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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來運轉(zhuǎn)哮天犬(17) || 黃鑫


長篇喜劇神話小說

《時來運轉(zhuǎn)哮天犬》

  黃鑫◎著

  家變

八月大,初八

1、牛郎死了

牛郎死了!

在我頭上的麻袋被摘下之前,我的四只狗爪子分別被綁成了兩對,然后脖子上還被套了一條拴過牛的韁繩,餿味十足。我重見光明時,首先判定,挾持我的竟是一個二十歲左右的小伙子,果然怎么看都不像惡人——臉是寬厚的國字臉,皮膚是老實巴交的小麥色,神情也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山里娃,如果手頭的木棍換成鋤頭,壓根就是個中年閨土嘛。

我任由他忙活完一系列不太專業(yè)的打劫程序,這才會心地笑笑:“小子,手法很生啊,這活兒,頭一次干吧?”

對方黝黑的臉膛已經(jīng)緊張成了醬紫色,在皎潔的月光下,幽幽泛著油光。盡管開口前已深吸了幾口涼氣,但第一聲問候,還是略顯得口吃:“哮……哮天犬,在下對……對不住了!”

“不客氣。”我笑容不減,就地趴臥了下去,以便讓自己受困的爪子更舒服一點,“你很面生啊,應(yīng)該不是經(jīng)常出入天宮的神仙吧,哪兒的,剛來的嗎?”

對方話語不多,但表達(dá)的意思卻異常清晰:“我不是針對你,我只想跟真君府上的獨角開山牛談?wù)劊〉婕暗膬?nèi)容可能會讓他心情欠佳,所以我只能拿你當(dāng)人質(zhì)了!”

我頓時感覺有點不爽!

剛才被毛驢壓榨過的情緒,也再次蓬松起來——噢,你要找老牛聊天,聊天的內(nèi)容會給對方帶來不痛快,所以拿我來開涮……你們一個個都拿老子當(dāng)火鍋底料了是吧!我終于氣不打一處來,口中暗念個“破”字口訣,爪子上的束縛立刻寸斷!我再次矗立在對方面前時,已完全變幻成一副兇神惡煞的模樣,連映在身上的月光都幽暗了許多。

擺了半天造型,我這才齜齜獠牙,對著攤作一團的小家伙大聲吼道:“談判就談判,還想捉什么人質(zhì),你小小年紀(jì),哪學(xué)得這些卑鄙下流的手段!”

狗若發(fā)了狂,想必也是猙獰的,對方竟一時嚇得臉色蒼白,只一味擺著雙手,嘴里聲聲唸道:“神君,我沒有惡意的,沒有惡意的……”

我干脆后肢一蹬,站直了身體,再前肢叉腰,像個即將變身的狼人:“說!你到底是誰家的孩子,找老牛談什么!”

對方一怔,這才雙手抱頭,一屁股蹲坐在了原地,哽咽半天,嗚嗚啦啦地哭訴道:“神君啊,我本是牛郎織女的長子……因為我的原因,我的父親,剛剛?cè)ナ懒恕瓎鑶琛?”

小子說完,便就地伏下身子,傷心欲絕,痛哭不止。

?。颗@伤懒?!

在天庭中,但凡有兒有女的,大都被喻為白眼狼養(yǎng)殖專業(yè)戶。

王母就算一個,她這幾年的工作很乏味,整天挖空心思讓違規(guī)破戒的女兒們妻離子散或家破人亡?,F(xiàn)在,終于輪到她女婿了——從兒子踏入成仙班第一天起,老牛郎幾乎每天都會對著小牛同學(xué)說一遍“我總有一天會被你活活氣死”,結(jié)果費了多年周折后,他終于兌現(xiàn)了自己說過不下千萬遍的諾言。

何苦呢。

小牛謙虛地說,自己的考試成績“向來”穩(wěn)定,看名次就能了解到本屆成仙班的人數(shù)有多少。留級多年的小牛,也感覺自己的老爹應(yīng)該習(xí)以為常了,所以這次才沒采取“欺瞞謊報”等保護措施。結(jié)果,大意失荊州,牛郎還是受不了積壓已久的絕望,昨天,畢業(yè)考試成績下來之后,氣急攻心,一命嗚呼了。

上述噩耗傳達(dá)完畢,小牛依然沒止住哭訴。

他說,自己一直向往著攤上一個像仲永他爹那樣,勇于承擔(dān)教子責(zé)任的家長,不至于每次成績下來,只能干等著父親的拳打腳踢和母親的嚎啕責(zé)罵。他還說,自己從不參加補習(xí)班,還與老師們的關(guān)系也不怎么融洽,這才影響到了學(xué)業(yè)。但除了成績差點,小子自謂聰明伶俐,勤勞勇敢,樂于助人,說話天生抑揚頓挫,擲地有聲,唱歌很好,還會畫畫,與太白金星下棋從沒輸過,太上老君的爐火也能燒得出類拔萃,還會種桃樹……

我想牛郎這是養(yǎng)了個天才啊,這孩子除了學(xué)習(xí)和打劫不盡人意,其他各方面,還是滿有發(fā)展前途的嘛,家長至于活活氣死嗎?我忽然想到綁架事件的惡劣性質(zhì),趕緊一收奶奶心,厲聲斥道:“你氣死你爹,關(guān)老牛什么事,你想跟他談什么?還要捉一人質(zhì),你倆有遺產(chǎn)糾紛嗎?”

小牛哀怨地翻了我一眼:“沒有……我倆本沒有什么過節(jié),但牛伯伯曾與我父親立過誓約,同生共死,恩怨相依,現(xiàn)在,母親讓我來報喪,牛伯一定會問起父親的死因,等知道了我是罪魁禍?zhǔn)祝€不得立馬清理門戶嗎?我想來想去,也只能先捉個真君府的人質(zhì),以備不測了,可惜,失手了……”

我一時直被雷得哭笑不得,這孩子如果學(xué)習(xí)優(yōu)秀,出落成個書呆子也算物有所值,但就這點成績,也把自己整得如此愚鈍不堪……牛郎再不死,怕是丟不起這人了!

在真君府等老牛的空當(dāng),小牛已經(jīng)干了三大碗棉云桃汁了。

見小龍女跑前跑后地絞棉云、榨果汁,用心伺候著牛家來賓,二郎輕輕把我喚了出屋外:“嘯天,那牛郎也算神仙家眷,本應(yīng)該脫離生死輪回的,怎么會那么輕意就死掉了,當(dāng)初去地獄時,你們不是見過《生死薄》嗎?里面有神仙家眷的名字嗎?”

