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銳散文
情懷溫度
情感，思想，
角度，視野
（六）家有幾棵老樹
我家有棵比我年齡還大的梨樹，在距家?guī)装倜椎牡剡?。?jù)說梨子可以長到一斤以上。為什么是據(jù)說呢？因為從沒長那么大過。在酸澀的野桃都是稀罕物的年代，那棵梨樹掛果以后，就有很多人惦記。長到二兩左右沒了苦味，今天少幾個，明天少幾個，一星期下來，只有不好摘的樹梢還稀稀拉拉掛幾個，一樹繁華轉眼凄涼。再過幾天，樹梢的小梨子也沒了，只有一些折斷的樹枝耷拉著腦袋，垂頭喪氣地訴說著什么。它算命好的，樹底下還躺著幾根呢。
六七歲吧，我和哥實在想嘗長大的梨子，于是約著去守。暑假，搬張竹床放在梨樹底下。山里天候晚一點，梨子也晚一點，我們上下午干農(nóng)活，中午守守，晚上守到八九點。梨子依然不斷減少。半熟的梨子夠好吃的。于是自己每天也摘一兩個邊守邊吃。兩三個星期以后，梨子守沒了。不同于往年的是，我們自己多吃了不少，梨子沒的時間晚了一兩個星期。接著守一年，依然沒有守出大梨子，父母終于不讓守了。
現(xiàn)在地荒了，密布一人打一手那么高的茅草，人肯定鉆不進，里面估計成了野豬窩。野豬喜歡窩在這種葉片帶鋸的茅草叢中。牛也愛吃它的葉片，這么好的一片，以前早有人牽牛來吃，或者說不可能不聲不響地長成這么大一片。梨樹居中，儼然茅草地的王者，虬枝上葉嫩黃而繁茂，正透著五月的青春的氣息。也許它現(xiàn)在能長一斤多重的梨子，可惜我依然吃不到嘴里。
村里還有兩棵有些年頭的樹，一棵千年銀杏，一棵八百年紅豆杉，據(jù)說曾經(jīng)是我家的。又是據(jù)說，有點年頭的東西總有很多傳說。
高祖母懷孕期有回吃三碗苦蕎糊，被嫌吃得多，逼高祖分家單過，得一間草房、一把鋤頭、一根扁擔、三個碗、三斗蕎麥、三升米、兩斗紅薯干。高祖忠厚苦干，大年三十在地里用三把生小蒜充饑。四五十歲，兩只手的手指已經(jīng)永遠弓成弧形，握鋤頭把只能從上往下套，二三十年掙下偌大一份家產(chǎn)：村里一半山林田地都歸了他，山下還買了兩石永不收賦、靠近水源的良田。
曾祖當家后，好賭，不久就敗了，先用籮筐挑著銀元去還債，又用簸箕鏟滿銀元接著賭。小時候村里老人常常這么告訴我。父親另有版本，曾祖輸光了錢財，卻怎么也不肯動山林田地，尋思為兒孫留點祖業(yè)，直到解放前趕緊送了人，“得虧你曾祖輸了送了，否則戴一個地主，還不定會怎么樣呢。”爺爺、父親曾經(jīng)都是賭棍，為他開脫不奇怪。不過曾祖意志堅定不假。被人誘著染上洋煙癮，后決定戒，主動讓曾祖母把他綁了七天七夜，期間眼淚、鼻涕橫流，人瘦了幾斤，真的戒掉了。
銀杏和紅豆杉就在村頭，沒送人。我去撿銀杏的時候，說這是我家的，爺爺在村里也多次這樣說。沒人反對。那時村里沒人認識紅豆杉，都以為這是一種結籽的柏樹，不以為貴。現(xiàn)在大家都知道，兩棵都是名貴古樹。十幾年前就有人找到村里，愿出十幾萬塊錢收購。我家在村里勢微，自然不敢再說這是我家的樹，當然也沒有任何憑證。
關于銀杏開花有說法，夜里開，人不能看，看到的人當天會死。先輩有善繡的女孩什么花都懂繡，就是不知道怎么繡銀杏花。于是偷偷守了幾夜，終于看到了銀杏開花，同時立即預知自己只能活一天。她用這一天把銀杏花繡了出來，看過的人無不說漂亮過所有的花。她的父母對她的離去悲傷不已，便讓那幅針繡永遠陪在她的身邊。我們則從小被嚴禁去看銀杏開花。
