豬小淺丨zhuxiaoqian0214
01
黃悅特意穿了一條大長裙子去見袁有亮。
那是深圳的夏天，大街上的女人都露胳膊露腿，裹得嚴(yán)實的黃悅看起來有點奇怪。
是的，她是故意的，她對袁有亮有戒備心。
袁有亮是黃悅在相親網(wǎng)站上認(rèn)識的男人，相識不過一周。
看他的照片，有點憨厚，但又不呆板，內(nèi)斂而又有點調(diào)皮。很合眼緣。而第一次打電話，黃悅有點迷戀袁有亮的聲音。
很清脆，像山間的泉水緩緩撫摸耳膜。聊天也很有分寸，不輕佻，不輕浮。
袁有亮說，不如我們見個面唄。
黃悅本能地就答應(yīng)了。
答應(yīng)完，又覺得有點太快。所以決定穿得嚴(yán)嚴(yán)實實地出來見這個男人。
02
那是周六的黃昏，袁有亮開車來接黃悅。
他禮貌紳士地替她開車門。她坐上副駕駛，他細(xì)心地替她系安全帶。
黃悅歪頭一看，眼前的男人有高高的鼻梁，立體的五官，而他認(rèn)真開車的樣子，很帥很養(yǎng)眼。于是忍不住說，誒，你的側(cè)臉很好看呢。
袁有亮被逗笑，他說，那以后我在你面前就側(cè)著走好了。
第一次見面的尷尬和矜持全沒了，黃悅像是一下子放下了戒心。
甚至從車?yán)锵聛?，并排往商場走的時候，黃悅突然有點緊張。大概是對一個人有了感覺，就會不自覺地在他面前變得小心翼翼吧。
那天，他們邊吃邊聊，不知不覺聊到餐廳打烊。
黃悅也沒弄明白，為什么兩個明明還不太熟的人，能有那么多的話題聊。聊到后來，她甚至有了一些留戀的情緒。
于是上車后，黃悅?cè)滩蛔√嶙h說，不如我們?nèi)ソ呑咦甙伞?/p>
袁有亮回，現(xiàn)在就算你讓我開車去海邊，我也愿意呀。
那樣一本正經(jīng)說情話的樣子，讓黃悅甜到了。
熱鬧的人群里，黃悅和袁有亮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黃悅活潑，袁有亮正經(jīng)，可是好像節(jié)奏剛剛好。黃悅心里的感覺也剛剛好。
你能理解這樣的感情嗎？才剛見面，就恨不能相守。
03
不知不覺聊至深夜，袁有亮說，來，我送你回家。
黃悅心里隱隱是有些失落的。
成年男女，好像總要發(fā)生點什么才對得起這花好月圓夜。
那點失落的情緒剛要漫出來，袁有亮卻突然抓住了她的手。黃悅有點懵，片刻后她下意識地拽住他，兩人手牽著手走了一段路。
走著走著，袁有亮停下來，張開了手臂。黃悅抿嘴一笑，將自己塞進(jìn)那個懷抱里。
在來來往往擁擠的人群里，他們旁若無人地抱著對方，時光仿佛靜止。
然后，他捧著她的臉，鄭重其事地親了下來。
若是再來個吻，上個床也未嘗不可。若是他送她回家，讓節(jié)奏慢一點，那就更加分。
袁有亮送她回了家，黃悅心里的感覺更好了。
一路上，他左手扶著方向盤，右手拉著她。
到家，已是深夜，兒子和母親已經(jīng)入睡。
黃悅輕手輕腳走進(jìn)衛(wèi)生間洗澡。她脫光衣服后，感覺每一寸皮膚里都是喜悅。
有點不敢相信，還能有這樣怦然心動的感覺，像是高中時，偷偷喜歡隔壁班的男生。一顆心被一種甜蜜又緊張的情緒填滿。
這一年，黃悅37歲。離異，有個兒子，9歲，正在上小學(xué)三年級。
遇見袁有亮，那顆枯萎的心，像是枯木逢春，又像是老房子著火，一發(fā)不可收拾。
04
黃悅的心，是死過的。
她和前夫有過八年的婚姻。
在這之前，他們談了四年戀愛。四年，足以發(fā)現(xiàn)前夫身上的問題。但四年，時間成本也足夠長，所以不敢做那個負(fù)心人。
