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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知袁隆平院士離世的消息,我正和文友行走在醴陵南鄉(xiāng)明月鎮(zhèn)的田垅。環(huán)顧四周,禾苗一頃一頃的新綠。
很震驚,之先并未聽到老人抱恙的消息,所以很希望這是假的傳聞。初夏可親,大自然的生靈萬物正向盛而行。
特殊的時刻走在田野,感覺是走在袁隆平院士的田野。他是名人,外在毫無光華的名人。身形瘦而結(jié)實,皮膚黝黑,笑容憨實,完全就是長年累月在田野上日曬風吹,天光地影賦予了他典型的農(nóng)民伯伯的形象。二千多年前司馬遷提出“民以食為天”的古語,袁老年輕時就深以為然,說:民以食為天,食以稻為天。從此,以一輩子在大地上行走,在土壤里深耕的身影去踐行著自己骨子里的憂患和悲憫。
袁老當是最熟絡鄉(xiāng)村的鳥語花香,草木葳蕤。此時的鄉(xiāng)村,充盈著雨后的鮮亮與蓬勃的朝氣。金雞菊黃燦爛得四處漫生,它們隨心所欲地開在坡谷、橋頭和屋前,一叢叢、一簇簇,像無數(shù)的小太陽聚在一起。益母草,蓼辣則以一串串深紫色的細花熱烈而細致地開在樹下平地。高崗的野百合粉白粉白,挺拔的身姿有著無人能與之匹敵的清絕。花草間偶爾掠過一只飛向樹枝屋檐的鳥雀,小白蝶則流連往返,翩然起舞。空氣格外清新,輕霧就在不高的山腰上纏繞。蜜蜂小小的翼翅廣飛平地山尖,自帶溫暖光線,在四季的入口與花海芳菲傾心相融。我們是來明月鎮(zhèn)養(yǎng)蜂基地來看蜂的。四五月為江南的雨季,難有一日晴,其實是最不利蜜蜂采蜜的時段。但一排排蜂箱口,仍可見蜜蜂進進出出。
我想,袁老一輩子就如一羽勤勞的蜂,置身無垠的稻蕙原香,用腳步丈量土地的廣闊深厚,風雨兼程,赤子真心。
平整的稻田,一條初入汛期的小河背負著灌溉的重任將稻田分流成小橋人家兩岸的守望。尚矮小的禾苗應該才插下一二十天,向夏而生的意氣奮發(fā)里還帶著秧苗的稚嫩。按時令算,是一季稻。我分不清它們的品種是南優(yōu)二號還是叁優(yōu)一號,但我知道,它們的名字就叫雜交水稻,是袁老心中手中的寶。初夏的鄉(xiāng)村,水田上飄蕩的綠,是種田人的夢和希望。
“你們年輕人沒有經(jīng)歷過饑荒,不知道糧食的重要性,一粒糧食能夠救一個國家,也可以絆倒一個國家。”袁隆平曾在采訪里提到自己先天下之憂而憂,只身投入研究雜交水稻的初心。
我的父輩經(jīng)歷過挨餓的日子。何謂“饑荒之苦”?沒飯吃。聽大人講過吃糠粑粑、南瓜根、薯藤,甚至觀音土的種種,生命的代價不堪回首,卻是真實存在過。糧食是生命之源,斷了源,便要斷命。我在鄉(xiāng)下長大,孩提時就體驗過插秧、雙搶的勞動之累之樂。記憶中常有夏天的午后,天空突然讓黑壓壓的烏云籠罩,幾聲燥雷劈響,大人們高喊:“要下雨了,快來收谷呀!”那個聲音讓我至今回想都緊張,仿佛天地為鼎鑊,一場驟雨馬上就要煮掉一個曬谷坪,在田間扎根三、四個月,從一指青澀到俯首飽滿,只待入倉的粒粒稻谷即將毀于一次滂沱。隨著大人手持掃帚薄膜等逃命似地跑到坪里,各收各家的谷,婦女孩子刨攏,掃凈,牽袋,男人裝袋,扎口,扛運,分秒必爭地搶收。收好自家的都會去幫后完工的那家,呼喚聲和各種嘈雜混在一起,抵擋著一場雨的緊急迫降。極少有被雨淋透的回數(shù),倒有幾回,收得妥妥貼貼安心喝了大碗涼茶,等來雷聲遠去,烏云盡散,毒日頭猛鉆出來曬得人腦殼皮疼,起了個頭的蟬聲又緊密了,大家挑著運著才收的谷子倒進坪,倒進一片亦真亦假的罵罵咧咧。