我家還有幾棵老老的棗樹。棗樹村里多，誰也不羨慕誰。每到棗熟時，小孩子便肆意偷吃。大人們不是舍不得。俗話說，桃肥梨瘦，吃了棗子肚子咕咕叫。摘桃子沒人管，吃棗子要控量。我哪里管這些，往往是吃了拉肚子，拉空肚子更要吃。有幾年，父母會把棗子挑下山賣，換幾個學費。村里惟一一棵木棗屬于我家。生吃脆而甜的是米棗，制成干棗只有一層皮，全無味道。而生的木棗水少肉硬不甜，沒有人偷吃，所以每年可以用它制成很多好吃的干棗。
我家還有棵老柿子樹。開始老留不住果。有一年，母親帶我們哥倆提前把柿子打下來，一大籃。拿回放在大缸，一層糠一層柿子地鋪。谷糠是催熟果子的好東西，比如對楊桃（山里叫法，即獼猴桃）就很有效。不出三天，我們天天去摸柿子，看看哪個軟了。拿來仔細剝好皮，哧溜一吸，整柿進了嘴，甜甜糯糯的，汁自然流進喉，吐掉籽，咬幾口，滿口香甜。剩下的皮如果完好，瓣分得均均勻勻的話，便小心地往木板一貼，就是一朵花。
（七）不入圖的小地名
村里周圍的小地名極有意思。
村前有門口塘、前面包、月亮當、路下、前面山、桃花尖、扭空、五等、大當。順時針轉到村右，有壇下、大石頭、水井頭、窯包、蘿卜山。再轉到村后，有后背山、背后坪、大腦坪。村左有大腦、張屋、焚坪、張合龍、主當、蜘蛛林。還有一斗六、四升等。
方圓一兩公里，二十多個地名，找人特別容易。
很多地名一看就知道什么意思。前后的塘山包坪等，直接帶方位了。壇下是村里土地神所在地。窯包，原來燒窯的一個山包。當，洼地之意。這當那當?shù)?，總有意味。蜘蛛林，象蜘蛛一樣的山包。也有我不知道為何叫的，比如扭空、大腦等。
這些小地名入不了地圖。換一代人估計得換一批地名。
（八）好山愿牽掛
老家大山多奇異。
有奇峰異石，我家房后的天然巖石千姿百態(tài)，雄奇中顯秀麗，稍加打造，竊以為不遜于蘇州園州之石。
有奇花異樹，千年古木散見，百年紅豆杉不知幾許，四時有可看、可食之花，金銀花現(xiàn)正飄清香。
有奇珍異果，各種萢、獼猴桃、牛奶果、八月裂、山茶桃、金櫻子、野葡萄、山楂、紅粒掛、白米飯（這兩種不知學名）等近百種，原來沒少吃。
有奇洞異景，東邊山腰紅巖洞，丘田十八塊，塊塊乳液潤，一條白練突懸，瀑內瀑外皆宜觀玩，南邊山腰觀音洞，觀音像顯神奇，寶塔石實天工，石鐘乳多奇幻，地下水味冰甜。
有奇人異聞，據(jù)傳北宋某夫人一向心善禮佛，曾在峨眉山修行，在夫家出事時，賴天佑逃得生天，攜九子避難此山，留“九子坐八尖、娘坐大禾坑”（方言押韻）之語，現(xiàn)八峰繞大禾坑各有小廟一座，尤其圣母廟頗有香火。
有奇氣異土，孕育的菜疏糧米別有滋味，似乎比別處另有一種清甜，比如小時候常吃的紅薯、玉米、花生等，特別辣椒、辣椒粉，尤為當?shù)厝松较掠H戚所喜。一些大洼地常有云霧不知所起，滋潤的茶葉經(jīng)簡單揉搓曬干后，野香未馴，頗為山里人喜愛。
此山氣候溫潤，尤其夏天沁涼，須蓋被方可入睡。惟多山石，不耐儲水，無大湖，少山泉，此僅有缺憾。幸而去年自來水已進村入戶。
此地村民深愛此山，可能是視聽閉塞沒什么見識，無端便有一種此地最美的莫名自豪感，動輒說XX風景區(qū)哪有這里的風景好。
某日，和村中賢達共餐，他們囑我有機會為家鄉(xiāng)做點貢獻。村里人是多么盼望把山村打造成旅游景點啊。
