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謁司馬遷
作者:張印珍
認識司馬遷得從初中時說起,那時的課文都是“老三篇”,《為人民服務》、《紀念白求恩》、《愚公移山》。記得《為人民服務》里老人家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張思德的死重于泰山……”注釋里解釋說“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是出自司馬遷的《報任安書》,才知道了司馬遷這個名字。
在這之前,只知道司馬光,那是因為小學課本里學過,司馬光急中生智,搬起石頭砸水缸救出掉在水缸里的小朋友。后來才知道了司馬遷是我國著名的歷史學家、文學家和思想家。便知道他因李陵事件受牽連,遭受腐刑后,發(fā)憤著《史記》,而《史記》是中國第一部紀傳體通史。知道了兩千多年前,一位文人遭受莫大的屈辱,卻不墮凌云志,以血作墨,心靈為紙,完成了堪稱“史家之絕唱,無韻之離騷”的歷史巨作。這就是司馬遷的和他的《史記》。
今年五月我有機會參加了“關中、晉南歷史文化考察,來到了山西韓城市南10公里外的芝川鎮(zhèn)南門外,黃河西岸的梁山東麓的司馬遷的墓與祠前,恭敬地拜謁了司馬遷。
司馬遷墓、祠,東臨黃河,西枕梁山,芝水環(huán)繞,屹立在懸崖峭壁之上,氣勢雄偉壯觀,經過芝陽橋,直通墓、祠前。路面用大石鋪設,依山勢坡度逐級上升,大路上有“漢太史公祠墓“牌坊,祠用磚石依山筑成四個高臺,面積一個比一個廣大,每個高臺之間有石級相連,層層上升,前面三個臺階上都有建筑物,最后一層是磚砌的司馬遷墓。墓圓形,系元代修建,墓前有清乾隆年間畢沅題的“太史公墓”墓碑,圓形土墓上有古柏蟠若蛟龍,在太史公墓第三臺磚砌的牌坊上題有“河山之陽”四個字,系出司馬遷自轉中“耕牧河山之陽”之句。祠廟正殿有司馬遷塑像,方臉,長頸,兩眉入鬢顯現(xiàn)嚴肅、抱負不凡的氣概。1957年重新修整。
拜謁司馬遷,就是拜謁一種精神、一種正義、一種勇敢、一種為人之道!
這里埋葬著一個偉大的思想、一個悲壯的人生、一個中國偉大的史學家、文學家和思想家。濃蔭下的墓地,有一種超塵的莊嚴、肅穆和寧靜;也有一種使你摒住呼吸,輕手輕腳的威懾力量,我意識到這是對司馬遷的一種崇敬。這里的墓地雖然很高大雄偉,但無論如何也不能度量司馬遷的在中國史學上所達到的成就,墓地再高再大又怎么容納司馬遷精神的深邃、浩博、和宏偉?
徘徊于司馬遷的墓地,有關他的故事,一樁樁,一件件浮現(xiàn)在眼前:天漢二年(前99),漢武帝派李廣利率兵三萬出征匈奴,同時命李陵為李廣利的軍隊擔任后勤保障,但李陵提出愿意率領五千步兵單獨出征,以分匈奴之兵。
李陵之所以要求單獨出兵,原因有兩點:
一是,出身,才能的對比。李陵是漢代名將李廣之孫,此前已屢建戰(zhàn)功,深得武帝信賴;而李廣利不過是武帝寵幸的嬪妃——李夫人的哥哥,靠著外戚身份才當上統(tǒng)帥的。
《西游記》中“你挑著擔,我牽著馬”之類的活都是沙僧、豬八戒的事,開路先鋒只有孫悟空能夠擔當?,F(xiàn)在,漢武帝分配李陵為一個庸才將軍李廣利搞后勤,無異于孫悟空給豬八戒打雜。李陵自然一百個不愿意,所謂分匈奴之兵不過是借口而已,他希望獨當一面。
二是,李陵本人的自信。李陵雖然兵力只有五千,但是,這五千步兵都是精心挑選出來的的荊楚勇士,健壯剽悍、驍勇善戰(zhàn),因此李陵十分有信心。
漢武帝看到李陵不愿為李廣利做后勤保障,就對李陵交代:我可沒有那么多騎兵派給你!言外之意,你只能帶你那五千步兵出征。
李陵毫不猶豫:我就帶下屬五千步兵出征!
漢武帝并不放心,下令讓路博德率兵接應李陵。但是,路博德也不原當“豬八戒”打雜。于是,他又向漢武帝報告說:現(xiàn)在是秋天,正是匈奴的兵馬最強壯的時候,不適合與匈奴作戰(zhàn),如果陛下明年春天再出征,我愿意和李陵各帶五千人,合擊匈奴!——好啊!又一個要單獨出征的人!
