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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稿選粹】韓劍鋒|欒樹花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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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09.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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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銳散文

情懷溫度

情感，思想，

角度，視野

欒樹花開了

細(xì)碎的嫩黃，成串的酒紅，欒樹花開的時候，街道上色彩斑斕。縣前官山背新墾田里的稻谷黃了，來了三臺收割機(jī)。

我是在他們收割的第二天早上走路時才知曉的。頭天早上，行走在西溪綠道，路過那片田野的時候，還沒有絲毫的動靜。稻谷成片成片的焦黃，陽光從山邊的云霧間橫掃過來時，緋紅的朝霞在拱辰門前磴步上成群的搗衣聲里剛剛褪去。

這片新墾的稻田原是礦山，已經(jīng)開采了好多年，采一種叫做烏壇石的礦，做成工藝品，烏黑發(fā)亮，非常漂亮，不成塊的碎石碾出來的石子，是極好的建筑沙石料，造高速公路用到。

許多年前的一個早上，我曾跨過西溪那根窄窄的水泥橋，從溪對面的山坳穿過小道，來到這山的山頂。山頂荒蕪的滿是雜樹雜草。我原以為，來到山頂，就可以用我的雙眼來尋找以前留下來的那些腳印，可是，現(xiàn)在我踮起腳尖也看不到山腳下的那片田野。

外婆在冬日的暖陽下，經(jīng)常跟我說起大辦鋼鐵的年代，篩選鐵沙就在這塊山上，她在這塊山上曾奔波了不少的時間，她的腳印早被荒草掩沒了，那些煉制鋼鐵的小高爐原址上，都長滿了雜樹，再也找不到一絲痕跡。聚焦的目光往山的深處再深處探視，這些在歲月里長出來的荒草雜樹，堵住了通往過去的歲月，我的目光打不開過去關(guān)閉的一戶門，一頁窗。很多歲月，就在時光的流逝中，漸漸生銹。

我走過的那條路，應(yīng)該是很多人走過的那條路，只是路邊的野草高了密了，樹也沒有停止生長，它可以阻止有人想回望過去歲月的目光。其實它想多了，我登的再高，也望不穿從前的歲月，只能從一些電視的畫面里擷取一些圖像來還原，想像父輩那些激情燃燒的歲月。

某天，挖掘機(jī)的轟鳴聲終究打破了寧靜，山上的荒草雜樹都被推倒了，連同腳下供它們不斷生長的泥土，泥土下面堅硬的巖石。那些曾經(jīng)覆蓋在上面，不知幾代人留下來深深淺淺的足跡，被挖掘機(jī)一锨一锨地翻起，揉碎，從此再也沒人可以尋找得到。

這么多年過去了，應(yīng)該沒多少人來尋找了。我爬上山頂，腳下是溝溝壑壑的礦山，黃的是土，黑的是礦石，來來往往的是運送礦石的車輛，很多年許多代曾經(jīng)淺淺的日子都挖得支離破碎，從未被如此深度地挖掘過。

我再次走上山坳里的那條小道時，山腳修起了綠道，溪邊建起了城樓。礦山全部復(fù)墾了，山坡變成了橫平豎直的梯田，整齊排列著，從山頂緩緩而下，一直延伸到西溪。站在山頂，可以看到眼前一大片金黃的稻田，流淌著的西溪，隨著西溪蜿蜒的綠道，西溪對岸的城樓，城樓后面寂靜的小鎮(zhèn)，小鎮(zhèn)街道上跳出顏色來的欒樹，小鎮(zhèn)后龍山半山腰的寺廟。廟里傳出來的鐘聲，被風(fēng)隱約地送過山崗，穿過我的身體，往祝村的荷田深處，萊峰塔方向飄逸而去。

冒著熱氣的田野里，收割機(jī)收割過的田里稻茬還很長，不像我們小時候用鐮刀割的，割得快貼到了泥土。我遇到正在捆稻草的老人。

“好著呢，今年的稻谷收成不錯?！蔽覛獯跤醯卣f。

我認(rèn)識這個老人，他叫老祝，在這片土地還是礦山時，他就在這干活，忠厚安份，踏實肯干，礦山結(jié)束后留了下來，平時就管理著這片新墾田，放放田水，看看稻谷生長的情況。今年是復(fù)墾田種植水稻的第一年，平時，這些田都是他一個人照料著，每次我走路路過，我微笑著朝他看一眼。有時他也會抬頭看我一眼。

“不錯著呢，昨天下午開割的，用了兩臺收割機(jī)?！崩先死頃宋遥磥硇那椴诲e。俯身，雙手?jǐn)n了一大捆平躺在田里淡黃的稻草，墩齊，圍腰，弓步，抽緊，分叉，立上，整個動作一氣呵成。他回答我的時候沒有抬頭，像是對著那一排排立在田里稻草的耳朵在說。

“能收多少一畝？”我又問。

“一千二百多斤吧，新開的田，很不錯吧。這片田有二百多畝呢?！彼逼鹆松碜樱⑽⒌匦χ?。

“今天還來割吧？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來收割？”

我在田埂，他在田中央。此時，太陽從山邊完整地跳出來，我看到他在陽光下的剪影，在一簇簇他捆立起來的稻草叢間，他把稻草捆起的同時，自己也捆在稻草叢里了。

“八點半左右會來的，早上露水大?，F(xiàn)在收割機(jī)很快的，這么多田的稻谷，用三臺收割機(jī)，八個小時就可以割完，而且現(xiàn)在的技術(shù)更先進(jìn)，收割后不用裝麻袋，直接放到車上，拉去烘干，省心得很?！?/span>

他看了看前方未收割的稻田，路上走來了幾位拾稻頭的女人，戴著草帽，拿著鐮刀，拎著蛇皮袋。

“這幾天好多上級單位來參觀學(xué)習(xí)呢?！彼^續(xù)說。

一群麻雀嘰嘰喳喳迎著陽光落在田里，它們真爽，這么多的稻谷，可以隨便吃，它們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吃飽了飛幾圈回來繼續(xù)吃，再沒人有這個閑心來驅(qū)趕它們。

我是想拍幾張收割機(jī)收割的場景的，但時間還早。我可以先回去歇下，等他們的收割機(jī)開工了再來。

告別老人，走下稻田，沿著西溪邊綠道，穿過城門回家。

街道上的欒樹花開了，細(xì)細(xì)碎碎的嫩黃落了一地，像桂花飄落。酒紅色的是欒樹的果實，像一串串銅錢的風(fēng)鈴掛在樹上，豐盈地跳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