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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22
后半夜，有時我會醒來
九點多，我已習慣了做這樣的事:
給母親打電話，問平安
六十多歲了，還要一個人操持家務(wù)
今晚她站在會議室外面
我說:“媽！好了吧！我說得多了你外面冷”
她說:“沒事，我不冷。”
外面的寒風一陣緊似一陣
接著我就看看詩集，想寫出一首好詩
有時，真想放棄詩歌，卻怕放棄了
生活中不會再有一顆真善美的心
最后就想想我的女兒，妻子
一個閉花羞月，一個沉魚落雁
一個低頭苦讀，一個忙于家務(wù)
她們是我今生最大的幸福和牽掛
冬天了，她們是否已做好了御寒的準備
不久，寒流將揮師南下
后半夜，有時我會醒來，看看燈
像我一樣，它也孤獨地看著自己
——它收不回自己的光芒……
我這樣描述我們的愛情
親愛的，我這樣描述我們的愛:
不像太陽，不像月亮，也不像星星
像風推著水，像風嗅著花香
像一朵花想把蜜蜂的靈魂
吸到她的骨頭里
明月夜，人間祥和，清風浩蕩
燈亮如晝，我們忘卻了一天的勞累
撫平了一切內(nèi)心的蕪雜
談孩子，談生活，談未來
你的臉，像明月，風吹著荷香
像我攜著你走遠，人間盛景處
我們就坐下來……
閑暇了，我們陪著親人去遠方
偶爾，與山齊肩，對著青松，我們說
人生當如此:挺且直
對著迎風低頭的小草，我們說
茫茫塵世，誰都會有一顆卑微的心
望著山川大海，我們高呼
祖國！我愛你——
——沿途，卻很少有人返回
櫻花樹
以前，只知道櫻花是東京的
現(xiàn)在，可以是我們的
在西坡，四月
櫻花像紅霞一樣飛著
我把視頻傳給別人
他們都說我好幸福
他們不知道，我含情脈脈
孤獨、思念卻像秋夜的小雨
隨時會落下來
現(xiàn)在是十月
櫻花樹風情猶在
但總有點兒憂郁、孤獨
好在梧桐樹已開始枯黃落葉
紫薇花兒開在雨季
像是哭哭啼啼
棕櫚、紫荊樹像游俠、勇士
它們只情在江湖
好在它們都是草木一生
也無關(guān)我們的一生
出鳳縣
從豐禾山下來
我一路揣摩神靈給我的啟示:
心靈深處沒有光
不知最高的生存法則
人越易在茫茫人海中迷失
在濱河畔，我還是沒能停下
匆忙的腳步，截流的人工湖
已死了流水的潺潺，猛若浪奔
有梧桐，有鳳來兮
卻飛不上天空
落葉的梧桐都像哭過一場
倒是沿街叫賣的野板栗、獼猴桃
吸足了雨水，飽享了陽光
絆人的腳步，扯人的目光
——越是美的東西，越叫人絕望
夢里，因無良的醫(yī)生
我或因身體不適，偶有小吐
或因?qū)ι畹男枨?/span>
對美的不舍，那里依然一派
盛世祥和……
悲傷
這一天，我渴望幸福
天光一樣降臨
我渴望有什么能敲打我寂寞的心房
像鳥用嘴敲著天空的玻璃
我把高興的心情荷花一樣
挺在水中等風吹……
遠處，嘉陵江清且靜
像一個人的命運
從豐盈到瘦削，從喧鬧漸趨寧靜
傍晚，有打魚人歸來
他臉色蒼茫，一身疲憊
好在，他和我一樣
都開始對這種生活，感到滿足……
走向屠宰場的羊群
一群羊被牧羊人趕下了山坡
羊群:山里肥嘟嘟的云朵
山坡上開得正歡的花兒
牧羊人緊跟其后，面色凝重
——他活得并不比羊輕松
過了曹場店、耀明嶺，惠天政府
他們本可以停下來
而他們依然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像被一陣風吹著……
擔心
小花、榮榮、我，那時是高中同學
我們以讀書博取未來的幸福
偶爾，三人之間也爭取一下感情
那時，感覺小花就是縣城里
最美的女孩之一，我未來的妻子
如果像她這樣多好……
自然，小花后來成了別人的妻子
娶她的男人，粗壯、財大氣粗
有一次，我看見她和她的男人
在祁連山腳下的一個雪場里溜冰
小花正單腳立在一個高高的雪尖上
與山齊肩，展開雙臂，做著
歡呼、飛翔的樣子
我擔心小花一不小心掉下來
但，她還是沒能掉到我的心上……
三人
此刻，寧靜像一湖靜水
湖邊，坐著小川、子美和我
小川是一位畫家
他說:“藝術(shù)當如水能處處澤潤
現(xiàn)在，有的思想就像下水。”
子美是一位商人
一邊放屁，一邊抽煙
