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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叔,姓劉,家里排行老二,我不知道他具體叫啥名。他脾氣倔,不識字,人挺善良,村里老老少少都一直叫他狗叔。
狗叔和我家離得不遠,父親健在的時候他們倆常在一起喝酒。東北人有一種好客情懷,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互相吃請是家常便飯,這是一種割舍不斷的習(xí)俗習(xí)慣。我的老家在農(nóng)村,小時候,夏日里很少有辦事情的,結(jié)婚大喜的日子大部分都在農(nóng)閑時節(jié),尤其是寒冬臘月里。有喜事孩子們都能解解饞,誰家里辦事情提前一天都有水桌——簡單預(yù)備幾桌招待親友鄉(xiāng)鄰。誰家有喜事,整條街的鄰居男女老少齊上陣,痛痛快快肆無憚忌地開葷,大吃大喝幾天。
父親寫得一手好毛筆字,毋庸置疑,只要村里有紅白喜事的對聯(lián)基本上都是出自他老人家的手筆。每當(dāng)進入臘月,咱家就熱鬧了,感冒發(fā)燒來治病的人多,等老爸寫對子的也排得一個接一個。
有一年,快過年時,狗叔從集市買了一塊錢的大紅紙,也來到我家等老爸寫對子?!疤ь^迎春春滿面,出門見喜喜迎門”“天增歲月人增壽,福滿乾坤喜滿門”等吉利話的對聯(lián),還有各種橫批,“金雞滿架”“六畜興旺”“鴨肥蛋大”等。
狗叔樂滋滋捧著寫好的對聯(lián)回了家,就等著過年貼對子,討個喜興。
那年西伯利亞的寒流刮過來,臘月里雪特別大,特別冷,大牲畜小動物被突如其來的寒流凍死不少。但是沒影響我們過年,東北的年氣依舊還是特別足,年三十,各家各戶早早就貼上了大紅窗花,大清早就貼對聯(lián),家家戶戶中午12點之前都得吃完團圓飯,傍晚時分一家人在一起說說笑笑包團圓餃子,和和美美等待“一夜連雙歲,五更分二年”幸福時刻的到來。
我們這些半大孩子吃完晚飯,三五成群走街串巷挨家挨戶,一家不落地串門,走百家門,每人手里拎著一個用罐頭瓶子做的燈籠,給老輩人拜年。給長輩磕頭作揖是理所當(dāng)然的,老輩人會賞我們晚輩一塊糖吃。
拜年來到狗叔家,張震眼尖,給我拉到邊上:“二虎兒,狗叔家家譜位置對聯(lián)橫批寫得是啥?”
我順著張震黑老鴰爪子的手指望去,老爸寫的橫幅“六畜興旺,肥豬滿圈”貼在了家譜上面去了。大家伙兒笑得前仰后合,狗叔被笑得莫名其妙,在我的提議下把橫幅給撤換了下來,狗叔褶皺的老臉臊得通紅。“讓孩子們笑話了,我不識字,字不認識我?!惫肥逡粋€勁兒點頭哈腰。
去年我回老家,買了禮品我抽空特意去探望了一下狗叔。狗叔家的兩個丫頭都已經(jīng)出嫁了,家里只剩下狗叔一個人在家,我與狗叔天南地北地聊起了家常,狗叔也與時俱進用上智能手機。
“叔,可以呀!趕時髦都用移動電話了?”
“大丫頭給買的?!惫肥逍ξ亍?/p>
當(dāng)我看到他的電話通訊記錄我頓時懵了。“叔,一個太陽,一個紅旗這是啥意思?”
“叫明紅?!?/p>
“叔,畫條河,加一個1,是誰?”
“姓何,那是老何家大丫頭?!?/p>
“畫條河加個2,就是前院老何家二丫頭。”
“叔,一個畫水圖案,后邊還加一個1,這是誰?”
“是咱家大丫頭,畫水圖案,后邊加2,那是咱家二丫頭的電話號碼!”
“叔,你這是天書?。∧闾胁帕?!”我笑著說。
“二虎兒,狗叔不認識字兒,但是數(shù)字認得,哈哈,有啥才,我自己知道咋認就行。”
“叔,我的電話號你咋存的?”“畫一個虎圖,加一個2!哈哈,我和你們文化人比不了!”……
時光如水,狗叔的存儲記憶法,實在是霧里看花,別具一格呀!算是天下無雙的奇才!我敬佩,我敬佩狗叔的才智,還有他那大智若愚的人生態(tài)度。
作者簡介:王宏宇,原名王洪雨。遼寧省散文學(xué)會會員,畢業(yè)于遼寧文學(xué)院,72年6月出生在吉林西部號稱八百里瀚海的大安市,自幼就喜文弄墨,常文海泛舟,樂此不疲。更集岐黃妙術(shù)與一身,是中醫(yī)世家第五代傳人。其詩歌、散文、小說作品散見省內(nèi)外多家報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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