我拍著腦袋回憶半天,當(dāng)時自己只計較孫武的底細(xì)去了,甚至連孫武老婆的名字都沒注意呢。不過,應(yīng)該沒有吧……我似是而非地咂著嘴巴,忽然想到了毛驢編纂的《新規(guī)》:“真君,其實似這等模棱兩可的事情,咱完全可以詳細(xì)地制訂在《自由新規(guī)》里的,只要各部門照章辦事,便絕對出不了紕漏?!?/p>

就是,《自由新規(guī)》在那頭蠢驢手里,面目遲早會全非,倒不如添幾款《生活指南》進去,他日流傳開來,當(dāng)本工具書查查資料也好。

真君沉吟片刻,果然就地拍板,加!一定要加!不但要把類似于牛郎這等邊緣神仙的生活起居制定明白,其他還有天庭郊區(qū)的市場管理、銀河對岸的違章建筑、神仙們成仙前的家屬安置、成仙后的子女上學(xué)就業(yè)等等諸多歷史遺留問題,都要形成條款,落實在書面上,《自由新規(guī)》不僅要突出自由,還要突出一個推陳出新!

毛驢抱著剛剛完稿的《新規(guī)》,來找楊戩簽字確認(rèn)時,正遇上對方滿腔的壯志凌云……結(jié)果,草稿翻了兩頁,便被揚手撒了一院子!楊二郎對果果及其近半個多月的心血,整體評價,與我基本保持了一致。總之,都是“狗屁啊、狗屎啊”那一套,唯一的區(qū)別,我只是想想而已,楊二郎卻是直接爆出了粗口。

這哥兒們顯然憤怒到了極點,口不擇言地指著驢頭謾罵了半天。

都沒顧及龍妹妹驚悸不已的眼色。


2、《自由新規(guī)》

由我親自執(zhí)筆的《自由新規(guī)》,楊二郎只看了一遍,就滿意地簽發(fā)了。

《新規(guī)》中,除了毛驢起的名字得以保留,其他內(nèi)容基本被改動得天翻地覆——不但恢復(fù)了“朝會紀(jì)律”,而且涉及到天庭各個方面的細(xì)節(jié),都有詳細(xì)的指引,二版《新規(guī)》最突出的特點,便是不再以懲罰為主,而是以引導(dǎo)為主。我打算讓全體神仙首先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而且非左即右,善惡之間,絕對有一條非常明顯的分界線。

《新規(guī)》還特人性化。哪怕針對神仙的違規(guī)行為,也會根據(jù)違規(guī)動機、違規(guī)影響、違規(guī)程度,而分成不同的處罰措施,除非當(dāng)事人會給天庭惹來滅頂級別的大禍,其他罪行,一般都不會麻煩到五指山監(jiān)獄這類的囚禁機構(gòu)。而動用“金烏”對付罪犯的極刑,從此,更是完全被塵封在了天庭的歷史中。

“學(xué)習(xí)條文”在《新規(guī)》中也比比皆是,第一章就規(guī)定了神仙們要好好讀書。神仙也是需要讀書的,據(jù)我了解,天庭的大部分神仙已經(jīng)很久沒有讀書了,尤其那群仙女,文學(xué)素養(yǎng)很差,她們寧愿拿出一個月的工資買頂帽子,在暗無天日的夏天里招搖過市,也不愿施舍點零花,給天庭書店。結(jié)果《新規(guī)》一出,卻成效斐然,不出三日,連書店里的《甲骨文全集》,都被搶購一空。

第二章詮釋了勵志。神仙的一言一行,都應(yīng)該成為世人的處事準(zhǔn)則,而神仙自身如果不求上進,整天悠哉悠哉,無所事事,榜樣作用自然無從談起?!缎乱?guī)》規(guī)定,從此,成仙的道路只有一條,行善,只要一心行善,無論你是達(dá)官顯宦,還是螻蟻草芥,死后均可申請入列仙班——果然,在人間不吃不喝追求成仙成佛的行為,很快便不再時髦了,除了精神病房的住戶隔三差五聲明自己夢想成真外,很少聽說其他群體有何建樹。就連那些得了天師指點的山妖水怪,思想也起了巨大變化,開始深入田間地頭,腳踏實地的造福百姓了。

第三章,便是舉世矚目的時間換算。說句公道的話,與人類相比,神仙的壽限,的確高得離譜,動輒成百上千歲。目前為止,“長生不老”正是人類與天庭之間最大的意識矛盾。遙遠(yuǎn)的西天佛國咱就不攀了,但這樓上樓下的鄰居,都干著為人民服務(wù)的工作,憑什么神仙們就可以生死無憂,人類就得貪生怕死啊。最終我靈機一動,蹦出一點子:天上人間,壽限相同,但時間可換算成“天上一日,人間一年”,如此這般,一切矛盾便迎刃而解了。沒成想,此計一出卻連累了地獄——二郎建議,依次類推,人間一日,地獄一年,讓這幫惡魔也嘗嘗度日如年的感受。

《新規(guī)》自第四章之后,便基本是一些小規(guī)矩了,處罰上也只局限于扣發(fā)當(dāng)月獎金、口頭警告等小手段。各位若想深究,后續(xù)章節(jié)中,必然會有違規(guī)犯紀(jì)者陸續(xù)出現(xiàn),屆時,大家可隨意參研。

說來也巧,《自由新規(guī)》剛剛頒布的第二天,便派上了用場。

一群小鬼上訪來了!

天地間總有那么一類群體,對主管部門的騷亂,天生有一種近乎病態(tài)的饑渴。比如說那頭毛驢,《檢討書》墨跡未干呢,就重操舊戈,四處宣泄著對《新規(guī)》的不滿,還在天庭地獄中鼓動了一小撮年輕粉絲,上躥下跳。

上訪小鬼們倒也識趣,靜靜地團坐在靈霄殿門口,舉著一面巨大的條幅,上面密密麻麻,一看就是毛驢的筆跡,內(nèi)容大致是:地獄工作環(huán)境惡劣,多年來沒有舞蹈,沒有音樂,沒有生機……要求提高補貼,提高獎金,提高待遇。

其中帶頭的是一只夜叉。見那廝濃眉緊鎖,獐頭鼠目,想必胸懷也可與陰溝相齊并論,還是那種不足以翻船的小陰溝。夜叉見圍觀的神仙越來越多,這才選個高聳的平臺爬了上去,先一番自我介紹:“小的是地獄第三重門的綠廣夜叉,此次利用休假期間,帶弟兄們來天庭,可不是為了觀光的。我們熟讀了《自由新規(guī)》后,發(fā)現(xiàn)天地各界都獲得了自由的權(quán)利,而單單我們地獄卻被控制得越來越嚴(yán),我們整天不見天日,為了維護天地間的平衡,日夜操勞,不獎勵也就罷了,憑什么要把我們的日薪改成年薪!什么人間一日地獄一年,我們委屈,我們不服,我們要討個說法!”

