講完幾首宋詞回家,母親已經(jīng)煮好了綠豆棋子。青花白瓷碗里,像樹陰里浮著一池春水。母親還燉了西紅柿牛肉,炒了個土豆條。土豆條是母親的專利,她不會切絲兒。“就剩一個蛋了,”母親對我們說。
我家有兩只母雞,吃了剩菜剩飯,每天都能下兩個蛋。去年其中一只不下蛋了,開始趴雞籠里,把另一只雞下的蛋摟懷里,母親說它想孵小雞了。把它抱開,拿出雞蛋,它還是趴著不起來。一個月前,它又開始了,母親去二舅家拿來五個雞蛋,又給它搭了個新家,鋪上草,放上蛋,抱它進去,它就開始孵了。
每天回家吃飯,母親就和我們匯報它的孵蛋情況。我擔(dān)心家里雞太多,太吵鬧,母親說也不一定都孵出來,然后就興奮地描述這只母雞的兢兢業(yè)業(yè)。比如,它在窩里不吃不喝,抱出來,才吃點喝點拉點,然后趕緊回去;抱出來的時候它還回頭看看窩里的蛋,回去時候用喙把雞蛋拱一起,才慢慢蹲下去。
我家一樓的院里雖然有櫻桃樹陰,但夏天一到,蚊子蒼蠅的還是不少,我就很少進去轉(zhuǎn)轉(zhuǎn)了。偶爾從二樓俯瞰一下,就能看見母親澆水,母親掃地,母親喂雞,在綠意盎然的春夏,或者,清風(fēng)凜冽的秋冬。
母親說了好多天這只母雞,喝過綠豆棋子這天,我就去院子里瞧瞧。
墻角的籠子,格柵不窄,鋪上的草鉆出不少,母雞目不斜視,像一闋李清照的《聲聲慢》,黃花白花,在梧桐雨里飄落,在每一個黃昏和清晨,在這矢志要做母親的母雞身邊,在我母親守著窗兒看護它的,每一個或晴或雨的日子里。
可是,今天我發(fā)現(xiàn),五個蛋只剩下了一個。母親大驚失色,檢查一番雞籠,才發(fā)現(xiàn)籠子下面縫隙太大,可能給老鼠偷走了。這只可憐的母雞,絲毫沒有察覺,還做著母親的夢。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而僅剩的這只雞蛋,已經(jīng)被它不認識的“母親”,溫暖了24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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