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五大看三粗
曹 文
要論力氣大、脾氣大、命大、福大、造化大，那得數(shù)水滸中的三個粗人：魯達、武松、李逵。他們上梁山，為草寇，跟宋江，受招安，苦征戰(zhàn)，滅大遼，平方臘，魯坐化，武出家，李隨宋去飲鴆而亡。
一、花和尚是佛
魯達是經(jīng)略的提轄，是個六七品的武官。因恨鎮(zhèn)關西鄭屠欺侮金翠蓮父女，三拳打死鎮(zhèn)關西。被官府追捕，逃到五臺山削發(fā)為僧，改名魯智深。忍受不住佛門清規(guī)，醉打山門，毀壞金身，被長老派往東京相國寺，看守菜園，因?qū)⑼挡说臐娖ぬ哌M了糞池，倒拔垂楊柳，威名遠揚。在野豬林救了林沖，被高俅派人捉拿，在二龍山落草，后投奔水泊梁山，做了步兵頭領。南征時一杖打翻了方臘。后在杭州六合寺圓寂。
且看他首次亮相：頭裹芝麻羅萬字頂頭巾，腦后兩個太原府紐絲金環(huán)，上穿一領鸚哥綠絲戰(zhàn)袍，腰系一條文武雙股鴉青絳，足穿一雙鷹爪皮四縫干黃靴。生得面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貉胡須。身長八尺。腰闊十圍。
魯達一出場便是“大踏步”地走來。僅這三字，就顯出此人一生的慷慨磊落。果然，從他在水滸世界里出現(xiàn)以后，從打死鎮(zhèn)關西，到大鬧野豬林。真正是路見不平一聲吼，該出手時就出手。風風火火闖九州，一路散發(fā)著奮身忘我的精神：在酒樓上一聽到金氏父女的哭訴，便立即對李忠、史進道：“你兩個且在這里，等灑家去打死那廝便來。”被兩人一把抱住好歹勸住后，又慷慨資助金氏父女，當晚回到住處，“晚飯也不吃，氣憤憤的睡了”。鄭屠這種人間鬼蜮的齷齪行徑，在他那慷慨鹵莽而又闊大的心地里無疑激起了如火的義憤（這種義憤在其他好漢身上十分少見，他們更多的是一己的快意恩仇，有的甚至不該出手也出手濫殺無辜）。
魯達憤然而往打死鎮(zhèn)關西，踏上亡命之旅，直到上了梁山，去少華山欲與史進等人會合時，一聽史進被華州太守捉入獄，不顧武松等勸阻，毅然孤身深入險地去行刺，以致身陷囹圄。他所奮身干預的事情，沒有一件和他切身利益相關，而他無不慷慨赴之，全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魯達愛管閑事，而且管得徹底，他一定要管得自己放心了為止，所謂自己放心了，也就是他覺得自己所救護的對象基本上安全了。所以，魯智深盡管是個粗放的人，但他也是一個極其細致的人。他在救金家父女時，不是先打鄭屠逞一時之快，而是先將他們父女倆安頓好，讓他們先逃走，并且擔心他們跑得不夠遠，“在渭州為了等候金老父女安全遠去，魯智深尋思著坐守了兩個時辰。
魯達的細心在不同的情況下有不同的表現(xiàn)，他在桃花村救了劉太公的女兒，用武力逼迫周通不得娶她為妻。打周通之前，他心里便有個計較，怕把劉太公嚇住，就不告訴他自己要揍這小子，架打完了，人也救了，他又考慮到周通、李忠與劉家近在咫尺，自己拍拍屁股走了，一旦周通這小子反悔，劉家可真得吃不了兜著走。盡管周通答應不再騷擾劉家，他還是不放心，硬給周通戴頂高帽子將他的軍：“大丈夫做事，卻休要反悔。”周通無奈，只好折箭為誓。
在瓦官寺，面對一群襤褸而自私可厭的老和尚，雖然饑腸如焚，但在聽說他們?nèi)煳词常图纯唐蚕乱诲仧嶂?，再不吃它。不但有愛心，而且粗中有細，魯且智深?/span>
每當魯智深大踏步而來時，就有一種大無畏的信心，對弱者的呵護，他雖疾惡如仇，卻從不盲目蠻干傷及無辜。沒有武松鴛鴦樓連殺十五人的血腥，更沒有李逵兩把板斧排頭砍倒一片百姓的兇殘。在他“禪杖打開生死路，戒刀殺盡不平人”的個人行俠旅程里，從沒見他的禪杖揮向無辜弱小，這在梁山眾好漢中也屬罕見。