我是在去兜率宮服完藥回來的路上,加入圍觀人群的,身邊正挨著剛從地獄返回天庭的牛魔王??蠢吓D菨M臉焦慮的神態(tài),必是擔(dān)心自己的手下會惹起什么禍端。

“牛兄,”我不得不及時提醒哥兒們幾句,“那群小鬼是你的管轄吧?”

老牛頭都沒扭,只喘著粗氣回答:“是啊,正是我手下的一群小鬼,沒想到竟如此有能耐,跑天庭惹亂子來了!哎?兄弟,南天門進出盤查的那么嚴(yán),怎什么會允許地獄人員私自入宮啊?你在《新規(guī)》中不是明令禁止的嗎?”

我料想,那守門的兩頭笨熊絕沒有私通地獄的膽氣,驢子雖為幕后指使,也不可能一次性幫這么多鬼魅混進天宮……等我一眼瞅到老牛的牛皮披風(fēng),這才發(fā)現(xiàn)了端倪:“牛兄,你來天庭,是駕著這牛皮披風(fēng)的吧,配給你的筋斗云座駕,干啥了?”

老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這不要趕回來去探望牛郎織女嗎,總不能空著手吧,這才從地獄帶了點土特產(chǎn),用筋斗云提前運了回來……”

“那筋斗云上,有你親自簽署的免檢標(biāo)簽吧?”

老牛畢竟位列天宮十二屬相之一,再愚笨也是有底限的。不等我說完,已恍然大悟,一聲低喝:“原來這群小子是搭了我的順風(fēng)車啊!可惡!”

老牛氣極之下,手中的鐵扇開始攥得吱吱作響,但眾目睽睽之下,總不好直接實施家法,直急得就地轉(zhuǎn)起了圈子。我本想寬慰幾句,就是,上訪又算得什么大逆不道的事,追求公平應(yīng)該是自由的基本定義吧……但在當(dāng)時,這點顯然并不重要,任何公益行為,若有不軌的幕后推手,性質(zhì)就完全變了——我瞅見人群中有頭猥瑣的毛驢,正在肆無忌憚地笑!

我與老牛中間,呼呼擠進一漢子,正是牛郎的不肖之子。牛少爺初見老牛,神色異常緊張,只輕輕呶喏出一句:“牛伯伯……”便雙目含淚,難以啟齒了。

老牛見到了故友之子,趕緊止住暴躁,將對方一把攬入懷中:“牛兒,都這么高了,父母還好嗎?聽說你來真君府給我下請柬,快說說,家里出什么喜事了……”

小子聞聽,哭得更兇了。

出于感動還是害怕,只要他不嚇得尿褲子,我是不會多嘴的。


3、小牛

小牛察言觀色上,還是很有天分的。

 “牛伯伯,在臺上張牙舞爪的夜叉,是您的手下吧,那小子是給您找麻煩來了!”沒交流幾句,小牛一眼便猜透了牛伯伯的心事。見對方沉痛地點了點牛頭,小伙子卻輕蔑地一笑,“牛伯,那些個小鬼,哪用您費心,讓侄兒打發(fā)了吧,您把牛皮披風(fēng)借用一下?!?/p>

“牛公子,天庭圣地,不可妄為!”我是真怕這家伙年輕氣盛,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兒來,《新規(guī)》正推得興起,處罰上,肯定是要打只出頭鳥的。

老牛也懂得嚴(yán)打時期的殘酷,遞出去的披風(fēng)又想往回收:“賢侄啊,還是算了吧,任由他們折騰去,頂多罰我?guī)讉€月俸祿……”

那小子卻不管不顧,一把將披風(fēng)拽了過去,披在身上,做個鬼臉,迅速竄到綠廣夜叉的身邊,熱情地打著招呼:“哎呀兄弟,多年沒見了,來天庭也不找我,想死哥了,一直想去地獄看你呢!怎么,發(fā)達(dá)了,把哥兒們給忘了?走走走,回家敘敘舊去,唉,你爹腿不瘸了吧?你老婆不跟你離了吧?你家房子還漏水嗎……”

問候到最后,牛小子已罩著披風(fēng),把受寵若驚的小夜叉夾到了墻角。

待確認(rèn)現(xiàn)場沒人注意時,小伙子才悄悄來到我們身邊,手里提著一個牛皮囊袋。老牛說,那原是織女為牛郎繡得定情荷包,能裝得下半邊天的云彩呢……現(xiàn)在,估計里面裝了一只現(xiàn)出原形的夜叉吧。

牛小子嘿嘿壞笑著:“牛伯,這夜叉原來是條蜥蜴呢,還以為多大的孽障呢。”

見事態(tài)解決得無聲無息,老牛直拍打著大侄子的肩膀,咧著嘴傻笑:“你們以為地獄里都些什么東西,全是些見不得光的家伙,什么壁虎、蝎子、蚯蚓、土鱉,應(yīng)有盡有??!”

小牛再重返現(xiàn)場,依次把臺下的小鬼朋友們逐個請進了皮囊,周圍除了那頭敢怒不敢言的毛驢,所有觀眾無不交口稱贊著牛少爺?shù)臒崆楹每?,紛紛離去了。

待眾仙散盡,我慢慢來到氣喘吁吁的驢子身旁:“果先生,我雖然對你的某方面的工作,心存異議,但總體感覺你還算條另類的漢子。但你今天導(dǎo)的這一幕,是不是有點過于猥瑣了——老毛驢,你沒被狗咬過是不?”

見我的語氣越發(fā)惡劣,驢子并沒表現(xiàn)出多少斗志,只是丟下一句“一切為了自由”,扭頭便走了。我呸!不做牲口才幾年啊,整天被人騎在胯下呼來喝去的,“自由”這種奢侈的生活方式,你也消費得起。

呸!

