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
我教英語的那個班，初二時轉來一位男生，暫且叫他Y吧。
一天晚自習后，學校領導和班主任把他叫到辦公室。
“你是怎么搞的，剛來沒幾天就和人打架？聽說你在原來的學校就搗蛋！”領導忿忿地道。
“干脆回去算了，你到這兒來盡給我添麻煩，淘氣鬼的脾氣沒改！”班主任也跟著批評，男生和他還連著親戚關系。
誰也沒料到，男生猛地一仰頭，長發(fā)向腦后一甩，漲紅了臉，吼道：“我就是差生，我就是沒改，你們愿咋咋地！”說著，脖子上都爆出了青筋。
霎時，辦公室里一片沉寂。他較高的個頭，一雙濃眉大眼，卻流露出焦躁不安的神情。我望著他，努力思索著……
第二天英語課，我講課后布置了作業(yè)，學生自習。我寫了一張紙條：“Y同學，我相信你是個好學生。忘掉過去，一切重新開始吧！”然后，在教室里轉了一圈，經(jīng)過他的時候，趁別人不注意，把紙條遞給了他。他迅速地看了一眼，把紙條塞進了西裝上衣內口袋里。
此后，他與我親近多了，慢慢地，他把我當作了“大朋友”，說話也比較隨便起來。學習成績也逐漸提高。
到了初三，我接任班主任，同時也讓他當了班級學習委員。
有一天中午，我在辦公室打盹，門被推開了，是衛(wèi)生委員：“老師，教室的垃圾斗一時找不見了”
“拿我辦公室的去用吧！”
衛(wèi)生委員剛走，Y男生又進來了，往屋里探了探頭。我問：“你有什么事嗎？”
“沒有，沒有?！彼顺鋈チ恕?/span>
我想到，教室里往往有肯用功的幾個學生，利用午休在學習，便進教室去看看。一進門，發(fā)現(xiàn)一堆垃圾，不知被誰用腳踢散了。
“誰踢的？”我問。
教室里很安靜，沒人回答。我走到Y男生跟前，輕聲問他：“誰踢的，你知道嗎？”
“是我！”他大聲回答，還站了起來，一副敢作敢當?shù)臉幼印?/span>
“你為什么踢呢？”我仍然心平氣和。
“午間打掃衛(wèi)生的學生，不送垃圾，衛(wèi)生委員也不管！”他仍然理直氣壯，大概他和我隨便慣了。
“你是負責衛(wèi)生的嗎？”我接著不動聲色地問道。
“我……”他忽然又提高了嗓音：“我就知道衛(wèi)生委員去告我的狀了！”
我一下子火了：“打掃衛(wèi)生的不送垃圾，衛(wèi)生委員應該管，他要是不管，你可以向我反映情況。這垃圾，衛(wèi)生委員可以踢，我可以踢，就你不許踢！你這是越權！何況衛(wèi)生委員并沒告你狀！”
他一時語塞，站在那里看著我，臉漲的通紅，胸脯一起一伏，呼吸急促。
我猛地回頭，走出了教室。
剛回到辦公室片刻，預備鈴聲響了，教室里響起了歌聲。
我突然想起來，下午第一節(jié)班里要進行物理測驗，心頭大吃一驚：我剛才暴風雨般的批評，會不會影響他考試呢？
我趕緊拿起筆，又寫了一張紙條：“Y同學，剛才我的態(tài)度有點急躁，你的責任心很強。也許你是對的。請你安心考試吧！”
我又進了教室，轉了一圈，趁別人不注意，把紙條遞給了他，他迅速看了一下，把紙條裝進了西裝上衣的內口袋里。
……
考試結束了。
“報告！”
“進來。”我回答。
隨著門子的打開，Y同學幾步走到我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幾乎是九十度），然后說：“老師，實在對不起，中午是我錯了！”抬起頭時，他的眼里分明噙滿了淚花。
我急忙說：“沒事沒事，我對你也有點急躁！”
他轉身離去。辦公室的幾個同事，嘻嘻哈哈地哂笑著，還模仿他鞠躬的樣子。
而我，卻陷入了深思……
楊存保 網(wǎng)名雪里青松。50后，退休教師，熱愛教育事業(yè)，從事教育工作四十多年。從小愛文學、愛文字。在職期間愛寫工作隨筆，并在《安陽日報》《林州教育通訊》發(fā)表通訊報道多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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