漢武帝看到奏章,沒想到路博德不愿意為李陵做后衛(wèi),反而懷疑李陵說了大話之后反悔了,才指使路博德寫這份報告。于是漢武帝龍顏大怒,逼著李陵立即出兵,在這樣的背景下,李陵踏上征程。
李陵出兵之初,非常順利,沒有遇到匈奴的主力,一路勢如破竹;還派人回到朝中,畫出戰(zhàn)地圖,向武帝匯報勝況。但是,后來的形式急轉直下,李陵的五千兵與匈奴單于的三萬騎兵正面遭遇。面對三萬強敵,李陵毫不膽怯,沉著應戰(zhàn),殺敵甚眾。
匈奴萬萬沒有想到,對方區(qū)區(qū)數(shù)千兵竟這么能打!大單于立即召左右賢王的八萬精兵圍攻李陵。面對十幾倍于自己的強敵,李陵自知寡不敵眾,于是,且戰(zhàn)且退,向漢朝邊境靠攏。
這時,匈奴經過與李陵的反復較量,已經難以支撐,也準備撤兵。
關鍵時刻,意外發(fā)生。李陵的一個部下,因為被上司羞辱,只身逃往匈奴,向大單于透露了絕密軍情:李陵之軍并沒有后援,就算匈奴一時攻他不下,拼體力,敖時間,李陵也撐不了多久。
單于聞之,大喜過望,立即組織總攻。此時,李陵的軍隊處在山谷之中,匈奴的軍隊從兩邊的山上向下投大石頭,李陵所剩三千士兵死傷慘重,已無法繼續(xù)向邊境撤退。最終,李陵投降,僅四百多人逃歸。
滿朝文武聽說李陵投降,震驚無比。你李陵不是別人,是名將李廣的孫子,是大漢的象征!戰(zhàn)敗就應“殺身成仁”!
此時,臉上已經掛不住的漢武帝強忍羞憤,詢問身邊的史官司馬遷,該如何看待這件事。司馬遷算不得大官,一個太史令,吏祿只有六百石,卻直言以諫:
首先,李陵是一位國士,(國家最優(yōu)秀的人才)他一心想的是就是報效國家。
另外,李陵率領五千步兵深入匈奴腹地,與數(shù)萬匈奴軍隊奮戰(zhàn)多日。雖然戰(zhàn)敗了,但是,他立下的戰(zhàn)功足以告慰天下。
再有,李陵這次迫于形勢“詐降”,他是留得一命,日后見機報答漢朝。
司馬遷還未說完,逆耳之言已讓漢武帝怒不可遏,立即將司馬遷投入監(jiān)獄,定為死罪。
本來這場朝議是商量李陵之事,為什么漢武帝要遷怒于司馬遷呢?
原來,漢武帝任命李廣利出征匈奴,本就懷有私心,想讓李廣利立功封侯,自己好向愛妃李夫人賣個人情。可是,李廣利這次率領三萬軍隊出兵,殺敵一萬多,損失近兩萬,這樣的戰(zhàn)果讓漢武帝無從加封。司馬遷此時盛贊李陵,在漢武帝看來,就是借李陵之功指責李廣利無能,諷刺他誤用李廣利。
司馬遷被捕入獄,定罪“誣上”。誣陷皇上,這是個非常嚴重的罪名,當處死刑。司馬遷秉性耿直,貿然為李陵開脫,招來劫難。
漢武帝時代,觸犯死刑的犯人:一是選擇“伏法受誅”;二是拿錢免死;三是自請“宮刑”(指閹割男子的生殖器)。拿錢免死需要五十萬,司馬遷家貧,拿不出五十萬為自己贖罪免死,因此,只剩下兩個選擇:一是死刑,二是“宮刑”。如果選擇死刑,已經開始著述的《史記》必將夭折;如果接受宮刑,一個“刑余之人”,必將被天下人恥笑為貪生怕死。
司馬遷卻選擇了宮刑。接受宮刑之后,就成為不是太監(jiān)的太監(jiān),再也不能入士大夫之列,這對于一個血性男人、一個飽讀詩書的文人,都是奇恥大辱!