“上訪事件”還是傳到了楊戩耳朵里,他二話沒說,就把負(fù)責(zé)執(zhí)法的黑虎和猴子喊來,要求嚴(yán)格查明老牛應(yīng)當(dāng)承擔(dān)的罪責(zé),并按程序辦理。

這是“南天門法庭”自楊戩上臺以來,頭一次開張。

也是該法庭自設(shè)立以來,第二次開張——第一次聽說是為了審判月老預(yù)言失敗的罪行,他預(yù)言王母一定會生個兒子,結(jié)果人家連年生了一大堆千金。案子最后不了了之,就是,預(yù)言這東西,怎么說呢,蒙對了就是預(yù)言,蒙不對就是詛咒啊。王母還預(yù)言過牛郎織女會生出怪胎、董永與七仙女會終生不育呢,后來,牛郎織女并不曾生出怪胎,但董永與七仙女也的確無后啊……然而,法庭的聲譽,還是因這場懸而未解的官司,而一落千丈。

所以,這次妥善處置“上訪事件”,正是南天門法庭揚眉吐氣的最好時機。

旁聽席上,早已人頭攢動,但我相信,他們絕不是來關(guān)心什么“司法公正”的,他們應(yīng)該是來看熱鬧的——天庭中,至少有一半神仙,不懂得什么叫“司法”。另外一半,不懂得什么叫“公正”。

我和小牛,堅定地陪著老牛,站在被告席上,活像個小型作案團伙。負(fù)責(zé)主審的黑虎,面無表情,看都不看我們一眼。倒是負(fù)責(zé)陪審的六耳彌猴不忘舊情,時不時地朝我們拋個鬼臉,但大部分時間還是一本正經(jīng),當(dāng)然,那副尖嘴猴腮再怎么嚴(yán)肅,也只像個扁倒的葫蘆,減不了多少滑稽。

敲錘開庭。

因為人手不濟,接下來的什么公訴人、陪審團、律師、現(xiàn)場保安……基本由猴子一人兼職了。關(guān)鍵這位白字先生在宣讀案件材料時,就時不時惹起滿堂的哄笑,等再摘述我的《新規(guī)》條款,更是顛三倒四、詞不達(dá)意!

這家伙不會是毛驢的幫兇吧!聽著自己的滿腹經(jīng)綸,被這猴嘴渲染得支離破碎,我哪還忍得了片刻,跨過護欄就直奔了過去,一爪子搶過文稿,扭頭轉(zhuǎn)向黑虎:“判官先生,你們司法部門,掃盲形勢很嚴(yán)峻啊,能不能換個念稿子不用打字幕的?”

那黑老虎竟一翻眼皮,手起錘落:“哮天犬,你被當(dāng)堂征用了,從現(xiàn)在起,你被借調(diào)到本庭,擔(dān)任公訴人一職!”

我承認(rèn),這屋子里判官權(quán)力最大,但總不能指鹿為馬吧。我赤裸裸地回了老虎一個白眼:“對不起,黑虎判官,我今天的角色是辯護律師,這年頭雖然人心不古,但真君府里也并非都是忘恩負(fù)義、利令智昏之輩,老牛雖然被調(diào)到了暗無天日的地獄,但在我哮天犬心中,他永遠(yuǎn)是我的牛大哥,對我來說,比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酷吏,重要得多了!”

黑虎卻竟自拍打著案頭,吃吃作笑:“嘯天,你完全可以兼顧嘛,《新規(guī)》中也沒有規(guī)定,公訴人不可以做辯護律師的,但卻在第五章三十八條中明確規(guī)定,法庭之上,務(wù)必以判官的法令為最高指示,不得違背。嘯天,你要……違規(guī)嗎?”

我心里暗罵一聲“去他媽的《自由新規(guī)》三十八條”,但掃了一眼擁擠的旁聽席,還是壓抑住滿腔的憤懣,就著手中的文稿,慵散地念到了末尾。其實公訴書從頭到尾也沒給老牛羅列出多少罪名,幾個現(xiàn)場證人的證詞也都模棱兩可,達(dá)不到陷害忠良的效果。結(jié)果,最終能套上《新規(guī)》條文的,頂多算個管教不嚴(yán)。

這點小罪,老牛領(lǐng)個“扣發(fā)當(dāng)月獎金”的處罰,已經(jīng)很給天規(guī)面子了——我會心地笑笑,就那倆酒錢,實在不值得申請辯護。當(dāng)黑虎煞有介事地讀完宣判結(jié)果時,我正要上前攙扶老?;丶液葍煽趬簤后@,卻忽聽臺下傳來一聲驢叫:“老牛,這個月,地獄里有獎金嗎?”

黃牛倒也實在:“沒……沒有!”

黑虎顯然對擾亂自己職場的行為極為不滿,粗聲粗氣地吼道:“這月沒有,下月還沒有嗎!哪個月有哪個月扣!”

毛驢卻笑嘻嘻地離席而起,邊說邊跳上了公訴臺:“《新規(guī)》規(guī)定,扣發(fā)當(dāng)月獎金,當(dāng)月就是當(dāng)月,哪能隨便改動,所以如果牛魔王當(dāng)月不發(fā)獎金,這種處罰豈不形同虛設(shè)嗎?”

我知道這小子最近的興趣,完全落在了挑《新規(guī)》的毛病上,今天可算找到了個小針眼,而且,還站在這么一個可以把針眼無限放大的平臺上!

我的軟肋,隱隱一痛。

“《新規(guī)》的漏洞只是其一。其二,今天的裁決也有問題,公訴人只知道追究小鬼聚眾的監(jiān)管責(zé)任,那小鬼是如何進入的天庭,難道不比一次非法聚會更加可怕嗎?今天的事件,如果不能搞個水落石出,作出嚴(yán)厲的判罰,大家想想,天庭生活逍遙自在,如果不加節(jié)制,那地獄的邪魔鬼魅,個個慕名而來,天庭將會是一派什么樣的景觀?”

天庭以后會成什么樣的景觀,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自己再不出面反駁,整個法庭必將成為這頭犟驢的演播大廳了。


4、在天庭公堂上

在天庭公堂上說事,自然離不開天庭規(guī)章。

我緩緩站上辯護臺:“剛才果先生指出的《自由新規(guī)》不足之處,我作為責(zé)任編纂,一定會詳加斟酌。至于小鬼們的升天渠道,牛魔王早已坦白,涉案工具筋斗云也已上交,老牛同志還提出回老家反省半個月的自我處罰申請,而且二郎真君也針對公務(wù)筋斗云私用一事,作了系列指示,不日就會出臺相關(guān)措施。如此這般,果先生還滿意嗎?”

