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汪曉佳
圖:來自網(wǎng)絡(luò)
1969年早春季節(jié)里的一天晚上,身著尚未佩戴領(lǐng)章帽徽草綠色軍裝的我,和一批與我同一天驗上兵的幾十名老鄉(xiāng),被一輛軍用卡車從新沂火車站接走,大家擠擠挨挨地站在敞篷的車廂里,一路顛簸,精神抖擻地來到了坐落在蘇北淮陰小王營的軍營。
因為是夜晚,看不到這里的一切景色,只有稀疏的路燈在閃爍。
到了軍營,部隊把我們安頓到了一溜數(shù)間平房里睡覺,睡在早已為我們這些來自安徽、浙江、江蘇、河南的新兵所準備的,用金黃色的麥瓤鋪就的地鋪上,上面鋪了被單子,用薄薄的棉衣棉褲做枕頭,身上蓋著一床柔軟的軍被,暖暖和和的,猶如當年在農(nóng)村“鉆草屋”時的感覺。
在灰暗的燈光下,我和許多新兵,相互問候,覺得他們的家鄉(xiāng)方言五花八門,南腔北調(diào),很有意思的,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早晨,一陣嘹亮的起床號聲把我們剛剛?cè)胨痪玫男卤鴨拘?,我們都一骨碌爬起來,揉揉惺忪的眼睛,你望望我,我看看你,竟不知所措?/p>
這時,只見一位健碩的中年軍官,吹著短促的哨子來到我們面前,叫我們趕快到外面排隊出操。初來乍到的不適,再加上穿衣時的慌亂,我看見隊伍中的新兵,衣服穿得不是那么齊整,甚至還有沒有穿襪子、扣錯扣子和沒穿襯衣的,讓這位軍官忍俊不禁。
“立正!”那軍官喊道。于是我們就立正。然后他又喊道:“稍息!”等我們“稍息”了,他緊接著又喊了一聲“立正”,隨即擲地有聲地說:“齊步走?!彼麕е覀冏叱鰻I房上早操,齊刷刷地走在營房附近的馬路一邊,贏得路上早起的行人刮目相看。
真正的部隊生活就從這天開始了。
我們所住的地方是新兵集訓隊,也就是我團的培訓基地。新兵培訓結(jié)束了,緊接著就是培訓汽車駕駛員,當然,還有其他的培訓,是個人員流動較頻繁的臨時性單位。一個月的新兵集訓后,一天,團軍務(wù)股來了兩個軍官,其中一位一面點名,一面在本子上點劃著。
然后,他喊了幾個人的名字,就讓他們出列站在一起,直至把所有的新兵喊完,排了若干個小型的隊伍,這些小型的隊伍,很快被站在一旁的軍官一一帶走了。我被帶到了團部警衛(wèi)排,成了一名令人羨慕的警衛(wèi)戰(zhàn)士。
在新兵連集訓時,有一位義烏的新兵,平時我倆相處得如同弟兄。當他看見我倆沒被分在一個單位,也不知以后還能不能再見上一面,閃得他淚眼盈盈的,接著,他摩挲著從挎包里掏出了一雙嶄新的千層底布鞋,執(zhí)意送給我,爭執(zhí)不下,我只好收下了。
我一直以為這只布鞋是他未婚妻送給他的信物,前幾年在微信聊天時,才知道那是他母親專門為他做的鞋子,當時他還沒有對象。這么多年過去了,我也記不清后來是否把這只母親給他做的鞋子奉還給了他,問他,他也忘記了。倘若沒還給他,于我而言,真是塊心病呢。
我所在的部隊是炮兵部隊,全團擁有各種大小汽車百余輛,每年都有一批老駕駛員退伍,每年都要再培訓一批新駕駛員補充空缺。
出乎我意料的是,警衛(wèi)排竟把我抽去參加駕駛員培訓,所以,不久就又回到了度過一個月新兵生活的集訓隊。當時負責新兵訓練的那位軍官,又擔負起了培訓駕駛員的職責,是我們的隊長。
指導員是一位文質(zhì)彬彬的江蘇人,他也是駕駛員出身,是從連隊臨時抽調(diào)來的,不僅駕駛技術(shù)嫻熟,還很會做思想政治工作,能文能武,拿得起放得下,深受學員們愛戴和尊敬。
部隊培訓駕駛員不像地方那樣“速成”,前前后后,我們在汽車集訓隊待了將近半年光景,扎扎實實地學會了汽車駕駛技術(shù)。
在臨畢業(yè)的前夕,我們的主要任務(wù)是為地方上運送貨物,“以干代訓”。比如到淮陰、漣水、宿遷、泗洪等地農(nóng)村,幫助農(nóng)民運送甜菜,在城里為一些倉儲幫助運送百貨,都是我們自己親手裝卸,不用地方的人插手,并且從來不吃他們的任何東西,甚至連一杯熱茶都不喝他們的,做到了不計報酬、秋毫無犯,全心全意地為人民服務(wù)。
所以,汽車集訓隊的會議室里的四面墻壁上,掛滿了地方上贈送的各式鮮艷的錦旗和匾額。我們引以為傲。
我團的軍墾農(nóng)場在淮陰楊莊鎮(zhèn)西側(cè)的夏家湖地區(qū),那年“三夏”農(nóng)忙季節(jié)里,我和集訓隊的全體官兵駕車馳聘增援農(nóng)事,負責用汽車將田里收割后的稻子,一趟趟運送到打谷場上,不僅參與裝卸,還幫助農(nóng)場的官兵們把割下來的稻子,根據(jù)天氣情況,一抱抱地堆起來又攤開,往往熱得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從來沒人叫過一聲苦和累。
由于我在集訓隊能吃苦耐勞,鉆研業(yè)務(wù),以“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的心態(tài),突出地完成了各項任務(wù),并且積極靠近黨組織,因此很快由指導員和我的班長作介紹人,在入伍不到半年的情況下,光榮地成為了一名中國共產(chǎn)黨黨員。后來我聽人說,在集訓隊入黨的人極少極少,當時我剛滿十八歲。
蘇北淮陰小王營這個地方駐扎的官兵,是留守人員,大部隊都已遷往安徽蚌埠駐防。
大約是當年的八月份吧,淮陰小王營軍營所有的留守官兵,奉命全部撤回了蚌埠南營房,便從此結(jié)束了在淮陰小王營將近半年的軍營生活。
時間雖然已經(jīng)過去四十多年了,但是淮陰這個地方留給我的印象,卻怎么也不能忘記,每每回想起來,總有一種甜甜蜜蜜的感覺涌上心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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