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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У拿繉脤W(xué)生里，都有那種看著正常，骨子里自卑、怯懦的孩子。他們面對問題的時候，膽小、畏懼、沒有主見，害怕犯錯。
深入了解這樣的孩子后，會為他們心痛，他們身上有一個共同點：家里有一個強勢、控制欲極強的父親或母親，不斷告訴他們“你還不夠好”。
自卑是一種再正常不過的情緒，很多光彩熠熠的名人，骨子里都曾隱藏過深深的自卑，只要人格正常發(fā)育，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自卑有時候還會成為潛在的動力，不斷推著他們邁向人生超越。有一本著名的心理學(xué)著作《自卑與超越》，寫的其實就是這種人格的變化。
那些讓人感到心痛的孩子則不然，他們的自卑往往會變成捆綁人生的精神枷鎖，他們常常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一切都由父母決定，而父母則特別擅長利用“煤氣燈效應(yīng)”，在他們的大腦中種下摧毀他們?nèi)松男拍睢?/p>
在不了解“煤氣燈效應(yīng)”之前，我以為這當(dāng)它是一種常見的教育現(xiàn)象，沒想過它會有那么嚴(yán)重的后果。
一
“用愛包裝”的罪惡念頭
“煤氣燈效應(yīng)”早就存在，這個稱謂是來自于1944年的一部美國電影《煤氣燈下》。
電影中，女主角獲得了一大筆遺產(chǎn)，原本應(yīng)該過上快樂的生活，但財如腥肉引來了一個貪婪的男人。這個濁臭的男人果然是污泥做的，他為了這筆錢接近女主，成功騙取她的信任，成為他的丈夫，然后就開始了罪惡的計劃。
男人會把一些東西交給女主保管，然后又偷走這些物件?；剡^頭來，他又質(zhì)問這些東西的去向，女主找不到東西，茫然無措，男人則會告訴家里的仆人，女主恐怕是生病了，精神不太正常。
電影《煤氣燈下》劇照
這種心理誘導(dǎo)不斷加強。很多明明就在手邊的東西，一轉(zhuǎn)眼就不見了，女主追問起來，男人則堅稱沒有見過，然后不停給女主心理暗示：你在產(chǎn)生幻覺。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段是：到了晚上，男人調(diào)整家里的煤氣燈，讓它忽明忽暗，女主覺得恍惚時，男人卻一口咬定，說這只是女人的幻覺。
女主每晚都要承受煤氣燈的明滅不斷，也每晚都聽著男人洗腦一樣的安慰：親愛的，燈亮著呢，你可能是幻視。整個過程中，男人對女主要么是心理暗示——你記憶力出錯了、出現(xiàn)幻視了，要么就是各種歇斯底里的咆哮，不斷樹立自己的權(quán)威和正確性，讓女主在壓抑的環(huán)境、仆人的輕蔑和自己的暗示中，走向崩潰邊緣。
最可怕的是，男人自始至終都是以“愛”的名義來關(guān)心女主。這多么像很多家庭里，父母對待自己孩子的樣子。
二
《懺悔錄》中的可怕案例
這樣的電影看得人毛骨悚然，同樣的故事在盧梭的名著《懺悔錄》中竟然也出現(xiàn)過。
《懺悔錄》是一本真誠的書，已然成名的盧梭在這本書中徹底剖析了自我，講出了很多別人難以啟齒的成長故事。這其中就有自己被人以“煤氣燈效應(yīng)”洗腦，意欲控制的例子。
12歲的盧梭在一家修道院進(jìn)修學(xué)習(xí)過。無論中西，修道院、寺廟中總是藏著一些披著圣衣的惡魔，這家修道院里，就有一個牧師想要猥褻盧梭。惶恐的盧梭逃開了，跑去找一位管事的牧師，這位牧師看上去非常淡然，告訴他：“這里的每個人都是這么過來的?！?/p>
書中展現(xiàn)了12歲的盧梭面對權(quán)威時惶惑的全過程。遭遇猥褻，內(nèi)心異常恐慌，青春期的自我意識萌發(fā)和對人性初步的理解，這種罪惡的事情帶給自己極度的“不適應(yīng)感”；但是，權(quán)威的淡然和從容，似乎又在用最不屑的方式否定他的感受，讓盧梭產(chǎn)生了“煤氣燈沒有明滅”的自我懷疑。
這是一個孩子必然的反應(yīng)，面對成人世界的壓迫和標(biāo)簽化，他們只能刻意奉迎權(quán)威的意愿，在權(quán)威的壓迫中慢慢接受不合理的要求，把令人難過的壓迫和要求“合理化”。
然后，這種“不舒服的合理化”總是讓人難過的，當(dāng)被“煤氣燈效應(yīng)”控制的孩子懷揣恐懼接受洗腦或者精神上的壓迫，又要不斷和身邊那些正常孩子接觸時，權(quán)威強加的感受和自己看到的正常世界，往往會形成巨大反差。
孩子對世界的認(rèn)知變得越來越扭曲，他們不斷否定自己，不停自我懷疑，自信就這樣被漸次毀掉，開始感到自己的無能和無助，徹底被權(quán)威或父母控制，把自己變成執(zhí)行他們意愿的工具。