哥們出手,滅害效果,一目了然,毛驢剛才還意氣風(fēng)發(fā)的兩只耳朵,瞬間垂到了腮際。然而,我卻意猶未盡,匡正完了睽違,再激揚激揚郁滯唄:“黑虎判官,如果我沒記錯,《新規(guī)》第六章四十八條規(guī)定,凡未經(jīng)傳喚,私入公堂者,是杖責(zé)八百還是掌嘴二千來,嘯天真是記不牢了……”

黑虎一聽,頓時眼冒精光,一定沒想到這么溫情的一部天規(guī)中,竟還有如此善解人意的刑文!用手指蘸著唾沫扒拉片刻,便敲著錘子狂喜:“掌嘴二千!是掌嘴二千!六耳彌猴,立既給這頭驢子落實……”但等看清那薄弱的猴爪時,黑虎卻又連連擺手。再仔細(xì)搜尋一圈,目光最終定格在牛少爺粗壯的臂膀上,然后貪婪地斷然一指,“小子,你來!”

為了保證行刑者的體力,行刑期定為三天三夜。但小牛那耳光卻抽得相當(dāng)有激情,每天幾百個下來,都到不了天黑。

小牛忙著與毛驢親密接觸的時日,我也利用服藥空閑,向老牛透露了牛郎的死訊。只是涉及到死因時,我卻閉口不提。果然主奴情深,牛魔王放聲痛苦過后,便老淚縱橫地回憶起多年以前,自己與主人一起在人間時的親昵種種……

我是條見不得男人哭的狗,忽然想到了太上老君的救命仙丹,便趕緊拍了拍對方抽搐的牛背:“牛兄,一會兒我要去太上老君那兒服藥,兜率宮可不缺起死回生的靈丹,反正小牛還需滯留幾日,你何不去求求那老仙,說不定討得一粒,救活了牛郎,豈不成了喜事!”

老牛大喜,趕緊止住悲傷,雙背一展,那披風(fēng)便如一對張開的蝠翼,載著我倆,疾速飛向了兜率宮。

太上老君把我需要服用的最后一粒丹丸,用溫水化開,遞到我跟前,順便目無表情地告訴老牛,救命仙丹自然不缺,但需要置換——什么?得花錢?。窟@是“兜率”宮,還是“兜售”宮啊,直接改成“老君藥鋪”得了!

老牛卻二話沒說,張口吐出嘴里的芭蕉扇。

我一口吞下藥水,在忿忿不平地遞還杯子時,也同時遞出了那粒珍藏的碧水珠……

太上老君掃了一眼我倆手中的寶物,看樣子都懶得嗤笑:“像這等檔次的貨色,至少需要一百來件……當(dāng)然,我這兒正缺一個燒火童,你們?nèi)粲行模梢粤粝乱晃?,做一千年的勤雜工,這也不違背《新規(guī)》中一命換一命的條文?!?/p>

老牛正要報名,我趕緊拉住他的手,一邊往外拖一邊回頭朝老藥販子解釋:“老君,這人員調(diào)動總要與真君府請示的,此事再議啊,再議?!?/p>

一路上,我是費盡了口舌,給老牛灌輸著事業(yè)的重要性、生老病死的自然性……可惜這牛腦子已然鉆進了牛角尖,就一味想著找真君遞辭職報告,給他主子續(xù)命:“莫說賣身一千年,就是一萬年,我也要救活我的主人!”

老牛收起披風(fēng)的那一刻,好像已經(jīng)下了莫大的決心,口氣堅固得像真君府門前那座巍峨的巖山。而且在等待楊二郎回府的兩天里,這句話老牛每天都會說幾遍,遇到人便說。

直到其中的某一遍,傳進了行刑完畢的小牛耳朵里。

那天晚上,大家喝了點桂花酒。

一是祝賀我的病痛完全消失——王母也傳過話來,答應(yīng)擇日為我解除周身的玉女結(jié)傷,徹底恢復(fù)我的男人體魄。二是楊戩尊重了老牛的選擇,還特意把外地的兄弟們?nèi)辛嘶貋?,給老壯士餞行。

二郎正講到:“……我真君府的男人,到哪兒都是條好漢,鍋爐工怎么了,牛大哥為了報答主人的恩情,甘愿深入底層,受千年勞役,這是何等大德啊……”

我也正眼含熱淚聽得聚精會神,卻忽然感覺被人拽了拽尾巴!

回頭一瞧,正是牛少。

對方輕輕朝我勾了勾手指,便獨出了大門。我四下瞅瞅眾兄弟們正一心一意與主人搞著溫情互動呢,完全沒人注意我這條狗,這才悄悄溜出了人群,找到了門外的小牛。

小牛一定揣了滿懷的心事,呶喏半天,才把意思表達(dá)了個大概。原來,這小子聽說了太上老君的要求,便一心想去參加兜率宮的招聘,可惜,老頭子招工有條紅線,必須是家畜,按人家的話說,牲口本分,做了一輩子牛馬,任勞任怨。得道升天的人類,卻大都矯情,干點活挑肥撿瘦的,還得預(yù)防堅守自盜……總之,小牛是人類,還是嬌生慣養(yǎng)的神二代,絕對不達(dá)標(biāo)的,長得再憨厚也不行。

“嘯天神君……”牛小子開始漸入正題,“我聽說你跟六耳神君私交甚好,可否借他的救命毫毛一用,將我變幻成一頭家畜啊,這樣,我便可以去應(yīng)聘兜率宮的鍋爐工了,被我氣死的老爹,也可以死而復(fù)生了?!?/p>

我雖喝了點酒,但腦子還是清醒的:“小子,你知道那份工作的合同期限嗎?一千年??!莫說你現(xiàn)在還是成仙班的在校學(xué)生,就算你畢業(yè)成仙了,一顆涼心也只能維持你一百年的生命,壽限一到,涼心融化,你在那種低劣的工作崗位上,根本換不到可以繼續(xù)維持你生命的冰心,更不要說頤養(yǎng)千年的晶心了,你是打算百年之后就要魂飛魄散嗎?”

“長命百歲”對神仙來說,基本算是“夭折”。

我想自己分析得已經(jīng)夠透徹了,可惜,這天上人間,姓牛的可能大都一個脾氣,認(rèn)準(zhǔn)的事,打死不回頭!我正勉為其難,那六耳彌猴卻踏著醉步晃了過來,不會是天意吧!我略一調(diào)整思路,主動迎了上去:“兄弟,最近身處事業(yè)上升期,感覺不錯吧?”

