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17日上午，在文縣學(xué)者、博物館館長羅愚頻先生的陪同下，我們甘谷王權(quán)學(xué)術(shù)研究會一行九人考察了白馬峪、哈南寨、草地溝、柴門關(guān)、文州故城遺址。這些地方是晚清曾經(jīng)擔(dān)任文縣教諭的伏羌籍學(xué)者王權(quán)招撫白馬人起義的地方。下面我們對這次考察所了解的情況做一個介紹。
一、第一次了解白馬文化
我們這次到文縣，第一次實地接觸到白馬文化，我們?nèi)サ陌遵R峪和草地溝，就是白馬人居住的地方。
白馬河流域
哈南寨通向草地溝的路口
草地溝白馬村寨
美麗的草地溝風(fēng)景
"白馬"是古地名（今白馬峪河上游），歷代為氐族人聚居地，曾有白馬氐人在那里生活，已有千年左右的歷史。
在草地溝，我們注意到白馬人居住的屋脊上都有兩個白色的羽毛狀裝飾品，猶如漢族人屋脊上的脊獸。問了羅館長，他給我們講這是白馬人的圖騰，是白公雞的象征。
相傳很久以前，無惡不作的官兵惡霸，經(jīng)常竄進白馬人山寨燒殺搶掠。有一次，官兵又攻打白馬山寨。剽悍的白馬人浴血奮戰(zhàn)了三天三夜，因寡不敵眾，逼迫走上了遷徙之道，經(jīng)過三天三夜的長途跋涉，鉆進了深山老林的一個山寨里。尾追而來的數(shù)百名官兵將山寨團團圍住。被逼上絕境的白馬人居高臨下，石攻箭襲，堅守山寨，一連堅守了三天三夜，白馬山寨安然無恙。第四天夜里，守寨的白馬人終因疲憊，全都進入了夢鄉(xiāng)。這時，狡猾的官兵乘機偷襲山寨。在這生死存亡的千鈞一發(fā)時刻，一只大白公雞的一聲啼鳴喚醒了酣睡的白馬人。白馬人從睡夢中一躍而起，奮勇反擊，經(jīng)過一場激烈的血戰(zhàn)，打得官兵落荒而逃。為了紀念和感謝白公雞的救命之恩，世世代代的白馬人不僅在建筑上以白羽毛為裝飾，在戴的氈帽上也都插上白公雞的羽毛。
白雞翎插法也相當(dāng)講究：男子插一支，表示英武勇敢；女子插二支，表示美麗俊俏；年輕人喜長，老年人用短，老年婦女只插一支。
對于白馬人的族屬問題，直到現(xiàn)在仍然是一個學(xué)術(shù)界討論的問題，20世紀70年代后期，作為民族識別遺留問題，白馬人被著重介紹，此后就民族歸屬開始發(fā)掘研究，并提出了五種說法，分別是氐族說、羌族說、藏族說、羌氐說和其他說。（見北方民族大學(xué)學(xué)報2009年第5期蒲向明先生文）上世紀五十年代把白馬人歸于藏族，許多學(xué)者提出質(zhì)疑，而從歷史記載和白馬人語言風(fēng)俗等特征看，上述五種說法中，氐族說比較靠譜。
從現(xiàn)有資料我們看看白馬人的族屬以氐人后裔比較可信
首先看歷史記載：
《史記·西南夷列傳》說：“自冉駹以東北，君長以什數(shù)，白馬最大，皆氐類也?！彼抉R遷所說，冉駹以東北，都是氐族分布的地區(qū)?！对涂たh圖志》給的答案說，茂州便是冉駹國，那就意味著，茂州以東北的廣大地區(qū)都是白馬氐人。冉駹音rǎn máng，冉駹羌國，是中國古代方國之一。由古代羌族為主體民族，建立于西周末年，疆域相當(dāng)于今四川省阿壩藏族羌族自治州等地。漢代羌都在今茂縣儀鎮(zhèn)，國王岷山莊王。漢武帝時代平定西南夷后，元鼎六年改其地為汶山郡。司馬遷說的冉駹以東北，就是西漢水、白龍江流域及涪水上游。當(dāng)時的氐人分支較多，其中白馬氐為最大。也就是說，在西漢漢武帝時期，白馬人就生活在這一帶。