嫁給誰不是嫁呢。黃悅父母從小感情不和，磕磕碰碰，這些年不是也湊合著過來了。
所以即便結(jié)婚前感覺到和前夫不合適，她還是嫁了。抱著一絲僥幸心理，以為婚后他會改。只可惜本性難改這句話，一點都不假。
將就了八年，黃悅終究堅持不下去了。
前夫脾氣差，負(fù)能量爆棚。還貪玩成性，時常打牌不回家。在這段不健康的婚姻關(guān)系里，黃悅渾身是刺，她變得已經(jīng)不是她了。
終究是離了。沒有出軌沒有家暴。
離婚前，黃悅就已經(jīng)做好打算，最壞的結(jié)果也只不過是孤獨終老。
黃悅將家里重新裝修了一番，家具全都換成自己喜歡的原木色，擺上兩排書架，給兒子買了很多書，想安心將兒子帶大。
單親媽媽，日子當(dāng)然有點難。
每天風(fēng)雨無阻地接送孩子，沒有人可以搭把手。一下班就趕著回家燒飯，碰到忙的時候，就帶著孩子在辦公室加班到深夜。
有點苦，但相比之前的煎熬，黃悅的心里是輕松的。
05
離婚一年后，母親退休，過來幫忙。
母親說，你是何苦呢，女人這輩子，家里沒個男人，就少個主心骨。
以前黃悅也是這么以為的。但這些年，黃悅讀過更多的書，見過更多的人后，慢慢意識到，母親的婚姻觀是錯的。
她經(jīng)濟(jì)獨立，不需要依附任何人。
一旦沒了依附，對伴侶的要求無非是精神上的共鳴。而前夫，除了打麻將玩游戲，理解不了黃悅身上的文藝。
黃悅喜歡看書看電影，喜歡畫畫，還自學(xué)了古箏。而結(jié)婚的這八年，前夫沒有陪她去看過哪怕一次電影，孩子也是不聞不問。這種喪偶式的婚姻，讓人窒息。
母親理解不了，她也沒指望讓她理解。她嘮叨兩句，就嘮叨好了。至少母親的到來，讓黃悅開始有了自己的時間。
她去健身房，瘦了一大圈。她想看電影就去看，不用看人眼色。狀態(tài)越來越好，心態(tài)也越來越積極。閨蜜說，可以考慮第二春。
為什么不呢？黃悅?cè)プ粤讼嘤H網(wǎng)站，然后運氣好到，剛注冊完就遇到袁有亮。
最關(guān)鍵的是，第一次見面，他們就對上了眼。
而這一年，袁有亮42歲，也有一個正在上小學(xué)三年級的9歲的兒子。
他們戀愛了。那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堪比初戀。
06
就像小年輕在戀愛啊。
牽手時，黃悅會不自覺地用手指去繞袁有亮的掌心。天一冷，她就把手往他衣服里塞。吃飯時，一定要坐在同一排。
第一次看電影，黃悅含著爆米花喂袁有亮。42歲，笑起來有皺紋的袁有亮，害羞得臉紅了，卻又激動得眼神迷離，他說，黃小姐，你太會撩了吧？
黃悅咯咯地笑。
其實真不是啊。和前夫在一起，黃悅從來沒這么小女人呢。袁有亮讓她不自覺地拔掉了身上的刺，變得溫柔如水。
和袁有亮在一起越久，黃悅的內(nèi)心越發(fā)柔軟。
他從來不會像前夫那樣，給她潑冷水，而是時刻鼓勵她，給她積極的正能量。她和他說的話，比和前夫在一起八年加起來的還要多。
那些說和誰結(jié)婚都一樣的人，大概是和黃悅一樣，從來沒有真正享受過美好的愛情。
袁有亮也一樣，他說，從來不知道，兩個人在一起還可以這樣。
有關(guān)袁有亮的上一段婚姻，和黃悅是那樣的相同。
也是一樣的，覺得和誰結(jié)婚不都一樣。那么年紀(jì)到了，就結(jié)婚吧。
但又是那樣的不同。