“說……說笑了?!焙镒右话褦堊∥业墓凡弊樱樦鴫Ω讼聛?,嘴里吐著酒氣,把小牛遞過來的餐巾紙一巴掌撥開,“這……這天庭的官不好當(dāng)啊,尤其二把手,雖說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看似風(fēng)光,但憋屈啊,活兒……全哥兒們的,功勞……全人家的,你看那黑老虎,在真君面前那紅的啊,都茄子了……”

我一瞅身邊火急火燎的小牛牛,趕緊干咳一聲:“那啥,兄弟啊,你那條救命毫毛,當(dāng)初在我手里,我托松毛鼠還你,你收到了吧?”

猴子面色潮紅,一只手真接伸入懷里,掏出一錦盒,另一只手卻拍打著我的狗頭,手勁很大:“我們是兄弟,我的就是你的,你的就是我的,什么猴毛狗毛的,喜歡,盡管拿去,送給你了!”

笨嘴笨舌的小牛見狀,竟感動到痛哭流涕,口中一個勁地念叨著:“這下好了,父親有救了,我終于可以報答他的養(yǎng)育之恩了——我從小離開母親,是他老人家一把屎一把尿地把我喂大……”

我望著頭頂?shù)脑铝粒氲搅诉h(yuǎn)方的玉兔,也忍不住悲切起來。那醉了酒的猴子卻只顧隔岸觀火,還偶爾指點著牛牛的語?。骸笆裁??誰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喂大的?嘖嘖!這孩子的生活標(biāo)準(zhǔn),是夠低的……

我因此而記恨著猴子的幸災(zāi)樂禍。第二天他醒酒后問我要還看家法寶時,我拒絕了。他再堅持時,我便把盒子還了他。

里面,放了根狗毛。


5、我借口

我借口約了王母,沒有陪小牛去參加應(yīng)聘。

我害怕看到小子變成畜牲那一幕時,我會泣不成聲,即便流不出眼淚,也總會引起太上老君的懷疑。

三天后我才從老牛的哭訴中了解到,牛郎復(fù)活了。他還說到,小牛提前結(jié)束了學(xué)業(yè),化身一頭青牛,報考了兜率宮的神務(wù)員。而牛郎并不知道其中的細(xì)節(jié),只道是兒子出息了,還逢人就夸呢。

老牛遞到二郎手里的辭職報告也取了回來?;氐鬲z復(fù)職的前一天,還回請了大家一頓,算是給前幾天傷心欲絕的弟兄們壓了壓驚。

壓驚宴我和黑貓都沒參加——王母為我解除十八道一級玉女結(jié)傷,需要鳳凰山的十八條彩色鳳凰的尾羽,黑貓正在幫我通宵達(dá)旦地打掃鳳巢呢。

半夜時分,羽毛基本湊齊,我正要約黑貓吃個宵夜啥的,卻瞅見這廝正望著滿天的星星出神。他還抬手指著最北面的一顆明星,悠悠地說道:“嘯天,你看那顆北極星,多美啊,如果我能化身一顆星星,此生便了無遺憾了。”

我因為對月亮的偏愛,所以對星星并不怎么關(guān)注,但北極星畢竟是群星中的極品,牌子硬,還亮得鶴立雞群,所以我禁不住由衷贊美幾句。黑貓對自己的夢想,越發(fā)的愛不釋手:“嘯天,一個神仙如何才能變成一顆星星?。俊?/p>

我知道,所有關(guān)于神仙逝后會化作星星的傳說,都是騙人的。神仙等心臟過了保持期后,會跟人類一樣重新投胎,進入下一道輪回,只是輪回半徑比人類大點而已。我剛想點撥一下黑貓,但又實在不忍心忤逆對方剛毅而憧憬的目光,只好輕嘆一聲,隨聲附和道:“十三,我只聽說如果神仙終生不違天規(guī),就算壽終正寢時換不到不老之心,也可修成星宿,在天空中永恒閃爍……”

編到最后,我感覺自己都有點結(jié)巴了。

沒想到如此笨拙的謊言,竟惹得黑貓豪情萬丈起來:“好的,兄弟我就跟天規(guī)耗上了,從此以后,我一定循規(guī)蹈矩,遵紀(jì)守法,嚴(yán)格規(guī)范自己的日常行為!嘯天,你多給我整幾本《新規(guī)》,我床頭飯桌都備著,有時間就翻翻……對了,關(guān)于自由的那部分就不需要了,我只需要那些讓我不自由的章節(jié)?!?/p>

我豪邁地點點狗頭:“好,兄弟成全你!”

心中卻感慨,耗吧耗吧,跟天規(guī)耗一輩子,即便死后未嘗所愿,也能在天庭祠堂里混座貞節(jié)牌坊吧。我又想到,撕下的另一半《新規(guī)》也別浪費了,回頭就給驢子那群同樣與天規(guī)耗著的自由衛(wèi)士們送去。

忽然感覺,那竟是另一種境界!

驢子腫脹的腮幫子還沒消利索呢,又站在街頭上宣揚所謂的自由至上了。

我此時已完全恢復(fù)了人形,除了要按時舔一口脖子上的月形藥餅外,與中毒前毫無異相——那月餅本是金蟾送我敗火的,王母竟物盡其能,將十八條鳳尾精華融了進去,制成了療治玉女結(jié)傷的良藥。

驢子回頭瞧見我,并沒吃驚,也沒認(rèn)錯人,只淡淡地問了句:“嘯天,《新規(guī)》中第六章二十二條,明確賦予了神仙具有自由演講的權(quán)利,你可不能再找我麻煩!”

我望了望圍著毛驢的一小撮信徒:“果果,聊天無罪,但傳播邪教學(xué)說,可是動搖天庭根基的大罪,是要判終生監(jiān)禁的……”

驢子望著弟子們眼中漸露的懼色,終于急了:“什么邪教學(xué)說,自由怎么就成了邪教學(xué)說了,我們哪個神仙內(nèi)心不渴望自由,推崇自由,連天規(guī)不都定名為《自由新規(guī)》了嗎?我感覺對自由的宣揚,無論什么程度都不為過!”

