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寧界·作家折頁10】:(寧夏)趙勉 ‖《“破蒙”人生開筆始》
“破蒙”人生開筆始
?‖趙勉
“破蒙”人生開筆始
寧夏 趙勉
在中國傳統(tǒng)教育中,有一個針對剛?cè)雽W(xué)兒童的“開筆禮”,說的是蒙童在開學(xué)的第一天要早早起床去學(xué)堂,由啟蒙先生講授人生最基本最簡單的道理,并教讀書寫字,然后參拜孔子像,才可入學(xué)讀書。開筆,是中國古代對少兒開始識字習(xí)禮形式的稱謂,俗稱“破蒙”。古時,“開筆禮”是極為隆重的典禮,對每個讀書人來說,都有著極為深遠(yuǎn)的意義。
其實(shí),一個人自從握筆開始,就意味著他的人生在混沌的蒙昧世界打開了一扇充滿智慧的大門?,F(xiàn)在的孩子沒有“開筆禮”一說,但人生啟智,始于筆下。筆在一個人的人生歷程中扮演著極為重要的角色。我的人生啟蒙,也是從愛筆開始。
我喜歡各種的筆,正因?yàn)橄矚g,就會自覺不自覺地去買。我家里有很多各式各樣、各種性能的筆,大多數(shù)沒用過,有的只用了一兩次就扔下了。但每次路過文具店,還是忍不住走進(jìn)去,見了喜歡的筆,還是忍不住又買了。
提起筆,自然要說到字,字和筆密不可分,筆是字的依托,字是筆的靈魂。喜歡筆的人一定喜歡字,對字有感覺的人才會真正對筆產(chǎn)生興趣。
我對字的興趣似乎與生俱來。還是學(xué)齡前兒童的時候,只要一看到母親寫教案,就立刻跑過去趴在旁邊看,再也不肯離開。這時的母親顯得特別酷,而她筆下彎彎繞繞的字則讓我覺得無比神奇。
這大概是我人生中最初的崇拜吧。崇拜一個人,最直接的表現(xiàn),就是學(xué)做她的樣子。經(jīng)過“精心謀劃”,趁母親去上課時,我悄悄爬上她的書桌,很輕易就找到一沓信紙,然后抓起母親的蘸筆,極其認(rèn)真地“寫”起來。要說明的是,那時我并不識字,只是學(xué)著母親樣兒,給每個方格里畫幾筆,畫的什么,自己也不知道?!皩憽蓖旰螅X得很滿意,便拿給奶奶看,“奶奶奶奶,你看,我會寫字了!”奶奶趕緊戴上老花鏡,煞有介事地端詳一番,然后一拍大腿,對我豎起大拇指,“我孫女真能,字寫得真好!”搞笑的是,奶奶也和我一樣,字認(rèn)得她,她不認(rèn)得字。兩個“睜眼瞎”自得其樂,還高興得不得了。此后這事成了家里的笑談,弄得我很沒面子。但結(jié)果卻令人興奮:母親決定教我認(rèn)字了。
上學(xué)以后,母親成為我的第一任老師。由于之前學(xué)會了不少字,不免有點(diǎn)小驕傲。老師對自己的孩子往往比較嚴(yán)格,也是為了遏制我的驕傲情緒,每次在黑板上默寫生字,母親都把筆畫最多、最難寫的字留給我,為此我特別怨恨她??涩F(xiàn)在想想,后來我比較扎實(shí)的語文功底跟母親的嚴(yán)要求不無關(guān)系。
母親的嚴(yán)厲絲毫沒有影響我對寫字的興趣,當(dāng)大量的生字讓很多同學(xué)焦頭爛額、望而生畏的時候,我卻樂在其中,越寫越愛寫。與此同時,還不知不覺學(xué)會了削鉛筆,我削的鉛筆好看耐用又不容易折斷。每天上課,一打開鉛筆盒,總能看到各種顏色的鉛筆被我削得好好的,整整齊齊地躺在里面,這讓很多不會削鉛筆的同學(xué)羨慕不已,他們紛紛請求我的幫助,而我也是有求必應(yīng)、樂此不疲。
那時的鉛筆,樣子很單調(diào),除了顏色不同,無非就是帶橡皮頭的不帶橡皮的兩種,這讓我很不滿足,于是盯上了父親的筆筒。我發(fā)現(xiàn),父親的筆筒里有很多墨綠色竹葉花紋的鉛筆。我悄悄拿出一支,鉛芯很粗,卻一削一斷。父親看見了,告訴我說,這些是繪畫鉛筆,不大適合小學(xué)生寫字,學(xué)生用的鉛筆通常是HB型。我拿起自己的鉛筆一看,鉛筆的一端,果然有HB的字樣。父親在筆筒里挑了一支給我,“你削的那支是2B的,鉛芯較軟顏色較深,這支是2H的,鉛芯較硬顏色較淺。我這才知道,依照鉛芯軟硬程度不同,繪畫鉛筆依次從B到B6、H到H6,要分好多種。