《北史》、《魏書》都說：“氐者，西夷之別種，號曰白馬。三代之際，蓋自有君長，而世一朝見，故《詩》稱'自彼氐羌，莫敢不來王’也。秦漢以來，世居岐隴以南，漢川以西，自立豪帥。漢武帝遣中郎將郭昌、衛(wèi)廣滅之，以其地為武都郡。自汧渭抵于巴蜀，種類實繁，或謂之白氐，或謂之故氐，各有王侯，受中國封拜?！?span style="letter-spacing: 0.01rem;line-height: 1.5;">《華陽國志》、《后漢書》、《周書》（周書記載氐更為詳細），都說白馬就是白馬氐。僅上述兩則引文，足可說明白馬人始終以“白馬人”自稱是有歷史淵源的?，F(xiàn)今仍在沿用的白馬地名，有白馬路、白馬路十八寨，白馬嶺、白馬番地、白馬民族鄉(xiāng)、白馬寨、白馬河、白馬夷河、白馬廟，白馬老爺?shù)鹊扰c歷史上的“白馬”遙相呼應(yīng)。
從《史記》和兩漢書，直到南北朝時期有關(guān)氐的記載以及《隨書》都明確四川的平武、九寨溝、文縣、武都是氐人生活區(qū)域，與今天的地望是基本吻合的。這一點已毫無疑義。風(fēng)云幾百年的氐人地方政權(quán)仇池五國就是最好的例證。296年，楊茂搜（白馬氐人）占據(jù)仇池山一帶，創(chuàng)立仇池國，定都清水（今甘肅清水縣）。領(lǐng)土大致今甘肅省東南部的西和縣、成縣、文縣一帶，史稱前仇池國。370年，楊統(tǒng)（白馬氐人）與侄子楊纂爭奪王位，前秦世祖苻堅趁機出兵攻城。371年，楊統(tǒng)開城投降前秦，致使秦軍攻陷清水，仇池公楊纂（白馬氐人）被移居秦都長安（今陜西西安）。至此仇池國滅，存在75年。十四年之后的385年，楊定（清水氐人）收復(fù)前仇池國領(lǐng)土，重建仇池國，定都歷城（今成縣北），向東晉稱藩，史稱后仇池國。（注：清水氐人為白馬氐人楊茂搜的直系族人，因曾經(jīng)遷徙于清水建國而得名）。394年10月，楊定幫助前秦王苻崇攻打西秦，兵敗身死。396年，楊盛（清水氐人）繼承堂兄楊定王位，被東晉安帝司馬德宗（漢族）封為輔國將軍、仇池公。一度占領(lǐng)漢中。
422年，仇池趁南朝宋武帝劉裕駕崩擾邊，宋少帝劉義符（漢族）封楊盛為武都王，史稱武都國。443年，時任武都王楊文德（清水氐人）遷都葭蘆城（今甘肅武都縣外納鄉(xiāng)）。477年12月，北魏將領(lǐng)皮歡喜（鮮卑族）攻陷葭蘆，斬殺了當(dāng)時的武都王楊文度（清水氐人）。
478年2月，楊文弘（清水氐人）繼承王兄楊文度王位，遷都武興（今陜西略陽縣），向北魏稱臣，史稱武興國。535年，北魏攻陷武興，斬殺了當(dāng)時的武興王楊紹先（清水氐人）。武興政權(quán)存在57年。清水氐族建立的后仇池國歷經(jīng)三個時期，存在150年，為氐族政權(quán)最久。
武興國成立第二年的479年，北魏扶持楊文度的宗弟楊文香（陰平氐人），在陰平（今甘肅文縣西南）建立親魏仇池國政權(quán)，史稱陰平國。（注：陰平氐族為建立陰平政權(quán)的清水氐族人，因區(qū)別清水氐族政權(quán)而得名）580年，陰平國因參與北周益州總管王謙聲討權(quán)臣楊堅，被楊堅（漢族）帶兵攻陷陰平，陰平王楊法?。幤截等耍┍毁n死，部眾被遂散。至此仇池政權(quán)全部結(jié)束。作為最后一個滅亡的氐族國家，陰平政權(quán)存在101年。
隋代后期開始剩白馬氐（剛氐）、清水氐（武都氐、武興氐）、陰平氐（平樂氐）、巴氐（甸氐、湔氐、循成氐）、略陽氐（下辨氐）、故道氐（葭萌氐、嘉陵氐）六支。宋代時僅剩白馬、清水氐、陰平氐、巴氐 四支。元代初期，為躲避元軍鐵騎，清水氐從略陽西逃入福津（今甘肅舟曲縣），途中死傷過半。巴氐一部分從什邡（今四川什邡市）北上過松州逃入扶州（今四川九寨溝縣）；另一部分則從雒縣（今四川廣漢市）南下經(jīng)臨江到酆都（今重慶豐都縣）。