最可怕的事情是，這一切也還是被包裝成“愛或關(guān)懷”出現(xiàn)的。
三
以愛的名義控制孩子的手段
從《煤氣燈下》到《懺悔錄》，想起來有些讓人畏懼，但這樣的故事在現(xiàn)實中其實無所不在。先有“虎媽狼爸”，后有已經(jīng)落幕的《小歡喜》里讓人揪心的故事，遵從孩子天性永遠(yuǎn)只是一個口號，拿孩子的人生彌補自己人生的缺憾，其實仍然是大部分家長的真實想法。
帶了很多學(xué)生，見過太多家長，走過很多橋，看過很多云，有時候很悲哀，太陽下面還是沒有太新鮮的東西。
古時候，有條件的孩子讀書科舉，為的不是個人，而是光宗耀祖，一代代落第的秀才，等著高中之后去祖先的墳前告慰先人，他們不能也不會有自己的人生，一代代人的功能都是去填補祖先的缺憾。今天，雖然很多家長嘴上已經(jīng)開始接受某些口號，讓孩子過自己的人生，但內(nèi)心里還是在不斷奢望孩子能彌補自己人生的失望。
大家使用的方法都驚人的相似。有好事者把古今父母們控制孩子的方法羅列出來，有以下幾種：
1.總把你和親戚朋友家的孩子比較；
2.總是讓你感到內(nèi)疚；
3.設(shè)定不切實際的期望；
4.只為自己著想；
5.用殘酷的懲罰來恐嚇你；
6.只是把你當(dāng)做他們炫耀的戰(zhàn)利品；
7.不尊重你的底線；
8. 給予你的愛都是有條件的。
所有的手段，都是為了告訴自己的孩子，你對這個世界的認(rèn)知是錯的，我的人生路向你證明，應(yīng)該按照我們的要求才能避開這些坎坷，走出一條平坦的人生路。
這種想法里或許包含了某些樸素的關(guān)愛，但手法無一例外，都是以“煤氣燈效應(yīng)”的功法控制孩子，只讓孩子走父母預(yù)設(shè)好的路，因為人生的很多條路中，他僅僅知道這一條而已。在他們指出的路上，有太多言語暴力和強制的走向，這些強制的標(biāo)簽和言論會侵蝕孩子的內(nèi)心。
四
給孩子一條“肖申克的救贖之路”
“煤氣燈效應(yīng)”最容易在孩子身上實現(xiàn)，但在成人身上也同樣有效。20世紀(jì)最偉大的電影之一《肖申克的救贖》里，就存在著正反兩個與之相關(guān)的例子。
電影《肖申克的救贖》劇照
肖申克監(jiān)獄原來的圖書管理員老布，在老到已經(jīng)不能為禍社會的時候，終于獲得假釋離開了監(jiān)獄。但這時，他和外面的世界已經(jīng)格格不入了。在外面的世界，他顯得無能、自卑。漫長的監(jiān)獄生涯里，他已經(jīng)徹底被“體制化”了，亮在他頭頂?shù)摹懊簹鉄簟辟N給他的標(biāo)簽就是習(xí)慣管束、依賴管制，放他到自由的空氣中去，他反倒會窒息。
這樣的成人或孩子，已經(jīng)徹底習(xí)慣了接受指令，當(dāng)允許他們獨自抉擇時，他們的痛苦會殺了自己。
相反的例子是最終逃獄的銀行家安迪，在19年的監(jiān)獄生涯中，他始終保持著強烈的自我意識和一個美好的習(xí)慣——閱讀。他時刻面臨著體制的壓力，強烈地標(biāo)簽化（身份被號碼化了），但即使如此，他心中對自由的渴望從來沒有間斷。
我有個非常著迷《肖申克救贖》的朋友，每個人都從這部電影里找到自己想要的內(nèi)容，他找到的是利用閱讀不斷完善自己的人生。
他的成長中，也有強勢父親不斷地“煤氣燈”管理。他的父親花了18年的時間告訴他，你太笨了，你只配擁有平庸的人生。他告訴我，老師講的道理和家庭的壓力讓他窒息，他只能從書和電影中得到內(nèi)心的平衡。
其實，他也只能算一個濫俗故事的主人公，挽救他人生的是金庸筆下的郭靖。他告訴我，最初，他只是想在這樣一個和他一樣笨的男人這里獲得一絲安慰，不承想多年下來，他從這個“王寶強”式的大俠身上找到了努力的勇氣。
“18歲以后，我主要的精力都是為了對抗父親給我的消極評價。我能做的，只是像郭靖一樣，每次只撿一塊石頭，盡量少和別人比較，有一天，我突然發(fā)現(xiàn)，腳下的石頭已經(jīng)多到，可以把自己送到墻的另一面去了。”
我跟很多同事和家長講過這個故事，不是為了證明這個朋友有多么成功。我的想法很簡單，提醒這些所謂的“權(quán)威”面對孩子時，不要那么粗暴，另外，我想暗示更多成人，你可能無法遏制自己“壓迫”孩子的意愿，那么，就放一個可以閱讀的角落給他。
這樣，你在用愛的名義擠壓孩子內(nèi)心空間的時候，閱讀有可能會給孩子一點點緩沖和保護(hù)，如此，我們的故事就可能不會那么悲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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