追求。
認識兩年多后，才正式確定戀愛關系。
第一次去男孩家里時，男孩媽媽說，雖然曉玉是外地人，但只要兒子喜歡，他們也會支持。
話里話外的意思，讓曉玉心里不太舒服。
和姨媽提起來的時候，她說結婚時自己得帶個50萬嫁妝，要不然會被婆家瞧不起。
張紅英知道后，對曉玉說，我和你爸會想辦法的。
曉玉說，這事不用你們操心的，我很快就能攢齊嫁妝的哦，你女兒很厲害的。
張紅英聽得心疼。
好在曉玉和上海男孩的感情進展還算順利。
商定了婚期，打算在2021年領證。
09
可能是因為想攢嫁妝，也可能是優(yōu)秀已經成了一種習慣。
曉玉總有一種緊迫感。
她在工作之余，自學日語，還考了上海交大的在職研究生。要工作要上課還要寫論文。
時常忙得連打電話的時間都沒有，整個人處于連軸轉的狀態(tài)。
過年回來，曉玉瘦了很多，白皙的臉上黑眼圈清晰可見。
但她報喜不報憂，說自己一切都好，工資又漲了些，功課也都跟得上。
張紅英心里發(fā)酸，擔心女兒身體吃不消。
曉玉說，不用擔心，我身體好著呢。公司每年都有體檢，各項指標都很正常。
她和張紅英描述自己對未來的規(guī)劃。
要多攢錢，因為上海結婚生孩子花銷大。還要為父母存足夠的養(yǎng)老金，讓父母做幸福的老頭老太太。
張紅英說，我和你爸不用你管，自己過好日子就行。
曉玉說，必須要管啊，你們養(yǎng)我長大，我陪你們變老。
聽得張紅英紅了眼眶。
有這樣懂事孝順的女兒，是她一生的幸運。
只是誰也沒想到，這一切在2020年12月21號這一天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10
回想起來，是有預兆的。
就在這一天的前一晚，張紅英打電話時，曉玉說最近總是加班，加上周末還去交大上課，有點頭暈眼花。
張紅英說，你肯定是太累了。早點休息，睡一覺就好了。
可是一夜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變了。
姐姐打來電話，哭著說，她打開家門的時候，看到曉玉倒在床上，臉色青紫，口吐白沫。
她和姐夫嚇壞了，第一時間打了120，又趕緊給張紅英打電話。
姐姐很自責，覺得是她沒有照顧好曉玉。
張紅英聽完，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記得怎么去的上海。
跌跌撞撞趕到浦東的醫(yī)院后，看著病床上的女兒，張紅英覺得天塌了下來。
她跌倒在地上，五臟六腑都是疼。
曉玉帶著呼吸機，在ICU緊急搶救。
昨天還鮮活的生命，此刻卻命懸一線。
她無法接受這個殘酷的現(xiàn)實。她視為生命的女兒，她一直以來的驕傲，怎么忽然就倒下了呢？
丈夫蹲在地上，埋著頭一直哭。這個近50歲的男人，一直把曉玉當心頭肉。
2020年春節(jié)的時候，曉玉跟爸爸撒嬌。
他還像小時候那樣，讓女兒坐在肩膀上，在屋里轉圈。
張紅英說女兒沒大沒小，心里卻溢滿了幸福。
可是他們如花一樣的女兒，就這么躺在急救室。
醫(yī)生說，曉玉是腦動脈瘤破裂出血，讓家屬做好心理準備，可能撐不到明天早上。
那一刻，所有人都在掉眼淚，張紅英卻哭不出來。
她下意識地跪下來，求醫(yī)生救救她的曉玉。
11
整整25天。
張紅英吃不下也睡不著，整日守在ICU門口。
如果每個人的生命中注定都有風雪，她想全部替女兒去承擔。
她什么都不要了，只想讓曉玉好好活著。
也許命運聽到了一個母親的哀鳴，在ICU搶救了25天后，曉玉生命體征終于平穩(wěn)下來。
醫(yī)生說不知道什么時候能醒來。
但張紅英和丈夫還是松了口氣，只要女兒還活著就好。
醫(yī)生說有可能是先天性的，很多人都有腦動脈瘤，平時體檢很難發(fā)現(xiàn)。
這種病的發(fā)病率只有百分之三，破裂大出血的概率只有萬分之七，有的人終生都不會發(fā)病。
曉玉應該是壓力太大，免疫力下降，才發(fā)了病的。
12
張紅英后悔極了。
應該是從小到大，她的嚴格，影響了曉玉。讓曉玉凡事都苛求完美，不允許有瑕疵。這些年，曉玉一直在努力變得優(yōu)秀再優(yōu)秀。
她從來沒有停止過前進的步伐。
身體終于吃不消了。
她想起有一年，她來上海看曉玉。
曉玉在高鐵站接她，身邊一個媽媽正在訓斥自己的女兒。曉玉笑著說，媽，我也是被你這樣訓著長大的。
張紅英說，玉不琢不成器，我都是為你好。
可其實，平平淡淡才是福啊。
她又想起，曉玉大學時有一次自己，媽媽，我真的長得丑嗎，為什么有那么多男生說喜歡我啊。
張紅英被問得啞口無言。
是的，她的女兒一點都不丑。大眼睛，膚白腿長，是個標準的美女。
她沒想到之前為了激勵女兒好好讀書，說女兒不漂亮這件事，一直留在女兒的心里。
她的打壓，讓女兒變得不自信。所以一直用優(yōu)異的成績來證明自己。
終于累垮了。
張紅英痛心疾首，悔不當初。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她一定要告訴她的小姑娘，她很棒。
她是媽媽眼里璀璨的星星，也是她獨一無二的珍寶。
可是沒有如果。
13
目前，曉玉仍然處于昏迷狀態(tài)。
醫(yī)生說讓家里人多和她說說話，曉玉能聽到，只是無法張口表達。
張紅英每天守在醫(yī)院，陪著曉玉。小心翼翼地喂她吃飯，給她洗手洗臉擦洗身子，陪她絮絮叨叨地說她從小到大的趣事。
曉玉的男朋友，每個周末也都會來看醫(yī)院看曉玉。
他們都堅信，曉玉一定會醒來。但誰也不知道，這一天什么時候能到來。
有天晚上，張紅英趴在曉玉床邊睡著了。
她做了個夢，那時曉玉才六歲，考試考砸了，哭喪著臉回家。
張紅英替她擦干了眼淚，抱著她說，沒事的，媽媽只要你快樂就夠了。
曉玉親了她一口說，媽媽，我好愛你。
醒來的時候，張紅英的眼淚斷了線。
如果時光真的不能倒流，那么請上蒼一定給她和曉玉來日方長的機會。
她想把曾經藏起來的鼓勵和愛都給曉玉，想陪伴她過普通安定的人生。
想看著曉玉結婚，做最美的新娘。
曉玉，請你一定要醒過來。爸爸媽媽，以及所有愛你的人都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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