自慚職位低微，沒什么影響力，愧于為山村建設出力不多。且如實記述自己心目中的老家之美，以供回味。（2020年5月15日廣東肇慶）
外篇一：不只是為了活著
一直羞于自己沒看過《活著》。不看一部傳說中的偉大作品，只有一種解釋：自己不是一個讀書人。
家中先后兩位長輩去世，奔喪得在山中呆幾天。擔心沒有網(wǎng)絡信號，應該帶點紙質書，挑去揀去，最終決定帶上《活著》，一邊緬懷死者，一邊體驗活著，這是一個合適的時機。
書中福貴敗家，幾同于我曾祖。可憐高祖白手起家，按照家里傳說，得幾多庇佑，掙一份家產(chǎn)，不出幾年，曾祖開始大敗家，幸得其時高祖已走。
高祖分家未得一分一毫，甚至不夠度日到來年。愣是從山林刨食，度過最艱辛的第一年。后連年好運，比如插薯之后多下雨，割谷之后少雨水，一輩子沒爛過一擔薯、一籮谷，實屬罕見，后成為方圓幾十里唯一發(fā)行票子之家。本人極儉樸，發(fā)家之后，吃喝比同村任何人簡單，不求好，只求飽。一貫勤勞，一年無休，最早下地，最晚歸家。與人為善，喜修路放粥，善終。但其走后，曾祖當年就爛紅薯四十八擔，天意。
曾祖嗜賭，當家后，許是前面幾個兒子未養(yǎng)到，家產(chǎn)敗得快。曾約定一侄兒過繼。親生女兒嫁后再接養(yǎng)在家，聞聽其閑言碎語。大恨，回房語曾祖母，不是親生的便不是親生的。許是高祖善萌，過兩三年，曾祖終在四十多歲得祖父，遂對賭博和吃大煙或收斂或全戒，想著給兒孫留一份祖業(yè)。
祖和父均對曾祖充滿敬佩。在他們口中，曾祖身長七尺，能吃，有力，善打，常濟貧，不欺人。曾臥床三年，最窮時猶舍不得賣一點山林田地。我想，也許是他本身喜賭，對祖和父賭博不指責的緣故吧。祖父有一回押同（兩個銅錢朝上的面相同），曾祖父在旁和氣提醒：依我看，這個路子還得出一個異。祖父沒聽也不生氣。
許是愧疚吧，曾祖對曾祖母極好。每次曾祖母說都怪他的時候，他笑笑，便低頭不言語。曾祖母可憐，十八歲開始生孩子，前面六男都未養(yǎng)到，四十多歲才有子。共生十三個，夭折八個，只養(yǎng)大五個。
曾祖有個弟弟。高祖有感于自己不識字多次上當受騙，后決心送曾叔祖進私塾。曾叔祖極聰慧，二十多歲破蒙，沒幾年即考中秀才，非常自負。某年，山里大旱，族中求雨。曾叔祖見道士沒什么本事，只知裝神弄鬼，十分生氣，上前拆臺，拿過打禱告的工具（竹根頭剖成兩半）自行打告。與祖父同齡的大媽于是說：你曾叔祖把告一扔，腳一蹬，便是一個勝告（一半朝上、一半朝下為勝告，兩個半邊均朝上為陽告、均朝下為陰告），連打十二勝告，道士下不了臺，當即拆壇走人，再沒有到我們村附近求過雨。
這樣有英氣的人沒有大氣運往往不得長壽。未幾，曾叔祖即重病臥床。村里有婦謀占我家山林，是時曾叔祖無力阻止，于是叫來族人說：來日她必頭頂生瘡，腳底流膿，血水流三尺，蛆蟲身上涌。后果然應驗，該婦臨終前疾病纏身，血水浸過稻草流出門檻，每天身上掃出三瓢蛆，歷三月折磨而亡。
曾叔祖還是病故了，無后，村人都說他太兇了。臨終，曾叔祖對他哥說，兄有子，弟不孤。曾祖、祖、父一直想給曾叔祖續(xù)香火。祖父兄弟倆，叔祖過繼山下，無人過繼。父親輩只一人，無人過繼。恰我這輩兄弟倆，通常應過繼我，可他們覺得不夠，便過繼了哥。
我見過祖輩曾富有過的痕跡。祖父住的老房子和供奉祖宗的老堂屋雕梁畫柱，一墻一墻的，看上去很精致，可雕紋大多被破壞了。多年前疑問于父親，他直言不諱，全是文革時他自己削的。近年村里改建新房，那些遭過破壞的雕板徹底消失，應該早進了灶膛吧?？蓱z高祖的一番心血。