魯智深曾經(jīng)活動過的五臺山，后來成為革命根據(jù)地的一角。 毛主席曾風趣地說:“五臺山，前有魯智深，今有聶榮臻，聶榮臻就是新的魯智深。”道出了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的我軍指戰(zhàn)員大智大勇救苦救難的特征。 也可以看出魯智深的行為比佛法更高一籌，在揚善的同時大力懲惡，對于勞苦大眾來說，其作用比那些滿足于恪守清規(guī)戒律，只會整天講經(jīng)說法念阿彌陀佛的大師大得多。
佛法是出世法，但時時不離世間法，它以出世之心，行入世之事。對于魯智深來講，酒是要喝的，不平事更要管；肉也是要吃的，但不平事比肉更重要。所以，他才會打死鄭屠，逃亡他鄉(xiāng)，顛沛流離而無怨；才會風雨兩千里送林沖方才心安；也才會為殺作惡多端的貪官，身陷囹圄而無畏！對于金家父女來講，對于劉太公父女來講，對于林沖來講，對于青州城的黎民百姓來講，魯智深就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
人能成佛的根由全在自心，即心即佛，佛性就在你我心中，一旦明心見性，悟了，那就是成佛了，什么拜佛祖、菩薩、觀音之類，什么持戒、禁欲、坐禪之類，統(tǒng)統(tǒng)可以免去，只要一心向善能頓悟，那便成。由這種想法再跨出一步，自然便是反對一切清規(guī)戒律、反對一切偶像崇拜。
魯智深飲酒吃肉，殺人放火，不受任何約束而終成正果，這正深合狂禪的精神，尤其是他大鬧五臺山那段，在人們眼中已成了一個旺盛苦悶而渴望自由張揚的生命尋求解脫的象征。他杭州六合寺坐化前，作偈道：“平生不修善果，只愛殺人放火。忽地頓開金繩，這里扯斷玉鎖。咦！錢塘江上潮信來，今日方知我是我。”
當然，魯達也有人生敗筆，那就是跟著宋江，投降腐敗的朝廷，去鎮(zhèn)壓農(nóng)民起義，特別是一禪杖打倒方臘 。除小惡而助大惡，這就是人物的歷史局限性。
二、武行者是陀
武松是清河縣人氏，他哥哥叫武大郎。從小父母雙亡，由兄長武大郎撫養(yǎng)長大。武松兄弟雖是一母所生，但武松身長八尺，儀表堂堂，渾身上下有百斤力氣。武大郎卻身長不到五尺，面目猙獰，短矮可笑，諢名“三寸丁谷樹皮”。
武松因先前在家鄉(xiāng)清河縣醉酒后與人打斗，誤以為自己將另一人打死了，怕吃官司，遠離家鄉(xiāng)，投奔滄州，躲在柴進府中避禍，一住就是一年有余時間。武松離家兩年，時刻掛念胞兄。宋江因在家殺死閻婆惜，出逃前往柴進府，在柴進府遇見了武松，宋江不慎把炭火掀在武松身上，武松憤怒要打宋江。柴進道出宋江姓名后，武松大驚，納頭便拜。武松得知被他“打死”的人只是昏迷了，沒有死去。過十數(shù)日，就辭別柴進、宋江，趕奔清河縣尋兄。宋江不舍，與武松結(jié)義為兄弟。
武松在回清河縣的路上，見酒家“三碗不過岡”，連喝十八碗酒，在景陽岡乘醉打死猛虎。毛主席也十分佩服《水滸傳》中的打虎英雄武松，贊賞武松大無畏的精神和英雄豪舉。但他卻更深入地思考這個故事，把武松打虎看作一種英雄氣概，一種敢于斗爭的精神，他經(jīng)常用這個故事啟發(fā)干部。他認為，中國共產(chǎn)黨人，共產(chǎn)黨領導的革命軍隊，應該有一種武松打虎的英雄氣概。在長征路上，他夸獎戰(zhàn)將許世友“不愧是名副其實的打虎英雄”，敢打“國民黨這只虎”！他經(jīng)常稱贊英勇的紅軍戰(zhàn)士，個個都是武松那樣的打虎英雄。他對武松打的“虎”深入分析。在《論人民民主專政》一文中，把反動派比作吃人的野獸。他告誡人們，在野獸面前“不可以表示絲毫的怯懦”。他用《水滸傳》中武松與虎的關系，講明這樣一個道理：人民和敵人，是水火不容、勢不兩立的，你不消滅敵人，敵人就要消滅你。革命者要放棄幻想，不與反動派妥協(xié)。他以獨到的眼光，對老虎作了一番分析。他把老虎這個野獸的本性同反動派的反革命本性聯(lián)系起來，把武松與人民聯(lián)系起來，把革命道理講得生動易懂。
