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海子,想起“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海子,我的眼前總會出現(xiàn)一塊麥地,很大很大的麥地。冬天青青的麥地,夏天金黃的麥地,秋天剛剛平整的濕潤的麥地。
就像被海子親昵地稱著“瘦哥哥”的凡.高筆下的向日葵,在無邊無際的原野上瘋狂地燃燒。海子的麥地也是這樣,在海子的筆下,所有的山水都變成了靜寂的生命里的一道淺流或者是火山噴發(fā)時最后的火焰,那是麥地的光芒。
那些麥子,靜寂地列隊站著,它們遍布于麥地之上,如同氣沖牛斗的靈劍,采集著露水、雨水和汗水,記錄著大地的傷痕、貧窮和苦難。海子赤足在麥地里走著,像是麥地的孤獨的情人。“讓大地上布滿哀傷的村莊/有時我孤獨一人坐在麥地里/為眾兄弟背誦著中國詩歌”(《五月的麥地》)。即便是抒寫自己無望的愛情,海子也離不開他的麥地和麥子:“四姐妹抱著這一棵/一棵空氣中的麥子/抱著昨天的大雪,今天的雨水/明天的糧食與灰燼/這是絕望的麥子/請告訴四姐妹:這是絕望的麥子?!保ā端慕忝谩罚?/span>
一束麥子不是金黃的童話,一片麥地也不是靈魂的凈土。海子曾經(jīng)離開過他的麥地來到北京,甚至去更遙遠的青海、甘肅、西藏尋夢。海子希望在那里找到遙遠的慰藉和溫情。然而,現(xiàn)實是更深的絕望:“更遠的地方,更加孤獨/遠方啊,除了遙遠,一無所有”(《遠方》),于是,麥地上重新傳出海子深情的呼喊:“在麥地上跑著/雪和太陽的光芒/詩人,你無力償還/麥地和光芒的情義”(《詢問》)。
海子深愛著他的麥地,就像那個懸崖邊的麥田的守望者。
霍爾頓說:
“我將來要當(dāng)一名麥田里的守望者。有那么一群孩子在一大塊麥田里玩。幾千幾萬的小孩子,附近沒有一個大人,我是說——除了我。我呢,就在那混帳的懸崖邊。我的職務(wù)就是在那守望。要是有哪個孩子往懸崖邊來,我就把他捉住——我是說孩子們都是在狂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往哪兒跑。我得從什么地方出來,把他們捉住。我整天就干這樣的事,我只想做個麥田里的守望者?!?/span>
然而懸崖本身是孤獨的?;赝谎垤o寂的麥地,最后的守望者海子轉(zhuǎn)身跳了下去,那是比遠方的風(fēng)更遠的山海關(guān)的鐵軌。麥子,你聽到海子最后的叫喊了嗎?
麥地拒絕回答。因為工業(yè)化的云煙正在蠶食著中國鄉(xiāng)村的麥地。麥地正漸行漸遠。
(2016年3月22日于桃花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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