袁有亮和前妻結(jié)婚后，一直兩地分居。前妻留在東北，袁有亮在深圳。就這么分居多年。前妻不愿意來南方，而袁有亮的事業(yè)，一旦回北方，人脈和經(jīng)驗都要從頭開始。
誰也沒有妥協(xié)。一直分居，終究讓感情淡了。
他們和平分手，孩子歸袁有亮。
袁有亮是個好父親，前妻沒有和他爭撫養(yǎng)權(quán)，她說，兒子跟著你，我放心。
就像黃悅，也是一個好媽媽。
如果他們在一起，組建一個新的家庭，很完美不是嗎？
07
但中年人的愛情，從來不是兩個人的事。
交往半年后，黃悅和袁有亮有認(rèn)真討論過重組家庭。他們在一起，是那樣的默契。不論是精神上還是身體上，都非常契合。
唯一的問題是，孩子。
兩人的家，在深圳不同的區(qū)，開車大概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如果真要結(jié)婚在一起，到底誰去誰家？去誰家，就意味著另一個孩子要面臨轉(zhuǎn)學(xué)的問題。轉(zhuǎn)學(xué)，意味著孩子要重新適應(yīng)新的環(huán)境。
誰也不愿意讓自己的孩子來做出犧牲。要想再婚，重新組建新的家庭，只能再等三年。
每次說到這個問題，心就會涼下來。
于是誰都默契地沒有提這件事。他們都是好爸爸好媽媽，誰也不可能拿孩子的前途來成全自己的感情。
那就享受當(dāng)下好了，其他的交給時間。
就這樣又過了一年多。
其實黃悅很享受這種不是日日相對，偶爾約個會的戀愛。但袁有亮不一樣。他想結(jié)婚的念頭，好像越來越強烈。
可能因為之前和前妻一直兩地分居，他特別向往一下班就看到老婆和孩子的生活。
他說，你知道嗎？每次從你家開車回自己家的那段路，我心里特別傷感，空落落的，很想有個家。
黃悅笑他，真要每天在一起，你肯定嫌棄啦。
袁有亮說，不會啊，我爸我媽在一起大半輩子了，現(xiàn)在過來幫我?guī)Ш⒆?，還每天黏糊著呢。怎么會嫌棄呢？
這也是袁有亮當(dāng)初和前妻離婚，現(xiàn)在想結(jié)婚的原因吧。他見過最好的愛情，見過最溫暖的家是什么樣，所以不想再過每天醒來看不到另一半的生活。
何況單親爸爸，其實比單親媽媽更難。
女人的生活能力多少會強一些，男人的家少了女人，就少了煙火氣。即便現(xiàn)在，袁有亮的父母有過來幫忙，但孩子的教育，還需要他親力親為。
袁有亮的理想生活是，每天都能和老婆孩子生活在一起。
08
黃悅不一樣。
可能是父母感情一直不好，讓她對婚姻從來不抱期待。也可能是因為和前夫在一起的八年，已經(jīng)磨滅了她對婚姻的熱情。
即便袁有亮重新點燃了她對愛情的向往，她也并不著急著結(jié)婚。
享受眼前的愛情，也很好啊。
等孩子上了初中，那時在一起也不遲。
可袁有亮不想等，他太渴望有個家了。三年，變數(shù)太多。再耽誤三年，再婚的可能性就更小。
黃悅笑他說，反正男人越老越吃香，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袁有亮笑笑不說話。
黃悅的閨蜜說，你是沒體會過想結(jié)婚人的那種心情。我經(jīng)歷過，所以我理解他。有些人在人生的某個階段，就是特別渴望有個完整的家。等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黃悅聽著，有點想放手了。
有一次，黃悅半夜發(fā)燒，袁有亮急著趕過來看她，照顧她吃完藥才放心。而早上五點多起床，趕回家送兒子上學(xué)。