武松打虎下山時巧遇獵戶，一同來到陽谷縣縣衙，將賞銀全贈與了眾位獵戶。知縣愛其忠厚仁德，任命他為都頭。后巧遇兄長武大郎，原來武大娶妻潘金蓮，多有浪蕩子弟來家騷擾，因此遷到了陽谷縣。潘金蓮試圖勾引武松，被拒絕，被當?shù)馗粦粑鏖T慶勾引，奸情敗露后，兩人毒死了武大郎。為報仇，武松先殺潘金蓮再殺西門慶，殺人后，武松到陽谷縣縣衙自首，由于案情重大，武松被押到東平府審判，東平府府尹陳文昭憐惜武松是個有義的漢子，便把案卷改得輕了，判了個刺配孟州。
武松也是粗中有細。去孟州的途中，路過十字坡酒店，識破了母夜叉孫二娘的蒙汗藥酒，并與其大打出手。危急時刻菜園子張青趕到，解勸了二人，夫妻與武松也交了朋友。在孟州，武松受到金眼彪施恩的照顧，為報恩，武松醉打蔣門神，幫助施恩奪回了“快活林”酒店。知恩圖報，也算仗義，不過還是比魯達低了一個層次。魯達是為非親非故的弱者仗義言行，武松只是報私仇私恩。盡管如此，他也因此遭到蔣門神勾結(jié)官府以及張團練的暗算，被迫大開殺戒，大鬧飛云浦，血濺鴛鴦樓，并書“殺人者，打虎武松也”。
武松在逃亡中，得張青、孫二娘夫婦幫助，假扮成帶發(fā)修行的“行者”。張青、孫二娘夫婦讓武松去投二龍山。之后，夜走蜈蚣嶺，在墳庵殺死惡道飛天蜈蚣王道人。在路上因誤會打倒了孔亮，喝醉了酒睡倒河邊被孔亮捉到了莊子里拷打，卻幸得當時在孔家莊的宋江消除誤會，宋江與武松離開孔家莊后，宋江要去清風山，武松還要去二龍山，二人分別武松投奔二龍山，成為該支“義軍”的三位主要頭領之一，后三山打青州時歸依梁山。
攻打大名府時，武松扮成行腳僧到城內(nèi)作內(nèi)應。盧俊義上山后，武松是堅決讓宋江坐第一把交椅頭領之一。攻打東昌府時，武松、魯智深詐敗張清，張清中計被生擒。大聚義時，武松排位梁山十四，星號天傷星，職務為步軍頭領。
梁山全伙受招安后，武松參與了平定遼國、田虎、王慶、方臘的全過程。征遼與兀顏光的決戰(zhàn)中，武松攻破太陽陣，一刀砍斷耶律得重的馬頭，將其擊殺。征田虎中，武松一刀砍死沈安。與喬道清的戰(zhàn)斗中，武松被生擒，寧死不跪，后來金鼎、黃鉞投降，武松得救。是一條硬漢，但上了宋江賊船，受了招安，必然助紂為虐。而且他的罪孽比魯達重。
征方臘攻打蘇州時，武松砍死三大王方貌。攻打杭州時，武松見魯智深單挑鄧元覺分不出勝負，上陣支援，鄧元覺見對方兩個打自己一個就回去了。在追趕鄧元覺時，武松又一刀砍死杭州二十四將之一的貝應夔。
在征討方臘的戰(zhàn)斗時，武松為包道乙暗算失去一臂，班師時拒絕回汴京，在六和寺出家，被封為清忠祖師，賜錢十萬貫，以終天年。覺悟也不算太晚，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假行者成為真佛陀，享年八十善終。
三、黑旋風是魔
李逵生得粗壯黝黑，綽號“黑旋風”。他是沂州沂水縣（今屬山東省臨沂市沂水縣）呂丈村人氏。因為打死了人，從牢中逃了出去，但得到了赦免，被戴宗留在江州當牢子。為了給宋江找鮮魚做魚湯，魯莽之下痛打漁人，惹惱了浪里白條張順。張順在陸上不是李逵對手，卻想法子把李逵誘上船，然后在水里把李逵教訓了一頓，灌了他一肚子水。由此，浪里白條張順、黑旋風李逵、及時雨宋江便成了情投意合的好朋友。