司馬遷最為可敬的一點是,為了撰寫《史記》,決然選擇宮刑,去承受人生屈辱的極限。
自請宮刑后,他的腸子一天到晚在轉,坐在家里精神恍惚,外出常常不知該去哪里;一想到“自宮”的恥辱,背上的汗立刻將衣服浸透。
司馬遷自視清高,抱負極大。但是,“自宮”后,即使有珠玉般的才華,圣賢般的品行,也因為戴罪之身,刑余之人,再不能以此為榮耀了。司馬遷的“才”和“命”形成了 極大的悖反,讓他深感錐痛,以至于動不動就受到無端指責,不做事則已,做錯了事反而更糟。可以想見,司馬遷后半生背負著“自宮”的重負,如何孤苦飄零,無所適從!
自宮之后,做為男人的司馬遷死了,作為士大夫的司馬遷也死了,而激揚文字的太史公新生了,新生的太史公突然具備了一種前所未有的認識,開始以飽受歧視的、社會最底層的眼光,去看待事物,看待人生,看待歷史。對那些是非成敗、灰飛煙滅、否泰強弱,日月盈虧,司馬遷難免生出一種悲天憫人的感喟和智慧。從此,在他的筆下,不論是兒女情長的項羽,還是老謀深算的劉邦;是出使西域的張騫,還是抗匈建功的衛(wèi)青;是工于心計的王美人,還是不露痕跡的漢景帝;都因融入自己的理解而血肉豐滿,這就是所謂“成一家之言”。
司馬遷置屈辱、生死于腦后,成就史書中的“王者之作”,更是作出了“重于泰山”的人生選擇。
他經歷了太多的愛恨情仇,他以自己的胸懷去理解筆下的人物。直抒胸臆:“李陵投降了,但仍不失英雄本色,你看他堅守到怎樣的程度啊,打仗能這樣勇敢的天下又有幾人?我想,匈奴大概也是這樣想的,否則,單于又怎會招他為駙馬呢?可是,漢武帝卻暴跳如雷,把李陵的母親、妻子、兒子都殺了。”此刻對司馬遷來說,已不僅僅抒寫別人的歷史了。所謂“借他人之酒杯,澆胸中之塊壘”!
他對生死,有自己的看法:他曾經說過,“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毛”。在《季布列傳》結尾,司馬遷說:在項羽那樣以勇猛著稱的名將面前,季布能憑自己的勇敢顯露名聲,可以稱得上是壯士。但是,季布為了保全性命,在朱家當奴隸,這是多大的恥辱?。槭裁此贿x擇死亡呢?因為他認為自己有才,他把受辱不當一種恥辱,而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充分施展自己的才華。
可見,司馬遷對季布的認識,評價正是基于自己切身的體驗?!疤鞂⒔荡笕斡谒谷艘?,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何懼屈辱?能成大事,在這一點上,概莫能外。
司馬遷的《史記》飽含愛憎。實錄難,飽含愛憎的實錄更難。本來,一個史學家面對歷史,只需客觀公正地記述,不要求抒發(fā)感情;但是《史記》卻飽含作者的強烈愛憎之情,特別對一些悲劇人物,像《項羽本紀》中的項羽,《李將軍列傳》中的李廣,司馬遷都寫得悲歌慷慨,蕩氣回腸;面對他憎惡的人物,像《平津侯主父列傳》里的公孫弘,則不惜筆墨,從不同的側面給予揭露抨擊。
值得一提的是,司馬遷在,《史記》中批判最尖銳的兩個人:一個是大漢王朝的開國皇帝劉邦,一個是和他同時代的君王漢武帝。司馬遷寫劉邦廣招賢才,最終成就大業(yè);更寫他心胸狹窄,殺戮功臣,語言粗俗等諸多不良行為。對漢武帝的揭露,更是毫不留情。批判開國皇帝,指責當朝君王;如此書寫,往還千年,也鮮有聽聞。
司馬遷刻畫歷史人物,入木三分:原因在于,司馬遷從自己的經歷中讀懂了許多歷史人物,讀懂了許多他過去認識不深刻的東西。
從來史官對朝廷皇帝都十分敬畏,司馬遷是個例外。《蕭相國世家》寫了四個字:“上乃大悅”。那是因為劉邦得知韓信“謀反”被誅一事后,派人拜丞相蕭何為國相,加封蕭何五千戶,還派五百士兵作為警衛(wèi)。文武百官得知蕭何加封,紛紛前來祝賀。原秦朝東陵侯召平卻前來吊喪。蕭何大驚,詢問原因。召平說:相國的大難從此開始了!你想,為什么皇上在外風餐露宿地平叛,你奉命鎮(zhèn)守關中,不受征戰(zhàn)之苦,反而受到加封?因為韓信剛剛謀反,皇上懷疑你也有反意,所以加封你。希望你不要接受任何封賞,把全部家產捐出來作為軍費,皇上一定高興。蕭何趕快依計劃行事。劉邦對蕭何的做法有什么反應呢?“上乃大悅”。四個字淋漓盡致地寫出了劉邦對開國功臣的猜忌之心。把一個開國皇帝的心事剖析得如此深刻,二十四史中唯獨《史記》能做到!