我冷笑一聲,將手中一摞半拉子《天規(guī)》往對方懷里一摔:“是嗎?自由當(dāng)然無罪,但你的自由如果突破了《天規(guī)》的限制,你會受罪!”我說完,抬手輕輕拍了拍估計還麻木著的驢腮,以示友好,“果果,未來幾日,我受真君指派,要去趟月宮探望蓮姑娘,你倒是可以自由一段時間,我建議你的行為不要過于激進,也別對我編的《新規(guī)》苦大仇深,我畢竟為你保留了《自由新規(guī)》的題目不是?不在的這段日子,我已向二郎真君保舉了你,來接替《新規(guī)》的后續(xù)完善工作,兄弟,天庭未來的秩序就交給你了,拜托了!”

寵辱之間的瞬間轉(zhuǎn)換,竟讓對方那雙驢耳朵,大幅度起落了幾十個回合,活像只要起飛的瓢蟲。從流浪街頭的憤青,到執(zhí)掌法典的神吏,跨度也著實超出了一頭驢子的心理承受能力,這家伙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勉強讓自己的謙讓,變得不那么言不由衷:“神君,我驢果果何德何能,怎能竊取您的成績……不過,如果您真信得過我,我一定肝腦涂地、嘔心瀝血、鞠躬盡瘁……”

我并沒等他說完“死而后已”,便將天規(guī)編纂室的鑰匙揚手丟了過去。

我最終只凝重地丟下一句:“果果,任何一部為公眾服務(wù)的法令,都不能極端自由化的。記住,天庭中的每一條天規(guī),目的都是為了讓神仙們的生活,更有秩序。兄弟,有條不紊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說完,我便頭也不回地匆匆趕往了月宮。

那兒,有比《天規(guī)》更讓我牽腸掛肚的東西。

我是受命來月宮看望蓮姑娘的。

所以我一跨入月宮大門,首先看了一眼活蹦亂跳的小丫頭。但從第二眼起,我的視線,便再沒離開過玉兔那張清秀的臉。

金蟾在旁邊一個勁報喜:“近來,玉兒失憶的情況,有了很大好轉(zhuǎn),對我和小蓮子也越來越熟悉了,還能開口說話,睡覺時間也不那么長了,她說不定能認(rèn)出你呢,要不,你上前叫她一聲,看她有什么反應(yīng),吳剛那天來,她就沒怎么陌生……”

我心中的磐心可能因?qū)覍沂艽?,定力驟減,隨著與兔子的距離越來越近,心口處竟怦怦跳得厲害,這對清心寡欲的神仙來說,絕不可思議。當(dāng)然,再意亂情迷,我也知道生命的價值,步入一級玉女結(jié)的有效攻擊距離前,我還是毅然止住了腳步——王母曾反復(fù)告誡過,如果自己再受一次玉女結(jié)傷,便說明我賊心不死、屢教不改,是個徹頭徹尾的登徒分子,斷然不會有康復(fù)的可能了。

我就這樣不遠(yuǎn)不近,靜靜地注視著玉兔。

我看著她輕輕地旋轉(zhuǎn)、微笑、嘆息、凝望、若有所思……直到慢慢朝我走來!我的心臟牽連了我的傷口,我趕緊把藥餅塞進嘴里,像只肚子一鼓一鼓打呵欠的蛤蟆。我慢慢后退著,始終保持著安全距離……但當(dāng)玉兔對我說出第一句話時,我還是忍不住停下了腳步,任由危險,步步逼近。

“你……是新來的嗎?我不認(rèn)識你。”

我把藥餅一口吐掉,全不在乎胸腔內(nèi)翻江倒海的痛:“嘿嘿,正好,我也不認(rèn)識你……緣份吶!要不,我們交個朋友吧。”我忽然想起與玉兔初次相見的場景,趕緊模擬,“我乃二郎真君府內(nèi)的待從……噢,總管,哮——天——犬……噢,其實我原名是叫嘯——天的……噢,不是氣管不好的那個哮……噢,是氣管很好的那個嘯……”

兔子卻絲毫不解風(fēng)情,只疑惑地轉(zhuǎn)向金蟾,笑著問道:“婆婆,這條狗瘋了嗎?”

我狠狠地咬著牙齒,拼命壓抑著內(nèi)心的絕望和悲慟。

我依然眉頭攢聚,幾近崩潰。

我的確要瘋了。


6、玉兔

玉兔雖失憶嚴(yán)重,好在玉女結(jié)已收發(fā)自如。

每次“邂逅”時,她都會把我當(dāng)作很久沒見的老朋友,熱情地跟我打招呼。有幾次,我甚至可以像個正常的熟人那樣,在很近的距離為她吹掉落在眉梢的冰晶粒子——我每天都會在她身邊晃來晃去,過家家一樣,在她轉(zhuǎn)身即忘的瞬間,頻頻與她擦肩而過。

我享受了三天三夜自導(dǎo)自演的溫馨畫面,便起了變化。

這天,金蟾與小蓮早因為受不了我倆這種無聊的低級游戲,早退避三舍了。我剛在院子里與玉兔相互道著第一百零一次“你好”,吳剛卻一步闖了進來,好像撿到了元寶似的,嘴角都咧到耳朵后了:“桂樹!桂樹不長了!那冰窖洞口的桂樹,今天一點沒長呢!”

我心煩意亂地趕緊拿指頭止住他:“噓,小心別驚擾了玉姑娘……”

吳剛這才照顧到現(xiàn)場的氣氛,及時閉嚴(yán)了嘴巴,但內(nèi)心的狂喜,顯然一時半會難以按捺,直激動得搖頭晃腦,像條望著油條的餓狗。心說別再憋出個好歹來,我還是體諒地小聲問道:“那桂枝不長了?缺水了吧,再說大冬天的,不長也正常??!”

吳剛一個長舌伸過來,盡量壓低聲音,其實大得很:“不正常!絕對不正常!我在此砍了幾百年的桂樹,對這東西太了解了,當(dāng)年玉帝給我的指標(biāo),是絕不允許桂樹長到冰窖洞頂,我?guī)缀趺刻煸绯慷及阉车礁?,結(jié)果,不出半個時辰,它就能瘋長到洞頂,而且天天如此,斷水?dāng)喾?、腳踩腳碾,全然不起作用!”

“咦?那你每天砍下的樹枝,哪兒去了?”

“桂花啊,那些樹枝落地便成了桂花,然后被嫦娥用來釀酒……咱先說正事!你們一定要去看看,現(xiàn)在,那桂樹卻一動不動了,嘯天,你說奇怪不,嘿嘿,如此說來,我再也不用受那砍樹的刑罰了,再也不用了!”

