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雀記

一只麻雀，在曬谷場上起飛

落下。我從死者身上偷運(yùn)句子：

日子們被舊衣晾在竹竿上

隨太陽翻飛，菖蒲拖住池塘的影子不放

屋檐下的婆婆，懷抱爺爺遺下的拐杖

哄趕偷食的麻雀。陽光移開……

爺爺?shù)诹鶄€(gè)女人，她從何而來？

她打滿補(bǔ)丁的灰布衫，臉上的曬斑

她向菩薩們反復(fù)祈禱：“百年歸山時(shí)，

穿綢衣投生富貴人家；死在正月做新娘……”

五月末，她如愿餓死了自己

以躲開了千秋村最毒的盅咒——死在六月挨咀啃！

多年前，從未乘過火車的婆婆

穿越千秋村的懸崖，縣城的人山樓海

爬上我十樓的家，她悉悉索索“收腳印”的聲音

與伯父訃喪的電話，幾乎同時(shí)響起

死神頭一回滿足了她，走孫女屋的愿望

此后她將喝了孟婆湯，走過望鄉(xiāng)臺(tái)……

空空的曬谷場……婆婆替一只麻雀

活完了一生！

悼念少年詩人左秦

昨天的大雪
策劃了一場危險(xiǎn)而美麗的陰謀

昨天的大雪
埋葬了一位少年一一左秦，23歲，詩人

好多的夢突然停止，少年已不在夢中
痛苦地翻身。他被夢魘了……

他身體中住著一黑一白兩只烏鴉
那只黑烏鴉，不小心飛出了柵欄

就像我某次，無意經(jīng)過一堵荒崖
一只突然闖來的野蜂，狠狠螫了我一下

所不同的是，我撥出蜂刺
繼續(xù)行走、寫詩，繼續(xù)經(jīng)過無數(shù)荒崖

直到黑烏鴉等著白雪來覆蓋

芳 蹤

罌粟的血手指，垂下

外省，一朵低于塵埃的花，慢慢關(guān)閉了天空。

“四川距福建，火車票三百多

加上律師、訴訟費(fèi)，為死人打官司太不值當(dāng)。”

“人死如燈滅”反正鼠藥已認(rèn)罪。

不是她嗜賭的丈夫，以及他迷戀的白色致幻劑。

2歲的嬰兒，哭不回竇娥雪

哭不回她19歲的母親，她16歲去南方撿拾遍地金幣

她用撿來的碎銀，還清了父母

生弟弟欠的社會(huì)撫育款。用一條命還清了人間

20年了，無人再記得那樁懸案。那一夜，

她挽我留宿的河畔小新房，她迎面走來，

脆生生喊我姐。千秋村最乖的女孩兒

我的秀琴妹妹，想起她就想起千秋村

那些沒有名字的鄉(xiāng)鄰，他們的命歸寨子嶺

一片巴茅草掌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