稻谷,就有那么重要。急迫中所有的音符都因谷粒必須歸倉。
那時候,是上世紀八十年代,水稻已經(jīng)在改命,只是很少有人知道插田收割關(guān)一個叫“袁隆平”的人的事。一個周末,我去玩得好的同學何柳家。看到書桌大玻璃下壓著一些相片,正中間一張很大,兩個男人站在一片稻田中。我知她爸爸是農(nóng)技師,常年在田間跑,于是指著問:你爸和農(nóng)民照的吧?何柳說:那是袁隆平伯伯,研究雜交水稻的,你不知道呀?我搖頭:我只曉得何伯伯是搞紅薯搞稻子的。我當時認為農(nóng)技師就是教農(nóng)民科學種田栽菜,什么時候播種收割,怎么施肥治蟲,鎮(zhèn)上的人都知道何技師,都不知道袁隆平。
由于父母在糧站上班,我中學的每個暑假都會打工,幫忙夏糧入庫。過磅,驗質(zhì),監(jiān)倉,結(jié)算,每個環(huán)節(jié)我都干過。我慣看涌著熱浪的稻谷從農(nóng)民的肩膀歸入架著天橋的大糧倉,仍每次感嘆谷粒的可親可貴:豐產(chǎn)了,這么多糧,大人口中的饑荒日子徹底翻篇了!有一次,我看見當糧站主任的父親寫工作總結(jié),提到“感謝袁隆平”,我想起何柳家的照片,問:謝謝他什么?爸爸認真地說:現(xiàn)在田里種的都是他研究的種谷,產(chǎn)量翻倍增長,不然,國家哪里有糧食儲備呀,手中有糧才是真正的心里不慌。從此,明白了有人干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時間和夢想會讓每個人各就各位,在自己的天涯耕種生活。與稻為謀,注定是將自身交付日曬夜露去追夢。
曾有人問他,知識、汗水、靈感、機遇。哪個最重要?袁隆平說,“書本很重要,電腦也很重要。但是書本里面種不出水稻,電腦也種不出水稻,只有在試驗田里才能種出水稻。”
袁老一生都在禾苗里逐夢。他懷揣著兩個夢:一個是禾下乘涼夢,另一個是雜交稻覆蓋全球。他堅信,在千百次的失敗中,必然有一粒種子可以使萬千民眾告別饑餓。長路追夢,夢已不再是夢,他為天下蒼生圓了一個飽足夢。
茁壯的禾苗,起伏著風的收放自如。我們和路邊一戶人家的幾位老人聊天,喝著山泉水滾開的茶,甘甜。她們都年齡很大了,卻安詳而清爽,說現(xiàn)在鄉(xiāng)下種一季稻就夠吃的了,多余的田還種了玻璃椒等能賣好價錢的蔬菜,后輩人都在外面安心工作掙錢。
不愁吃喝,人才能在實現(xiàn)自我價值和自我對社會的影響方面走得更遠。蔥郁之間,山烏桕猶未紅,梔子花正清透。河水,淙淙而下,聆聽著人和稻子指向收獲季的平和滿足。
看蜂戀山崗看風拂稻田。午后寂寥,禾苗拔節(jié)有痛。“雜交水稻之父”“共和國勛章”等多項榮譽加身的袁老不顧91歲高齡,今年三月還在海南三亞雜交稻研究基地。“我不在試驗田,就在去試驗田的路上”,這是他追夢永無止境的寫照。
鉛灰色的天空,不時有白鳥急速掠過,我想起泰戈爾《飛鳥集》中的詩:我的存在,對我是一個永久的奇跡。借此詩,獻給一個永遠行走在稻芒之上的長者。站在希望的田野上,感念與前行的力量之源,來自風吹稻浪。
作者簡介:謝艷君,筆名南飛雨燕,湖南醴陵人,株洲市作協(xié)會員,湖南省散文學會會員。作品發(fā)表于《西部散文選刊(原創(chuàng)版)》《文筆峰》《醴瓷》《作家天地》《文藝窗》《東方散文》《清風文學》《山東散文》巜教師報》《湛江晚報》等文學期刊及報紙。熱愛工作熱愛文字,相信,手持煙火以謀生,心懷詩意可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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