削開父親給我的那支鉛筆,寫出的字清秀干凈,我一下就喜歡上了。盡管后來大多使用鋼筆和圓珠筆,但總感覺鋼筆過于堅(jiān)澀,用起來不夠流暢;圓珠筆又太過光滑,筆畫不好把控。只有鉛筆,寫起字來張弛有度,收放自如。直到現(xiàn)在,我都喜歡用鉛筆寫字,并且習(xí)慣經(jīng)常買幾支,削好了放在筆筒里。
小學(xué)四年級的時候,學(xué)校開了書法課,我立刻就迷上了。對于書法,我并不陌生,因?yàn)樵诩医?jīng)??锤赣H寫,但我從未嘗試過,這下可以體驗(yàn)一番了。先是描紅,再是臨摹,寫得不亦樂乎,整天把自己整得跟個花臉貓似的。母親嫌我弄臟了衣服,父親卻特別高興,見我寫得有模有樣,他親手用蠟紙刻成空心字,印出來讓我描,后來又為我選了字帖教我臨摹。隨著對毛筆字興趣的加深,慢慢的,也便對毛筆有了要求。趁父親不注意,我偷偷打開他的書柜,將里面的毛筆,從大到小,什么羊毫筆、狼毫筆、紫毫筆一一試過,然后再匆匆洗干凈放回原處。父親對我的舉動了如指掌,卻從來不動聲色。
過了些日子,有一天,父親挑出幾支不同的毛筆,讓我選一支自己最喜歡的,我想都沒想,就選中了一支狼毫小楷筆。記得當(dāng)時父親說,就是它了。于是找出趙孟頫的小楷神貼《汲黯傳》,開始讓我臨摹。趙孟頫的字敦重典雅、遒勁秀逸,我特別喜歡。那本字帖我反復(fù)臨摹了很多遍,只可惜,最后還是犯了“三分鐘熱度”的毛病,沒能堅(jiān)持練下去。但那一階段與書法的接觸,卻讓我對一些著名碑帖及相關(guān)人物小有了解,我愛上了筆墨紙硯,還愛上了很多與古典有關(guān)的東西。父親走后,他所有的毛筆紙硯都留給了我?,F(xiàn)在的我,雖說早已中斷了書法練習(xí),可時不時的 ,還是喜歡鋪一方宣紙,提起毛筆來過過癮。
每每說起這些事,總會有很多感觸。以前最常用的鋼筆,現(xiàn)在雖然式樣繁多,包裝精美,用的人卻越來越少;而方便實(shí)用的圓珠筆,無形中也逐漸被形形色色、新穎別致的中性筆所代替。只有鉛筆和毛筆,無論經(jīng)過怎樣的改良變化,卻依然如舊地握在小學(xué)生的手中,不可替代掛在書法愛好者的桌案上。這不禁讓我想到了兩個詞:“傳統(tǒng)”與“時尚”,事實(shí)告訴我們,時尚的往往是容易過時的,只有傳統(tǒng)的才是久遠(yuǎn)的?;蛟S這一現(xiàn)象,剛好迎合了我的戀舊情結(jié),讓我甚是欣慰。
戀舊但不拒新,這充分體現(xiàn)在我對各種筆的熱愛上。過去幾乎每天要用筆,但供我們選擇的筆很少,只要看到好看的筆,就恨不得立刻據(jù)為己有。如今雖說鍵盤已代替了手寫,平時幾乎不怎么用筆了,但遇到文具店,我仍然邁不開腳步,看到店里五顏六色、琳瑯滿目的各種筆,還是忍不住想“收入囊中”。每次買回一支漂亮的筆,那心情一點(diǎn)不亞于買到一件心儀的衣服。
人生的“破蒙”,就在于開筆。筆選好了,字寫好了,智慧就會成就人生。賈平凹說過,任何事情只要你做久了,“神”就會上身。我認(rèn)為,一個人對某一件事堅(jiān)持得久了,就會形成自己的傳統(tǒng),就會沉淀到自己的精神氣質(zhì)當(dāng)中。事實(shí)上,與其說我喜歡買筆,不如說喜歡買筆握筆時的那種感覺,那感覺仿佛能夠帶我進(jìn)入一種悠長的回味,找到一種溫暖的回歸,讓我感動,令我心安!
(圖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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