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
戲
作者：凌憲德
聽?wèi)颍诒狈骄褪窃趹驁@子里看戲，百度的定義是：聽?wèi)蛑嘎?、觀看、觀賞中國傳統(tǒng)戲劇表演藝術(shù)，與看戲一詞相通。一般狹義指觀賞在廟會、戲樓、茶館等處的戲曲表演，也泛指一切觀聽?wèi)蚯硌莼顒印?/span>
你也可以想象，一般的戲迷或票友，坐在戲園子的邊廂下面，靠著柱子，閉著眼睛，凝神危坐。手托一紫砂壺，呡一口香茗，微微搖晃著腦袋；或蹺起二郎腿，手輕輕地敲著板眼，聚精會神地欣賞臺上的唱做念打。……
我今天要說的聽?wèi)?，是一本正?jīng)的聽?wèi)?，而且是隔墻聽?wèi)颉?/span>
小時候，在永興縣城，凡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家就住在永興戲院既花鼓戲劇團(tuán)隔壁。
在民國時期，我家隔壁就是“財神堂”，里面有一座類似現(xiàn)在岳陽汴河街的戲臺，經(jīng)常上演一些古裝傳統(tǒng)劇目或折子戲。
解放后，為滿足老百姓的文化需求，政府將人民大會場改造成電影院，而將我隔壁在老戲臺原址上建起了一座可容納近千名觀眾的永興劇院。這在當(dāng)時可是紅透永興的地標(biāo)性建筑。
因?yàn)楫?dāng)時在永興街上，若有三層或五層之高的建筑，就稱之為“高樓大廈”了。永興劇院正門前有十幾層臺階，售票廳和觀眾入口雖不大，但正外墻門面卻有五六層樓之高。屋頂兩側(cè)均用混凝土澆筑十面紅旗，簇?fù)碇愃普f(xié)的會堂。整個墻面噴了一層朱砂，都是一爿深紅色打底。因戲院正面當(dāng)西曬，每當(dāng)夕陽的余暉，照在戲院的正面和刷了紅油漆的雕飾紅旗外墻上，金黃加褚紅，熠熠生輝，仿佛紅透了半邊天。
那時，我家的這段街面可熱鬧啦。一到傍晚，賣瓜子花生的，賣召瓜(菜瓜、花瓜，現(xiàn)在好像絕種了)，賣桃子李子的，賣“陽筒飯”(一種紫黑色的豌豆大小的醬果)，賣“冷飯砣”(一種綠色形似綠豆的醬果)的，比比皆是?？磻虻娜藗兘j(luò)繹不絕，從四面八方涌來，一賭為快。
觀眾里，印象最深的是來自金龜鄉(xiāng)的一位抗美援朝殘疾老兵。他皮膚白皙，身材高大，嘴里鑲著兩顆大金牙，梳著大背頭。他每次來都坐著輪椅，上臺階時他柱著拐杖，素不相識的人都爭前恐后，幫他把輪椅抬上去。
那時候，衡陽市花鼓戲劇團(tuán)，祁陽縣祁劇團(tuán)，郴州地區(qū)湘昆劇團(tuán)，常德漢壽花鼓戲劇團(tuán)，江西萍鄉(xiāng)贛劇團(tuán)等都來永興劇院輪回演出。
外地劇團(tuán)帶來的都是一些觀眾喜聞樂見的古裝傳統(tǒng)劇目。諸如《打金枝》《追魚》《十五貫》《寶蓮燈》（亦稱“劈山救母”）《孫悟空三打白骨精》《貍貓換太子》《碧玉簪》等等。也有反映現(xiàn)實(shí)生活和火紅年代的《箭桿河邊》《女飛行員》《海島女民兵》《劉介梅》等。
因戲院劇團(tuán)只一墻之隔，就在隔壁，所以我跟本埠花鼓戲劇團(tuán)的男女主角都很熟。女主角顏?zhàn)臃?、劉一華、新晉花旦曾翠霞。男主角馬道志、袁滿才、曾慶祝。唱三花臉的李治純，跑龍?zhí)椎睦钪移?，甚至鑼鈸高手周迪明，器樂高手劉洪佑、王龍初；搞燈光布景的曹子榮等都混的好熟。
包括劇院賣票的鄧門勤夫婦，守門檢票的李宙根夫婦都很熟。其女兒李從英還跟我同班同學(xué)，照理說近水樓臺先得月，熟人熟面應(yīng)該可以占點(diǎn)便宜，打個索溜鉆進(jìn)去看戲，但我們幾姊妹一次都沒有這么做。
倒不是懼怕戲院谷經(jīng)理，副經(jīng)理徐大民鐵面無私。而是父輩教育我們的祖訓(xùn)，不占小便宜。雖說那時票價并不貴，一等票六角，二等票五角，三等票四角?？蛇@幾角錢可以買好幾斤米。兩三分錢一斤的白菜、蘿卜可以買幾十斤。說穿了，還是舍不得。
那時想看戲，只有等戲演到快散場了，有的觀眾因有事或趕路(有的從相距五華里的湘永煤礦趕來看戲，提前退場)，我們就和一些同樣買不起票的街鄰趁機(jī)溜進(jìn)去，瞄一下掃尾?；蚴鞘‰s技團(tuán)來演出，從我家里借母雞做道具，送上一兩張票，撿個簍子看一下。
雖說戲沒看上兩場，但1963年，恰逢我九歲。毛主席號召全國向雷鋒同志學(xué)習(xí)。打掃劇場衛(wèi)生，我卻是排頭兵，每天天剛蒙蒙亮，我們一幫學(xué)雷鋒的積極分子，已非常麻利地將劇院打掃的干干凈凈。
趁上學(xué)時間還早，又跑到染織廠對面，幫一烈屬老奶奶將水缸挑滿；幫隔壁“雷婆”馬梅花伯伯的水缸挑滿。樂得這些長輩逢人就夸，這是個有出息的好伢子。
雖身臨戲院看不到戲，我們家給好多戲曲愛好者提供了方便。一到斷黑，一些同樣因經(jīng)濟(jì)拮據(jù)買不起票的戲迷，就早早來到我家，一等鑼鼓開場，就搭上兩架梯子靠在墻頭。從透過劇場的窗戶(只能看到部分場景)，看半遮半掩的戲。
我呢，因不屑蠅營狗茍，只好鉆進(jìn)被子，凝神聽?wèi)?。久而久之竟能跟著哼上幾句。那時沒有錄音機(jī)，沒有光碟，唱片唱機(jī)我們也買不起。京劇《紅燈記》《沙家浜》《智取威虎山》主要唱段，唱腔我就是這樣學(xué)會的。
特別是本縣花鼓劇團(tuán)排演的大型革命現(xiàn)代劇目《井岡山的斗爭》。那唱腔、唱詞，我至今記憶猶新：八角樓的燈光啊，最明亮??；茅坪河的河水，閃銀光啊。八角樓的燈光啊，最明亮啊，我們的毛委員啊，在燈下寫文章啊，革命風(fēng)雷筆下啟，五湖四海全照亮。秋收起義驚天地，文家市上軍號響。跟著毛委員鬧革命，新中國孕育在井岡。跟著毛委員，心里亮堂堂；跟著毛委員，革命有方向；跟著毛委員，人民得解放?！?/span>
聽?wèi)?，開悟了我的心智；聽?wèi)颍於宋业娜松鴺?biāo)；聽?wèi)?，啟迪了我的人生理想?/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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