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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湘文藝】彭盼兮/滾滾汨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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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08.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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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滾汨江水

作者：彭盼兮

三伏天的高溫持續(xù)有半月了，秋后的第一場降溫雨來得非常及時。窗外，雨滴嗒滴嗒急促地下個不停，這不像初秋老虎群該有的模樣啊。

奈何，雨是故意和我作對，它像一個桀驁不馴的少年，踢打著窗外的雨棚。我索性撐了把傘下樓出去，任眸光流動。

風挾著雨，在我曬得有點漆黑的胳膊上，帶著薄荷一樣的清涼，連日來的酷暑消失殆盡。此般涼爽的天氣，有風,樂陶陶,有雨,樂陶陶，我撐著傘漫步，覺得是天上人間最美的最美。

我穿著老婆剛買的“圣得西”休閑短袖，只覺更多的風涼涼地在胳膊上來回摩挲。坪上路的“東方紅面道館，”三三兩兩的人們坐在開著空調餐廳,悠閑地吃著早餐。街邊停著各種車輛，像排兵布陣，隨時隨地出動，還有設計院門前那個油條攤，鍋里的油條被老板娘那雙長長的筷子翻動著，不斷地變換著自己的身軀，由白變黃，由小變大，由短變長。汽車在簡青大橋橋頭的蓉和大酒店門前堵上了，車燈蜿蜒成一條紅色的臥龍。雨，還在肆無忌憚地下著。

在橋下，我沿著河堤棧道往前走?？吹綕L滾汨江水，攜帶著在上游聚水中的垃圾，氣勢洶洶直奔而來，原本清澈的汩羅江水現(xiàn)已變成了陜、豫的“黃”河。河水像要征服堤岸，一寸一寸地往上漲，雨也來興助陣。岸邊的臺階上，拉起警示的橫條。高大的香樟樹濃密的葉子，顯得更加蒼翠?？礉q水的人們撐著傘站在河岸邊，嘴里嚼著檳榔一邊談論著今年的水漲得沒98年的大，還有攝影愛好者，拿出手機抓拍。在江南花苑的北門口堤岸上，環(huán)衛(wèi)工人戴著防雨帽穿著透明的雨衣在清掃地面的落葉和紙巾。那女的矮小，一男的走過來給她整理衣領，這應該是一對夫妻。通過透明的雨衣看到他們身上那橘紅色的衣服，像一團溫暖的火焰，顯得特別耀眼。我從他們身邊走過，見其腰間系著一個纖維袋，纖維袋隨著身體的擺動在身后一搭一搭的晃蕩?？匆娪锌苫厥盏囊桌?、礦泉水飲料瓶，就撿起放入隨身系帶的纖維袋里。雨水從楊柳樹、香樟樹的葉尖上滴在他們身上，渾然不覺。

我抬頭遠望，發(fā)現(xiàn)汩羅江的水位正在不斷上漲,滾滾河水撞擊著堤岸，漸漸逼近棧道邊沿。我朝前大約又走了一兩百步，河水在護欄下沖開了一個大約有三米來寬的口子，氣勢洶洶地灌進棧道。我拿出手機準備拍照，前面不遠處又一處護欄被沖開，河水像玩瘋了的孩子一樣，涌出河面。河水上漲，等我走到下一個地點水輪泵，明顯感覺到河水激蕩著，不停地拍打著堤岸，發(fā)出“咕咚咕咚”聲。

我撐著傘，離開棧道，拾階而上。沿著堤岸往回走，令我驚訝的事發(fā)生了，幾乎是須臾間，我剛剛還在上面行走的棧道，突然被洪水淹沒了,對水很久沒有過的恐懼感又出現(xiàn)了。

想起82年剛到官塘的時候，跟著一大群人跑到離官塘二三里以外的安定橋去看洪水。那時候，我只是聽說漲洪水，從字眼里理解那水是“紅”的。等到了安定橋的街頭，沿河兩岸站滿了人。我傻傻地自言自語，哪有什么“紅”水?。?/span>

大伙指著從上游滾滾而來的河水說，這就是洪水，又喊漲大水。

安定橋的街道就在河岸邊，因地勢低洼街屋已經開始進水，整條街上那些木結構的房屋在水中顯得異常狼狽。搬離的人，在安定糧站暫住，流離失所。河水滾滾，水面浮著肚子脹得鼓鼓的豬、牛、毛草屋頂、還有大樹連根拔起，枝條上掛著衣服和垃圾隨水快速奔流。河水奔騰產生的漩渦發(fā)出“豁豁豁”的聲音，我看著看著，那漩渦變成了魔獸的大嘴，要把人活活吞進去。人們在議論，人卷進去就沒得活了。也就是那次經歷，我對大水患上了恐懼癥。

我的腦海里不斷閃現(xiàn)新聞里見過的場景，湖北恩施、江西鄱陽湖、安徽淮河，岳陽洞庭湖，長江三峽滔天的洪水卷起家禽、牲畜、木材、垃圾和泥沙，滾滾而來。勇士們冒雨扛著沙袋，著一身橄欖綠或桔紅的救生服的身影，前赴后繼，在視線里筑起一堵又一堵抗洪的堤岸。

去年的這個時候，在電視新聞里看到報道過貴州一群抗洪的民警。今年，那群民警中的一位在抗洪搶險中犧牲了，終年38歲。他把生命獻給了抗洪救災第一線。

而杭州城的一起失蹤案，引發(fā)人們的熱議，真相令人發(fā)指。

同樣是生命，消失在同樣的雨中，質感卻迥然不同。

雨，還在不停的下。宋代著名詞人蘇軾寫的一首朗朗上口的詩:

“綠槐高柳咽新蟬。薰風初入弦。碧紗窗下水沈煙。棋聲驚晝眠。

微雨過，小荷翻。榴花開欲然。玉盆纖手弄清泉。瓊珠碎卻圓?！迸锵侣犛?，享一種閑暇, 得一片悠然清靜的內心世界，是一件美好的事,久旱逢甘霖乃人生四大喜事之一嘛。然暴雨橫行，洪水泛濫，就成了災難。

雨水能取悅人滋潤萬物，亦能在瞬間奪走一切，能載舟也能覆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