宋江因題了反詩而被關押，被判死刑。到了刑期，四面八方如從天降的好漢來了，其中多出一個黑胡子大漢，等知府反應過來時，他已經(jīng)將兩名劊子手的雙臂砍斷。原來這幾伙人是蓋等梁山泊十六個領頭和一百多號小兵，他們喬裝打扮，專來搭救戴宗宋江二人，而黑大漢正是黑旋風李逵，他們就此結(jié)為兄弟，梁山泊又添了一員虎將，此后好漢們又殺了黃文炳。這些都顯示了李逵的哥兒們義氣。
李逵上梁山后，見到公孫勝等人都回家看望母親，宋江也把父親接來，他就思母心切。于是特地回家去接老母親上梁山。李逵背著雙目失明的老母親奔梁山而去，途中路過沂嶺時，李逵放下母親去接水?；貋砗螅l(fā)現(xiàn)老母被老虎所吃。李逵氣憤之下殺了四只老虎。李逵放下母親去接水，是太粗心，怒殺四虎是有孝心。武松殺嫂報仇是悌，只是當初缺個心眼，沒能采取有效措施保他哥一命。相比之下，可以看出二人缺乏魯達之智，盡管有殺虎之勇。當然和武太郎一時沖動去捉奸也有關系，要是說潘金蓮雖然是我老婆，但是可以和西門大官人共同開發(fā)，或許可以茍活。
梁山泊大聚義之后，在菊花之會上，宋江提出招安之事，并準備實施。第二年元宵，宋江等人去東京看燈，李逵也要跟隨。到了東京之后，宋江等與李師師見面，李逵見了大怒，先打翻在附近的楊太尉，又放火并大鬧。揚言要殺去東京，奪了鳥位。幸得梁山軍馬到城下將眾人護送出城。李逵的可圈可點之處就在具有舍得一身剮敢把皇帝拉下馬的精神，這是被壓迫者最可貴的精神，也是對付腐朽統(tǒng)治集團的最有效方法。可惜受制于宋江，被愚忠愚忠扼殺了。
宋江派李逵請孫公勝救難，但公孫勝的師傅羅真人不肯，李逵怕羅真人會誤事，于是想劈死羅真人，幸好羅真人早知道李逵會殺他，就用兩個葫蘆代替他和他的弟子。后來可能因為羅真人害怕李逵，這才把公孫勝放走。
梁山受招安后，隨軍征討遼國、田虎、王慶、方臘，戰(zhàn)后被封為鎮(zhèn)江潤州都統(tǒng)制。因宋江飲高俅等奸臣送來的毒酒中毒后，擔心李逵再次起兵造反復仇，便讓李逵也飲下毒酒，李逵隨后身亡。
魯迅說：“我卻又憎惡張翼德型的不問青紅皂白，掄板斧'排頭砍去’的李逵，我因此喜歡張順的將他誘進水里去，淹得他兩眼翻白。”李逵確實是任性胡為，濫殺無辜。由此推斷，即使真的如他所說，殺去東京奪了鳥位，也不會成為好鳥。
毛主席是贊同魯迅的看法的。對于不分青紅皂白亂殺人，是持批評態(tài)度的。他早在江西
革命根據(jù)地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紅軍游擊隊里有些干部不注意了解當時的社會狀況，往往離開實際情況去估量政治形勢、指導工作，對于犯錯誤的同志則一律狠整，因而出現(xiàn)了許多問題和錯誤。批評這種人是“李逵式的官長”，他認為，離開實際調(diào)查就會產(chǎn)生唯心的階級估量和唯心的工作指導，不是機會主義，便是盲動主義。他反對李逵式的魯莾強調(diào)共產(chǎn)黨人對于形勢要冷靜分析，要有頭腦，不能亂闖亂撞。要從實際情況出發(fā)去辦事、指導工作。對于犯錯誤的同志，也要調(diào)查研究，分清情況，區(qū)別處理，不能見自己的同志犯了錯誤，就亂打一氣。那樣做，只能傷害同志，拋棄政策，放棄原則，對革命是不利的。他把紅軍中“懵懵懂懂”處事的干部比作“李逵式的官長”，是批評其工作方法簡單粗暴，同時用李逵這樣一個大家熟悉的人物作比喻，也肯定了這些人對革命事業(yè)的忠誠，因而使被批評者心悅誠服，收到了很好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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