說到動情處,那吳剛眼睛里都含了淚花,可見這幾百年的心靈創(chuàng)傷,著實不淺啊。

面對如此熱情的邀請,不去現(xiàn)場觀摩一下,畢竟不太禮貌。再說玉兔在院子里兜了十幾天,也需要出去散散心呢,等我小聲過去商量著,想不想出門轉(zhuǎn)轉(zhuǎn)?小妮子竟?jié)M口答應(yīng)。我深深沉浸在被信任的喜悅中,跨過門口的臺階時竟計算失誤,一個趔趄差點趴下,但聽見身后“咯咯”的笑聲,我干脆放棄了掙扎,大大方方地上演了一幕“狗啃屎”。

我喜歡看玉兔高興得前仰后合。

我們到達(dá)冰窖洞口時,正看見金蟾站在桂樹前發(fā)呆。

從冰窖竄出來的小蓮,卻捧著什么物件,高興地直嚷嚷:“婆婆,這洞里還有石燈呢,多漂亮的蓮花石燈??!”

我仔細(xì)辨認(rèn),果然是當(dāng)初貯藏在洞內(nèi)的寶蓮燈,如今被蓮丫頭尋到,想必是天意。我趕緊將小家伙招至跟前,告訴她這是媽媽留下的東西,務(wù)必好生保存……小蓮一聽,竟口中喊著媽媽,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金蟾回過神來,也過來幫我勸說,小妮子卻越發(fā)來了勁頭,不但音階提了幾個八度,淚水也流成了小河,滴在懷中的石燈上,簌簌作響。

再過片刻,被吳剛撥弄的那棵桂樹,竟突然蜿蜒不止,最長的那枝觸角,一直伸到了小蓮懷中的寶蓮燈中。小丫頭早已止了哭泣,眾人也無不驚得目瞪口呆,我剛要起身把小蓮護在腋下,那蔓長的樹條卻自根部一截兩斷,斷掉的部分活像條脫落的壁虎尾巴,在小蓮貯在石燈的淚水中蜷曲片刻,便“騰”的一聲,化作了一簇藍(lán)色的火苗。

火苗活潑地攢動著,煞是喜人。

我忽然記起了圣母臨終前的遺言,這燈火一定會在三十天后復(fù)燃的……而且燈火里還有什么蹊蹺,等著兒女們參透呢。我仔細(xì)瞧了瞧那火苗,與最先燃起時,并沒什么差異,只是當(dāng)初的火苗是從石燈內(nèi)部噴出的,而這一簇,卻是游離在蓮丫頭的那一汪淚水之上。

因為我湊得太近,蓮丫頭開始用手護住燈火,滿臉狐疑地望著我,標(biāo)準(zhǔn)一副防火防盜防黃狗的小嘴臉啊!等我想再轉(zhuǎn)過去繼續(xù)端詳,卻被對方徹底地用身子遮?。骸跋烊?,你要干嘛,這小燈可是我先撿到的,就算以前是你的東西,你也是當(dāng)破爛扔掉的,想要,沒門!我知道你打的什么歪主意,是不是想搶回去討好玉兔姐姐??!”

耶?這不提醒,我倒還沒考慮那么周全呢!

我假裝把臉一黑,屈張著兩只大手,在小丫頭的頭頂上舞動著,嘴里發(fā)出如臨大敵般的嗚嗚聲……結(jié)果,這成了我今生最后悔的一次嬉皮笑臉——只聽“撲”的一聲,那火苗竟脫離了石燈,如一團霹靂,重重地撞在了我的胸口!

在我身軀飛落十幾米外后,那火球立馬便展開了第二次攻擊——第一次命大,虧了胸口掛了護心的藥餅,如今藥餅已被撞得粉碎,再來一次的話,我想自己也比那藥餅囫圇不了多少。千鈞一發(fā)之際,只聽金蟾大喝一聲:“小蓮,收心!”

那碩大的火球才瞬間止住,“嗖”地一聲返回了石燈,立馬恢復(fù)了先前藍(lán)幽幽的柔順!我心中不禁暗暗叫娘,汗如雨下。

我那救命婆婆畢竟見多識廣,一瘸一拐地來到小蓮身邊:“蓮啊,從此,這盞寶蓮燈,便是你娘留給你的圣物,但它沒有識別善惡的能力,它只知道去保護你,無論你受到任何攻擊,哪怕是善意的,它都會迅速作出反應(yīng),除非你在第一時間用意念去制止它,這幾日我教你的收心術(shù),便是為此準(zhǔn)備的,你雖是仙家后裔,但沒有入例仙班,身上也沒有玉女結(jié),如今,這寶蓮燈卻是強玉女結(jié)千百倍。但你一定要記住,它可以保護你,但也會傷及無辜,所以,你一定要有對好人壞人及時的判斷能力,像剛才你的嘯天哥哥,因為開個小玩笑,就差點一命嗚呼?!?/p>

小妮子終于意識到,剛才放出的火球,可不像平常踢個毽子那么簡單,趕緊恬著小臉向我道歉:“嘯天哥,剛才讓你受傷了嗎,都是小蓮不好,你可不要生氣啊,要不,這燈借你和玉姐姐玩一會兒?”

我望了望那簇詭異的小火苗,趕緊擺著手,婉言謝絕。

火,果然不是用來玩的。

等我彎腰劃拉著散落一地的藥餅渣子,金蟾過來拍拍我肩膀:“嘯天,你受了一次燈火攻擊,也算因禍得福,不必天天啃藥餅了,你的玉女結(jié)傷已完全康復(fù)?!边€沒等我喜出望外呢,對方就追加了一句“但是”——但是,這燈火本是月光所生,每當(dāng)出現(xiàn)月食的情況,我還是會發(fā)一次病的,所以月食那天,我一定要拼命追著月亮光明的那一面跑,否則,月光被遮住的時刻,我必會生不如死,痛苦難當(dāng)!

現(xiàn)在明白,“天狗吃月亮”這類污蔑了我?guī)浊昵遄u的荒誕傳說,有多該死了——若不是怕越描越黑,我早盤踞在天庭各大媒體頭條上,天天喊冤了。

這些都是后話,當(dāng)務(wù)之急,是吳剛在冰窖洞口的新發(fā)現(xiàn),引起了我更大的興趣。

(未完待續(xù))


作者簡介:黃鑫,男,山東諸城人,1974年出生,兒童文學(xué)作家。中國作協(xié)會員,《諸城文學(xué)》社長。中國作協(xié)重點作品扶持作家,山東省第十三屆青年作家高研班學(xué)員,濰坊市首批簽約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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