就是在那天，因為趕時間，加上晚上沒休息好，袁有亮開車撞了護(hù)欄。
如果住一起，就不會有這樣兩邊都難兼顧的煩惱。
但至少這三年內(nèi)，他們不可能犧牲孩子，走到一起。
其實相處的這一年半，兩人也并不能隨心所欲的約會。下了班需要輔導(dǎo)孩子作業(yè)，周末需要送孩子去輔導(dǎo)班。
感情當(dāng)然重要，但孩子更重要。
中年人的愛情，從來都不可能隨心所欲，從來都需要做出權(quán)衡。
09
就這樣陷入僵局。
說過分手，卻也只要對方的一條微信，又忍不住和好。
前夫結(jié)婚前一周，專門給黃悅發(fā)了請?zhí)?。他說，你嫌棄我貪玩不務(wù)正業(yè)，你看其實還是有人把我當(dāng)成寶。
這話，多少有炫耀的意思。
但黃悅一點都不生氣。他在她心里已經(jīng)不重要，所以怎么會生氣。相反，她還替他高興。愛情本身就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她不喜歡的，并不意味著別人不喜歡。彼此合得來就好。
說到合得來，黃悅不由得就有些傷感。
她和袁有亮是那樣的合得來，可是各自帶著孩子，就沒辦法像前夫那樣隨心所欲地戀愛結(jié)婚。
前夫結(jié)婚那天，黃悅當(dāng)然沒有去，她給他發(fā)了個紅包，真心實意祝他幸福。而黃悅起床洗漱時，接到袁有亮的電話。
他說，我翹班了，你也一起翹班吧，今天我陪你。
黃悅還沒反應(yīng)過來，陪我，為什么要陪我？
袁有亮回，沒為什么，就是覺得這種時候，不能讓你是單獨一個人。
黃悅突然有點想哭。
他記得她說今天前夫結(jié)婚，記得她的那點小傷感。
10
還能在這樣的年紀(jì)遇到這樣一個人，應(yīng)該花費了很多的運氣。
袁有亮應(yīng)該有些離不開黃悅吧，他說，黃小姐，你是鴉片吧，我上了癮。
能不戒掉這個癮嗎，袁先生？他沒有回答她，他只是緊緊握著她的手。
一切看起來還挺好不是嗎？但黃悅心有不安，黃悅看不到未來。
婚戀市場永遠(yuǎn)都不公平。男人離異帶小孩，還能娶未婚姑娘。而離異的女人，能選擇的面是這樣的窄。
袁有亮急著結(jié)婚，除了真的很想有個家，背后還有個真相，無非是他袁有亮還能娶到未婚女孩。和黃悅比起來，未婚姑娘或許還可以給他再生個孩子。
比起和黃悅在一起要面對的困難，那條路走起來好像要容易得多。
這個真相，誰也沒有戳破。
中年男女的愛情，難免都會有利益的權(quán)衡。毫無辦法，毫無招數(shù)。
ps:
寫這個故事的前半部分，像是談了一場戀愛?？墒菍戇@個故事的后半部分，又有點泄氣。這大概就是中年人的愛情，總有一些心酸和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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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豬小淺，一個只寫真實故事的老少女。在這里，你將看到百態(tài)人生。讀豬小淺，相信愛。豬小淺 （ ID：zhuxiaoqian02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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