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父親
河南濟(jì)源 高小艷
清明節(jié)前夕，母親打來電話說，父親身體不適，讓我?guī)デ撇?。我連忙答應(yīng)下來，也不敢耽擱，即刻驅(qū)車前往。
“他整夜整夜睡不著覺，如今肚子又疼得厲害?！蹦赣H斷斷續(xù)續(xù)地向我講述著父親的病情。他手足無措地站著，像個(gè)做錯(cuò)事的小孩兒，我看出了他的狼狽?！皼]事的。你媽太小題大做?！彼麌肃榱税胩?，從喉嚨里擠出一句話。母親瞪了他一眼，他趕緊閉了嘴。謹(jǐn)小慎微，父親一向如此。不想麻煩我們，這是他掩飾自己病情的一貫的手段。他到底不肯去醫(yī)院？從家里出來，我們拗不過他，只得依著他，到他指定的藥鋪里抓藥。醫(yī)生給他測了一下血壓，沒想到高壓竟直逼一百九。我驚駭。“降壓藥可按時(shí)吃？”我著急地詢問道?！鞍磿r(shí)吃?！彼侠蠈?shí)實(shí)地回答。“今早呢？”我又問?！耙渤粤恕！彼桓铱次业难劬??！斑@可怎么辦？”我轉(zhuǎn)過頭問醫(yī)生。“可能他情緒煩躁所致，過一會兒也許會好些?！贬t(yī)生若有所思地回答道。我還是很忐忑，更不敢送他回去。
等到吃過午飯，我還是不放心，又帶他去醫(yī)院。血壓雖稍稍下降了些，但還是居高不下。我真有些手足無措。醫(yī)生囑咐不能重復(fù)吃降壓藥。這可讓我為了難?！八恢X是很正常的，你不要什么事都放在心上。”我看著他愁眉不展的樣子，想方設(shè)法開解他?！皼]有?！备赣H想展顏一笑，但到底很勉強(qiáng)?！拔乙步?jīng)常睡不著覺，但白天一旦忙起來，就忘記了這檔子事?！蔽夜首鬏p松地對父親說。父親無言以對，直楞楞地看著我。對于我的一套說辭，他似懂非懂。這可如何是好？我苦不堪言。
在家里陪父親嘮嗑，然后帶他去理發(fā)店。他想一個(gè)人去理發(fā)，卻又說服不了我，只得讓我跟著。從理發(fā)店里出來，我又帶他去買衣服。他心疼錢，這也不要，那也不要。我又不依不饒。凡是試著合身，又都通通買下。他到底拗不過我，只能任由我裝扮。我只想讓他高興一些，然后忘記身上的病痛。這很難做到，但我想試一試。傍晚時(shí)分，我又帶他到操場上遛彎，夜里我給他燒水燙腳……
“也許可以舒舒服服睡一覺?！币估?，我躺在床鋪上恍恍惚惚地想。不知不覺睡到半夜，我猛然驚醒，想起父親就住在樓下。他睡得可好？這個(gè)問題困擾著我，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我躡手躡腳下樓，站在父親的臥房外，仔細(xì)聆聽，什么聲音也沒有。我暗喜。我又輕手輕腳回到樓上，和衣躺下卻怎么也睡不著。我失眠了。窗外雨聲不斷，我仔細(xì)聽著，想從雨聲里分辨出，其他聲響。什么也聽不到?？人詻]有，嘆息沒有，開門聲也沒有……父親肯定睡著了，這讓我感到欣慰。不知何時(shí)，窗外雨聲住了，連滴答聲也沒有了。遠(yuǎn)處傳來公雞的啼聲，一聲，兩聲……直到睡意重新襲來。
第二天清晨，我起床詢問父親:“昨夜睡得可好？”父親說:“前半夜睡不著，后半夜睡著了?！倍覅s正好反過來，而這些，我對他只字未提。一股隱痛襲來，我突然紅了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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