他說:“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
但歸根結(jié)底，是有錢人的。”
我沉默不語，我只想知道
貧窮是不是這社會的一種病
真言傷害的是不是只是自己
遠處，有三座大山
時近時遠，時隱時現(xiàn)
世界像是要把它們隱藏在迷霧之中
美麗的眼睛
那時，我們都還年輕
有一次，小花笑著問我:
“你看，我的眼睛里有什么？”
我說:“有浩瀚的宇宙
明亮的繁星一閃一閃啊！”
她說:“不對?！?/span>
我說:“有美麗的春天
一對翩然的蝴蝶在花叢中
飛來飛去，花香迷人。”
我說:“有碧綠無垠的湖水。”
她說:“對啦！不高興的時候
我會像潺潺流水一樣
把它哭出來。”
我說:“不對，里面還有
高山流水般的音樂
有的我懂，有的我不懂。”
后來，我見到了她這樣的日記:
“我只是會心的一笑
他卻像娶走了我的一生……”
孤獨
這一天，宜飲酒、賞菊、思量人生
像灌木一樣葳蕤
櫻花已輝煌、絢麗了一季
楓葉需霜給它點兒顏色看看
我猶有未了的心愿
仿佛我就是紫荊樹、罌粟花、野板栗
我吸足了上天給我的雨水
飽享了如水的陽光
但并未能結(jié)出理想的正果
我只是野板栗一樣一直緘默不語
隨便就掉到了地上
我想罌粟花一樣把毒只留給自己
卻被人高價買走，廣用于人間
深秋了，我祈愿現(xiàn)在才是初夏
“上帝給每一個人都有一個輝煌的季節(jié)”
而萬物確實已經(jīng)開始蕭條
所以我更孤獨……
你還是返回了十號路
十號路
我知道你的住處
我知道你把心事藏在內(nèi)心深處
像一朵帶雨的云
滯留在半山坡一直爬不上山頂
你卻一直向往著天高地廣，山清水秀
你說這是大家的
只是我們都沒有領(lǐng)會神的意思
只有你一個人內(nèi)心常亮著一盞孤獨的燈
過了十號路，進了錦繡大道
就是光明御苑
那里，人很多，百鳥朝鳳，繁花似錦
仿佛就是未來盛世的樣子
但你只稍作停留
進入了書的世界
那里，有你有你無法描繪的幸福
也有你從未說出的孤獨
故鄉(xiāng)
我承認:我是個狼心狗肺的人
我已飽吸了異鄉(xiāng)的空氣
我像喜歡美女一樣
喜歡著異鄉(xiāng)的風景
我已完全習慣了在異域的
光陰里，算計人生
就是有親人投來遙遠的目光
送來親熱的話語，我猶覺
像被萬里重山隔著
在異鄉(xiāng)，我常這么抒情
我愛北國之春，更愛南國靈秀
我的愛人和女兒，都有
百合的氣質(zhì)，牡丹的雍容
我夢中的半壁江山
只在秦嶺以南，仿佛那就是
所有我愛著的祖國
而故鄉(xiāng)總?cè)绲叵赂o盤根錯節(jié)般
牽引著我，我的血，我的靈魂
就連肉體也渴望著葉落歸根
在夢中，我常常被一種遙遠和親切
喚醒，還我赤子之心，玲瓏之軀
也只有故鄉(xiāng)，配當生養(yǎng)我的母親
而這么多年，我只是偶爾想起故鄉(xiāng)
就連故鄉(xiāng)的人，也不再提起
我是哪一年離開了故鄉(xiāng)
仿佛，那只是他們的故鄉(xiāng)
魚塘
我不再寫那兒靜美的時光
耕作的人，如在桃花源
人們悠閑地漫步
夕陽像個留戀不舍的老人
我不再寫那方人造的魚塘
引用了嘉陵江的水
像一方明鏡，照耀著人間
也閃爍著天光
我不再寫去那兒垂釣的人
他們有充裕的悠閑的時間
也常為生活的貧窮愁眉不展
水里的魚兒，食物充足
生無天敵，悠然自得
并不知道這也是死亡之地
蜜蜂
一個春天過去了
我還未好好想過
它們也是人間
辛勤的勞動者
風里來雨里去
幫花朵受孕
在僻靜高危處筑巢
生產(chǎn)易被狗熊和人類
偷走的蜜
更不幸的是
有的還被人
奴隸一樣飼養(yǎng)
吃不明性質(zhì)的食物
無視生死，不計遠近
只為一點蜜
它們甘愿一生飛翔
這樣想時，我的乳房
也開始花朵般膨脹
墓地
只有風聲、雨露、柏樹、陽光能給
他們傳遞人類的聲音，也只有它們能夠
深夜，如果你看到有磷火滾動
那一定是有人走失或晚歸
——他還是我們的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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