唐人劉知己說,寫史要具備“三才”:史才,史學,史識。其中,最為重要的是史識。史識是史書的靈魂,沒有靈魂的史書只是材料的堆砌。
《史記》固然離不開司馬遷之父司馬談的開創(chuàng)之功,離不開司馬遷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而博聞廣識,但是,所有這一切都不足以鑄就司馬遷修史的偉大靈魂。真正讓司馬遷區(qū)別于其他所有史家,讓《史記》有別于其他所有史書的關鍵,是司馬遷的不幸遭遇。正是這種不幸遭遇,造就了司馬遷的史識,鑄就了司馬遷的偉大。
遭受宮刑之前,司馬遷一心想當個皇帝的忠臣、寵兒,但是,慘遭宮刑之后,他淪落到太監(jiān)般的尷尬地步,被開除社會正統(tǒng)之列。至此,他不再書生之見,不再人云亦云,而開始有所懷疑,有所批判,擁有了充滿個人意志的識見和膽略,千古不朽的《史記》橫空出世。
漢武帝對司馬遷的戕害,改變了司馬遷的一生命運,也成就了一個偉大史學家和一部卓絕的史學著作。那個讓司馬遷生不如死又死而后生的漢武帝,到底是草菅人命還是天威難測?如此性情中人,是通過怎樣的復雜斗爭登上權力頂峰的呢?默立在司馬遷的墓前我默默思索著……
離開司馬遷的墓祠,我們來到了一個展覽廳,這里介紹了司馬遷的后裔的情況:話說司馬遷因李陵一案被削職后入獄,司馬遷的后裔怕株滅九族,決定改姓遷居。長門在“馬”字旁加兩點,改姓“馮”,二門在“司”字旁加一豎改姓“同”,遷居在荒無人煙的巍山老牛坡下,村名定位“徐村”,“徐”者“續(xù)也”。暗喻永續(xù)司馬香火,永繼司馬遺風。這就是韓城市嵬東鄉(xiāng)“徐村”,千百年來馮同不分,馮同不婚,兩姓同進一祠堂,共拜一祖先,在這片熱土上耕讀勞作,守望自己的家園。古老的徐村,坐落在荒山野嶺之間,但,在司馬后裔眼中這兒卻是人間樂土,它遠離塵世的喧囂,一代代馮、同子孫在這里恪守著司馬先生的古訓:“讀書、明禮、女入、力田?!彼抉R后裔男耕女織,生生不息。因此,司馬家族再也沒有入相、出將的輝煌。司馬后裔虔誠地守望著家園,保留著對司馬先祖的一片忠貞。
出得展廳,再次環(huán)顧整個墓地,到處是花草豐樹,兩排高大的松柏不時發(fā)出蕭蕭之聲,蕭蕭之聲在別處已有幾分凄楚和悲涼,更何況發(fā)生在墳墓之間。在司馬遷長眠的地方就有一種壯士仆死如歸的壯烈彌漫于空間,于是我猛然想起《圣經》中的兩句:“你早是塵土,仍要歸于塵土,這便是生命的循環(huán)。”然而這里的塵土是有熱情的,假如沒有熱情,那么世界上一切偉大的事業(yè)都不會成功。徘徊在司馬遷的墓前,我慨然有懷,悠悠我思……
司馬遷憑借著精神的天梯,攀登了史學的高峰,成了神交造化的偉人。生命并非是一個發(fā)現(xiàn)的過程,而是一個創(chuàng)造的過程。大凡有成就的人,往往是最有才華的人,又是最耐得住寂寞和痛苦、屈辱的人。作為個別肉體和經驗的自我,司馬遷已經死了,但是作為普遍的世界自我和純粹的人類自我,他永遠活在人們的心中。
文/張印珍
編輯/王孝付
作者近照
作者簡介:張印珍,網名覓真,50后,河北滄州人。現(xiàn)為寧波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有10多萬字的散文發(fā)在《文學港》《梁祝》等雜志。曾出過兩本散文,《心靈花園》《花開的聲音》。近兩年愛上小詩,已經寫了300多首。被貴州作家網選入2016年鑒3首,被《荒原詩人》微刊選中6首,被公眾微信號小編欣妍絮語選用20多首小詩。地獄天堂微信平臺選用100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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