從以上史料推斷，今天的白馬人來自古代白馬氐的可能性是最大的，白馬氐經(jīng)歷世代成為今天平武縣境內(nèi)的白馬人。清水氐成為今天舟曲縣境內(nèi)的白馬人。陰平氐成為今天文縣境內(nèi)的白馬人。巴氐遷至扶州（今四川九寨溝縣）的一部分成為今天九寨溝縣和松潘縣境內(nèi)的白馬人。另一部分融入了漢族。
現(xiàn)在有一說是說白馬人是吐蕃東進時留下的一支軍隊的后裔，此說也難以通過歷史事實來證明，有杜撰之嫌。因為文縣在吐蕃東進時是一掠而過沒有被占領(lǐng)，吐蕃東進對唐王朝形成了巨大威脅，消耗了大量人力財力物力，隴右盡亡于吐蕃，而文州只是一掠而過，掠者，掠奪而去，并沒有被占領(lǐng)。
其次，我們再來看白馬人的語言和風(fēng)俗習(xí)慣。
白馬人有不同于羌族、藏族的語言和習(xí)俗。《山海經(jīng)·海內(nèi)南經(jīng)》云：“氐人國在建木西，其為人，人面而魚身，無足?！睊侀_其中的神話成分，這也許可以說明白馬人的婦女長期以來以魚骨牌為飾的原因。調(diào)查材料中還說：“婦女發(fā)飾，先剃去一小圈，梳小辮十余條，再總成大辮拖腦后?！凶觿t剃去一大圈，頭頂留發(fā)梳成小辮?！边@點又與古氐人“皆編發(fā)”的習(xí)俗一致。
文縣白馬人中流傳著一則故事——《白馬氐王太子武都》。傳說仇池國即將滅亡時，國土派武王將十多歲的太子武都秘密護送出境，歷經(jīng)艱險，潛逃到大山深處的白馬人部落。在白馬部落的擁戴下，太子武都稱王建國，施行善政，使白馬人從此得以安居樂業(yè)。白馬氐王武都活到六十八歲去世后，舉國哀悼，百姓思念不已。這則故事，從側(cè)面印證文縣白馬人可能就是后仇池國的后人。
白馬人的語言也與藏族語言不同，如吉祥如意，藏語說“扎西德勒”，白馬人說“曲呆木意”；又如吉祥如意幸福美滿，藏語說“扎西德勒彭松措”，白馬人說“呆木拉孕意”。白馬人的語言有單輔音40個，復(fù)輔音7個，單元音13個，鼻化元音8個，復(fù)合元音16個。不僅語調(diào)有特色，而且詞匯非常豐富，據(jù)說已經(jīng)有六千多。白馬人的文化特點，現(xiàn)從甘肅文縣，四川平武縣、九寨溝縣的白馬人，多年來一直受著三個文化區(qū)的影響，對他們產(chǎn)生了促進和影響。九寨溝縣的白馬人受著藏文化的影響，趨以藏式服飾、風(fēng)俗、語言和文字。平武縣的白馬人多接受巴蜀文化的傳播和影響，其語言音域、風(fēng)俗傳統(tǒng)、服飾色調(diào)多與巴蜀融合。文縣的白馬人一直受到中原文化的影響最能代表中國白馬人。中原文化大量融人白馬人中，白馬人的舞蹈、酒歌、民歌、語言、文化思維都在變。白馬氐人在歷史的長河中經(jīng)歷無數(shù)征戰(zhàn)的洗禮和曠世磨難，永遠保留著白馬氐人自己部落長期沿用的獨立語言。由于白馬人與漢族雜居共處又兼通漢語，吸收近居民族的語言不斷豐富自己的語言。當(dāng)今白馬人的漢語能力極強。四川省平武縣、九寨溝縣，甘肅省文縣境內(nèi)的白馬人，由于長期受漢、羌、藏等民族的影響，語言已十分混雜，但仍然保留著本民族語言的特點……基本詞匯與藏、羌語有所不同，沿襲了古代氏語的某些因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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