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里的黑狗
鄭玉超
與老父親通電話,我讓他要一條狗兒來養(yǎng)。不光是看家護院,對老人來說,也是孤獨時精神慰藉的寄托。
小時候,家里先后養(yǎng)過好多條狗兒,黃色的、黑色的、白色的、黑白相間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都養(yǎng)過。
給我印象最深的,是那條黑狗,胖乎乎,虎頭虎腦,毛發(fā)油光锃亮,圓圓的臉蛋。它的心底里有著一種與生俱來的孤傲,會不自覺地流露出來,仿佛超然世外、物我兩忘的得道高人。
小村里,別的狗兒喜歡三五成群,結伴撒歡,或對陌生人一路狂吠著,群追不舍??晌壹业暮诠凡?,它不流于世俗。
黑狗自己呆在角落里,或灰暗的小巷,靜靜側臥著,像個思考世事的哲學家。不認識的人從身邊走過,它至多抬一下眼皮,望一望,便合上不理了。除非來者鬼鬼祟祟,它才會從喉嚨深處發(fā)出低吼,正告來者,可別心懷不軌,自己的眼睛可亮著呢。
大部分時間,黑狗就那么安靜地呆著,或臥或坐或立。見我放學了,它才會向我跑來,圍著我繞上幾圈。它對我撫摸它的頭似乎感到很幸福。有時,黑狗兩條后腿用力,像人一樣直立起來,將兩只前腳搭在我的肩上,或放在我的掌心,與我溫存。
在那些童真的歲月里,黑狗給了我很多歡喜。它整整伴了我五年時光,漸漸的,黑狗老了。喚它時,目光顯得呆滯,動作也笨拙多了。
我總以為有一天它能自然老去,可是我錯了。
那日晌午放學回家,經過村莊東頭小橋時,見一狗販子,騎著的自行車上綁著好幾條狗,努力作無濟于事的掙扎。我經過時,聽到了熟悉的低鳴聲,嗚嗚咽咽。抬眼望去,我家的黑狗赫然其中。
顯然,黑狗看見了我,在向我報警。那一刻,它對我充滿了幻想,想讓我力挽狂瀾,解救它。黑狗驚悚的眼里滿是淚水。我的腦子里一片空白,我都忘記自己是如何跑回家去的。
我終沒有讓黑狗逃離苦海,不,是死亡。接連好幾天,我的心里對父母滿是怨恨,為什么要將黑狗賣給狗販子,那可是個殺狗不眨眼的家伙。
父母很無奈。因為,那些日子,村莊里到處游走著打狗隊,凡見到狗兒不管大小,一律格殺勿論。與其親眼看著自家的狗兒被當面滅殺,卻不如選擇狗販子。
很久以后,父母的苦衷才讓我漸漸釋懷,但黑狗眸中淚水的恣肆滂沱,在我的心底里流淌了很多年。黑狗走了,走了的,不單單是從我生命里滑過的黑狗,更多的是那些真情歲月,揮之不去,歷久彌香……
我還是極力游說父母,要一條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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