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子霖接過那小酒盅時無法不觸及兒媳的手指,兒媳不僅不躲避,進而用左手攥住了阿公的手腕,自然是以讓他把穩(wěn)酒盅為借口的,這就使他的判斷基本接觸到矛盾行為里的真實性,同時也就橫下最后決心?!?當她把豆芽送進嘴里就嘔哇一聲吐了出來,嚇得愣呆在石桌旁。她吃了麥草。…….鹿子霖嘩啦一聲把筷子甩到碟子上站起身來厲聲說:“學規(guī)矩點!你才是吃草的畜生!”
《白鹿原》是一部史詩級的長篇小說,很多人對它的印象停留在張雨綺出演的田小娥身上,這個甜美又有著媚態(tài)的女子,慘遭著命運的蹂躪,卻只能用自己的身體予以反抗,最后落得個“人盡可夫”的罵名。
原上的女子都很鄙夷田小娥,但也有不少人在心中暗暗羨慕起田小娥來,這其中就包括鹿家的媳婦—冷秋月。田小娥與冷秋月,一個水性楊花,一個被封建禮教壓抑,卻都死在了一個“淫”字上,看似毫不相關(guān)的兩人,實則她們的死都與鹿子霖脫不了干系。
白鹿原上的人都知道鹿子霖在作風上口碑很不好,書中雖沒有太多描寫,但從其后期私生子的數(shù)量就可以明白鹿子霖是個怎樣的人。尤其是他欺騙侄兒媳婦—田小娥委身于己,又慫恿田小娥勾引白孝文,從而打擊自己的對頭白嘉軒。
鹿子霖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敗類,如果不是他對田小娥的染指與欺騙,也不會讓田小娥一步步走向深淵,直至死亡。然而這樣一個滿腦子歪邪的人,卻為何面對兒媳的百般暗示,無動于衷,甚至還大罵兒媳是“吃草的畜生”呢?
鹿子霖的兒媳冷秋月,從嫁到鹿家的那天起,就注定了悲劇。她的丈夫鹿兆鵬是一位受過新思想洗禮的人,對于傳統(tǒng)包辦婚姻相當反感。鹿兆鵬是被父親鹿子霖逼著成親的,婚后第二天他便走了,留下冷秋月一人獨自侍奉公婆。
作為一個接受傳統(tǒng)教育的女子,她本來對丈夫還抱有幻想,也嚴格恪守著自己的本分。但公爹鹿子霖一次酒后的失態(tài),徹底點燃了她心中的火焰,也讓她從此陷入了萬劫不復。她開始對田小娥產(chǎn)生了些許羨慕,至少田小娥不像她,得不到男人的喜愛。
她在理智與欲望之間掙扎,一方面是自己良好的家教,與身為女子所必須恪守的準則;另一方面則是丈夫長久的不歸家與冷落,與作為一個正常女性的需求。
最終欲望壓倒了一切,然而她卻遭到了鹿子霖的羞辱,之后便開始生出臆想,甚至胡言亂語自己與鹿子霖有私,乃至于最后被自己的父親狠心用藥毒啞,直至最終死亡。
很多人認為,鹿子霖雖然荒唐,但好歹最后守住了底線,也不至于完全道德淪喪,不像《紅樓夢》中的賈珍,與秦可卿私相授受。然而,事實真的如此嗎?
冷秋月的那把火是鹿子霖挑起的,要不是鹿子霖醉酒,把冷秋月當成自己的媳婦,也不會發(fā)生后面的事。彼時的冷秋月還存有理智,大力掙脫了鹿子霖的懷抱,然而之后卻再也忘不掉當下的感覺。
鹿子霖雖然喝醉了,然而從他對冷秋月說的酒話可以看出,他并不是全然無辜。鹿子霖之所以沒有越雷池,一方面是因為冷秋月的父親,還有一方面是冷秋月一開始的態(tài)度。
冷秋月的父親是郎中冷先生的大女兒,冷先生在白鹿原上德高望重,他多次出面調(diào)停了白鹿兩家的糾紛,甚至還將兩個女兒分別嫁給鹿家和白家為媳。鹿子霖對于冷先生有尊重,也有顧忌。
書中有個細節(jié),冷先生看大女兒守活寡,曾幾次提出讓鹿家將女兒休了,放她回家;然而鹿子霖卻不想與冷家失和,寧愿讓她守在鹿家。
其次,冷秋月一開始對于鹿子霖酒后的失態(tài),感到害臊與憤怒。為此,她將麥草放在了鹿子霖的小米粥里,以此提醒他的失態(tài),暗示他是個畜生。鹿子霖看到麥草當即明白過來,他想發(fā)作卻不動聲色。
他沒有料想到冷秋月之后會慢慢生出臆想,在察覺到冷秋月不尋常的舉動后,他首先是要報復回來,于是才有了開頭的那段描寫。他也將麥草放在碗里,借機把之前丟的面子找回來。鹿子霖是典型的男權(quán)思維,他可以玩弄女性,卻不允許女性玩弄他。
《白鹿原》講述的是關(guān)于兩個家族的命運更迭,其中男性的戲份頗多,然而田小娥、冷秋月以及白靈、仙草等女子的形象都在不同程度上推動了男性角色的豐滿。田小娥與冷秋月就像事物的對立兩面,卻最終走向了同一個結(jié)局,這是作者陳忠實對那個時代女性的憐惜。
陳忠實為了寫好這些女性,查閱了大量縣志,在書中真實地還原了這些女子的生活與心態(tài),她們活在這一小片天地中,淪為男性的附屬,在封建禮教的壓抑下活著。
《白鹿原》里充滿著辛酸與無奈,從人物的點點滴滴中刻畫出中國大地的變革,它不只是兩個家族幾代的事,更是反映出那段扣人心弦的歷史。正是因為它史詩般的筆觸,才能最終獲得第四屆茅盾文學獎,并幾次被大導演搬上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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