父親始終認為，幸好曾祖先是輸完金銀細軟，又在解放前送光山林田地，否則劃為地主后，不定會怎么樣。這和《活著》的某些情節(jié)有共通之處。
我的家族只與《活著》的前半部分有些類似。它從抗戰(zhàn)前寫到改開，每一個重大時期都有相應的細節(jié)描寫，直接的，隱晦的，白描，不見喜惡。作者反復強調：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的。他似乎害怕讀者挖掘活著之外的含義。但又說：讀者就是這時候站出來發(fā)言的。似乎又希望讀者挖掘出“作家所沒有意識到的”內容，這內容可能更加偉大、更有普遍意義，也可能是作者潛意識更想表達的東西。
我閱讀喜歡反向思考。當年看《撒哈拉的沙漠》，因為閉塞不知道三毛已死，就在扉頁上恣意胡寫，大意說這是三毛的夢想，越不可得愛情，便把愛情想得越美、寫得越美?？上д也坏搅?。后來看《平凡的世界》，對路遙安排女主意外死大為不滿，到現(xiàn)在依然認為，他不敢直面愛情的門當戶對。若深究，愛情既以高尚的精神為享受，又以庸俗的現(xiàn)實為基礎，大抵如此。
個人認為，僅僅活著本身難說有什么太大的意義。作者越是說人是為活著本身而活著，我便越不相信他只是單純?yōu)榱嘶钪旧矶鴮懟钪ゴ蠖斆鞯淖髡叨际墙苹苹?。他想保護自己，又想說出他想說的話。于是巧妙地設下文字的迷宮、藏著自己的想法，等待讀者自行挖掘出“作家所沒有意識到的”東西，那便與他無關了。（2020年5月15日廣東肇慶）
外篇二：農(nóng)村出殯的一些記錄
從小到大參加和旁觀的出殯儀式應該上了兩位數(shù)。那程序真繁復，到現(xiàn)在都記不住，再看十多場也未必記得住。但老家那些中老年人記得住，每次我如木偶般發(fā)愣，旁邊總有提醒：燒香，放鞭炮，下跪，作揖，加酒等。
這次奶奶和細公過世回家奔喪，我想應該記住一些，老以不懂農(nóng)村習俗為由并不是光彩的一件事。
確認過世后，沐浴，更衣，用白布蒙面，床尾擺桌，桌上香爐一根香（道士安位后三根）、一支蠟燭保持不滅，桌前放盆，盆上燒紙，孝女孝媳哭親，同時通知親房。母雞整只煮熟、筷子插穿，適量米粉做三丸，加單數(shù)水果、餅干盤擺桌。請道士寫擺靈位。
親房到后，找引禮生、哀樂隊，找人準備祭文，找道士定火化、送煙包、出殯三個時間，商定道場重數(shù)。之前定下墓地、棺材。找親房定管賬人、買菜人、廚房幫忙人和八仙（抬棺）。聯(lián)系殯儀館，租冰棺。買大量香、鞭炮、火紙，買扎箱物品。準備靈堂、做飯菜、坐席三個地方。
靈堂旁放床，24小時守靈。
準備孝衣。孝衣六部份：一是白麻衣，男右對襟，布條系扣，女左對襟，布條套扣。二是白鞋，可任意白鞋，可鞋縫白布，亦可一次性白泡沫鞋。三是稻草繩，扎腰間。四是白頭巾，男用白布條綁頭，后面拖大半人長，女縫成帶帽披風。五是帽套麻繩，現(xiàn)用稻草扎，圓形上加一橫弧，防滑下，吊兩棉球，黨上斥責時用于塞耳不聽。六是拿哭喪棒，兩至三節(jié)小竹，下半部分沾紙條。五六僅男用。著孝衣不可進他人房屋。
火化，靈車、中巴車、禮炮車前往殯儀館辦理，路上鳴鞭炮、放禮炮、撒紙錢。火化后送至預定靈堂，定位，面向大門男左女右在靈堂后側擺桌，骨灰盒放桌，前置靈位，再前放供菜及酒，再前置燃著的香和燭。
