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 王煒煒
作者簡介 王煒煒,渭南市華州區(qū)少華中學教師,校鹿鳴文學社主要創(chuàng)始人之一。《渭南文壇》特約作者。 有稿費、精排版、負責任
作者 / 王煒煒
眼前:湖面微波蕩漾。這塊鄉(xiāng)情味熾熱的土地上,依稀閃現(xiàn)著父親原來那塊菜地的模樣。
走出高崖之上的老屋,往南,下一條長長而陡峭的土坡,東折,跨過一座兩塊水泥樓板簡單搭建而成的小橋,右側(cè)淙淙的溪水引你接著向東漫步少許,后隨曲折小徑北拐,橫穿過路面,直入父親的那塊一畝三分菜地。它傍河臨溪,水源充足,一年四季種植的花樣輪換著變化。黃瓜架豆角藤蓬蓬勃勃蔓延,結(jié)果。韭菜一畦畦蒜苗一行行 ,長勢郁郁蔥蔥。新鮮欲滴的西紅柿扒開繁葉茂枝,調(diào)皮般探頭張望。這塊菜地在艱難的日子里,立下了汗馬功勞。家里老小的吃穿用度,很大部分開支是出自那塊菜地的。集市上的老主顧,四里八鄉(xiāng)的老熟人,吃慣了水靈靈且價廉的蔬菜,常??涓赣H的菜及他的豪爽。
如今,父親的那塊菜地,因其“地利”(往南最靠近東西方向渭華旅游專線)搖身一變,被開發(fā)為人工湖的一部分。泥土味淡了,菜香味亦蕩然無存。
年輕時的父親,在周圍的種地行當里算是名老把式。爺爺早早拋下家業(yè)撒手而去,爺爺一輩父親一輩,單傳;我們又是姊妹幾個,臨了爺爺也未能與日盼夜盼的孫子謀一面,不知他老人家香火難傳的心愿是何等悲涼!奶奶出身殷實人家,平日是不下地勞作的。爺爺因能干而當了村長,父親因家教嚴厲而早早幫襯家人做事。我出生以后,父親也當了村長,兩個姑姑在念高中,他和母親兩人操持著一家老小九口人的吃穿用度,田里家里忙碌,公事私事操持。一忙,許多農(nóng)活落在母親弱小的肩頭,姑姑姐姐們出人往往出不了多少力,父親母親也心疼我們每一個人,長兄如父,長嫂如母。父親時常發(fā)脾氣,只是沖著母親?!皠e看他老發(fā)火,但從不舍得罵你們一句,不舍得動你們一根手指頭!”抹著眼淚的母親心頭是欣慰的。父親一個人支撐一大家子是辛苦的,況且他也在忙于村里的大事小情。可自家的日子也要過好,需要仔細掂量和盤算。
父親打上了臨河那一畝三分地的注意:種點菜吧!家里的大小女人都能插上手,村子比鄰著繁華的街道,逢五逢九的趕集日就可以賣掉,貼補著家用。規(guī)整好土地的角角邊邊,按時令撒下優(yōu)良種子,我們一家人跟在父親身后歡欣地忙著,日子越來越舒心。那時,看菜地跑小腿的活歸我,每每享受著小實惠――挑最直最長最嫩的黃瓜,“咔嚓-咔嚓”脆響;選最大最紅的西紅柿,咬一口,又甜又酸;跑回家給大伙添補吃的喝的,替父親去代銷店買包煙,贏得姐姐的羨慕,父母的夸贊,心里美滋滋地。父親挑著沉甸甸的擔子,身影似乎輕松,我的心卻揪著,唯恐溝溝坎坎絆到他匆忙的腳步。姑姑姐姐們搶著換下母親臂彎中的龐然竹籠,我常常會看見父親加快步伐邁過小溪……
艱難的日子里,一畝三分的菜地上,父親披著晨霧挑肥撒種,父親頂著日頭掐尖澆水,父親在皎潔的月光下,穿梭于一畦畦韭菜間一行行豆角架下,露水打濕了他的衣衫,蟋蟀愉悅在他的耳際。父親,呼吸著熟悉的泥土氣息,凝望著崖臺上矗立的小村莊 ,北斗星赫然閃爍于廣袤的夜空,前方的路途依然漫漫。他的身后,奶奶給兩個姑姑三個姐姐津津有味地講著“嫦娥奔月”的美麗傳說,我依偎在灶臺前母親溫暖的懷中,酣然入夢,紅紅的火苗映襯出母親瘦而俊俏的臉龐。睡夢里,父親兌現(xiàn)了他的諾言:他帶著我,坐上遠方的火車,送勤奮的大姐去上大學。
憶昨日,菜地傍河,水清澈見底,干渠由南向北相繼分岔,分支,潺潺前流。你家,我家商量或不商量,水流到頭,澆透,自然輪下一家。沿河草肥,水中魚蝦頗多。傍晚時分,養(yǎng)牲口的人家彎腰割草,捎帶一筐一背簍喂牛喂羊。婦女浣洗,孩子玩水。摸個西紅柿摘根黃瓜,招呼主人一聲,拿河里清水一洗,“咔嚓,咔嚓”邊嚼邊評,哪個品種好,誰是莊稼一把手。淘氣鬼撒野鉆進菜架下,溜來溜去,挑肥揀瘦,糟蹋不少。被提耳朵找大人,事后又是一頓揍,家教是最看重的事,村風是老老少少的奔頭。
歲月靜好。父親老了,村莊煥然喜人,唯獨父親那塊一畝三分菜地在他老人家的心頭,在我的心頭,揮之不去……
多次,母親興高采烈,忙拉著我去看看增添的新景色,我總以“累”敷衍。已過不惑之年,面對眼前美景竟滋生些許惆悵,和父輩的不同。他們是對土地的不舍和擔憂,而我腦??倳俺鰯?shù)十年前的情景 ,或隱隱約約或歷歷在目 。
父親引以為傲的菜地不再存在,湖中心如此嬌美:南邊地頭的老柿子樹蔚然一片,老父親總念叨的一畝一分地變了模樣,彎曲的小徑,奇石,老樹,耳邊聽到的是游玩者的嘖嘖贊嘆。
父親的菜地消失在景區(qū)規(guī)劃藍圖中,于母親,喜悅洋溢臉龐心底,辛福看得見聞得出;于父親,每日必繞湖徘徊數(shù)圈,不看花開花落,只是獨自一人凝望尚存的自留地許久許久;于我,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無暇顧其美景,給二老做頓飯,洗洗衣裳,間或憶起菜地里父親母親忙碌的身影,河畔歡樂的笑語。
父親的那塊菜地漸漸消逝,可我總想挽留點回憶,總想思考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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