送煙包，準備粗長稻草繩，前插三根香（從前為火炭，以煙熏人出淚），孝子抱繩前往土地神處，低頭弓腰，手拿哭喪棒點地，親房放鞭炮，路側插香。至土地神處放繩，原路低頭弓腰點地返回。有人引領、唱說。原通常連送三晚，現(xiàn)可午飯后合送一次。此意送亡靈至陰司報到登記。
道士預定時間安位。孝子到位。
引禮生預定時間擺三靈位。孝子到位，按引禮生要求準備幾十樣東西。先總體祭拜，接著由親到疏按輩份逐一祭拜。同一類人可同時進行。
親房幫忙包紙符、扎箱包、寫文書、上封條。
出殯。親房收禮、登記。黨上：家族女方娘家人。黨上來人，孝子外出跪迎，黨上示意扶起方可起身。黨上和八仙行禮：三跪揖，三上香，三跪揖，三敬酒，三跪揖，孝子一一答禮。
午餐，孝子至宴席跪謝黨上、八仙和廚下。
俗話：爺死自家埋，娘死黨上來。女性亡，須娘家查驗后方可入殮或送去火化。以前女性地位低，怕其在夫家受虐而死，遂形成變相保護女性的風俗。出殯之日，未經(jīng)亡婦娘家同意不可動棺材。孝子迎亡婦黨上，若禮節(jié)不周，黨上可當場教訓孝子，即算打手毆打，除非致傷致殘，亦不可回手，只可哀求寬恕。也是防止夫家或兒孫不孝的一種風俗?，F(xiàn)在有些變味，有黨上挑刺刁難，甚至拖過出殯時辰，逼得主家另選出殯之日。亡婦娘家人、亡男外婆家人，可以無所顧忌地刁難死者家屬，俗稱掀斷親戚之路，因為以后不會再有往來，所以有惡黨之說。
開路祭，孝子靈前跪。黨上祭，孝子回禮跪。其他由疏至親依次祭奠，姑娘最后祭奠，孝子稍息。摸棺，按鄉(xiāng)俗孝子依次繞棺轉三圈，每圈上一根香，三圈后給哀樂隊適量錢。引禮生唱念祭文，亡者后輩女性哭靈。
哭靈是一大特點，尤其姑娘哭得肝腸寸斷，大約這一次以后再沒機會為爹娘流淚了，所以哭個不停，一天下來眼淚止不住，嘴巴好的哭些花樣，不好的只是嗚嗚咽咽至嗓子啞。
按預定時間入土，八仙挖埋。主家回來接著做道場。道場由道士主導，做三五七九單數(shù)，通常七至十一重，多至十五。臨結束燒包符箱包。須備大量稻草和適量米、五谷、尺秤、碗筷勺。
出殯接客，各種儀式祭拜，都有嚴格規(guī)定，否則有人爭禮。為細公擺三靈時，引禮生讓房侄先我祭拜，父親大為不滿。細公道場，客位少了細婆名字，細婆黨上很惱火，致重做一重。
入土第三日，攜鞭炮、香、火紙和供品前往拜墳。
以前還有頭七至七七，現(xiàn)在孝子們通常沒那么空，聚不齊，做不了。
我們村分八房。每次白喜事，每房出一名八仙抬棺、一兩名廚下幫忙，還有其他幫工。幫工均不給工錢，發(fā)一包香煙，其家人可全來主家吃飯。道士、引禮生和哀樂隊需給工錢。
海南文昌白事與我們村大為不同。不僅同村、同族、同房不幫忙處理，且死者女兒、女婿也不上門。須村外搭篷守靈，尸體不得在村內過夜。整個喪事僅由死者男性后人辦理。若逢下雨，死者后人苦不堪言。若死者無男性后人，喪事可能無人辦理。我到過之地，以文昌最重男輕女，實與此俗密不可分。
慎終追遠，不可不察其俗、知其本意也。移風易俗，不可不慎也。
作者簡介：秋夢悄醉，江西游客游西江，工作之余喜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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