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姜蘊青
“那一年,我在那里工作,她剛好也在那里教書,于是她見我正直、肯干…”爺爺說著,臉上露出驕傲的神情。
“別聽他瞎說…”,奶奶臉上明顯有一抹紅韻,然后倆人不約而同地笑了。
初戀那般美好。
爺爺固執(zhí)起來像個孩子,當(dāng)然,這方面奶奶也不占下風(fēng),偶爾他倆都要命的倔強。
一次晚飯,因為一點柴米油鹽的小事小拌了幾句,吃完飯奶奶帶我出去散步,溜達(dá)去了超市。奶奶在散貨區(qū)停下,猶豫了片刻,然后搖搖頭,邊買邊說:你爺爺最近新長的毛病,愛吃零食了。
這一犟,便是一輩子。
那一年,奶奶肩上鼓起了一個脂肪瘤,雖說沒什么大礙,但是在一家人苦口婆心地勸說下,奶奶才肯去醫(yī)院手術(shù)切除。
手術(shù)那天,爺爺因為身體不佳,家人都不讓他去醫(yī)院。我們都等在手術(shù)室門口,幾個小時過去,手術(shù)才結(jié)束。
媽媽怕爺爺在家擔(dān)心,悄悄讓我打電話告訴爺爺一聲。我撥通爺爺?shù)氖謾C,原本還在擔(dān)心他耳鳴,出乎我意料的是,電話一通,爺爺就接了起來。而奶奶睜開眼睛的第一句話就是:“給你爺爺打個電話,告訴他一聲?!?/p>
晚上回到家,爺爺拉著我的手說,“孩子,我吃完早飯就坐在這里等,也不敢打盹兒,就怕我聽不見,一整天心都提到嗓子眼兒,幸虧你給我打了電話,一顆心這才放下?!?/p>
這穿越空間的愛情,讓我濕了眼眶。
爺爺?shù)钠庠絹碓酱?,前幾天又不小心骨折住院,醫(yī)生不讓他活動,得靜養(yǎng)。他又在鬧脾氣了,不吃飯,不說話。
這都要惹起家人的公憤了,全家人都很窩心。任性又倔強的他,根本聽不進(jìn)醫(yī)生和家人的關(guān)心,像極了那些叛逆的青春期孩子。
晚上,奶奶跟我說:“你爺爺骨折,我給他煮了雞湯,好得快?!?/p>
一會兒表姐從醫(yī)院送飯回來,對奶奶說:“姥爺把雞湯都喝了,他說讓你在家多吃飯,這些香蕉,讓我?guī)Щ貋斫o你吃”。
原本已經(jīng)吃飽的奶奶又拾起已經(jīng)放下的筷子。這里面的溫暖與柔情,這頓只有我和奶奶的晚餐也吃得格外香。
那是一種超越愛情親情的第三種情,是混于愛情與親情的血,急速并且溫暖地在他們之間流淌。
爺爺從青島回來的那天晚上,二十天的等待,奶奶格外幸福,不停地忙活著。
二十天的掛念,爺爺似乎想把這二十天里的一切說給奶奶聽。像往常那樣,爺爺又生氣地訓(xùn)著奶奶,不讓她干活。而奶奶也就聽話地坐在爺爺身邊,靜靜地,什么也不做。真像兩個孩子。
平平淡淡的愛,有時候足抵得過轟轟烈烈你死我活式的有始無終。
有時候不得不相信命運二字,命在前,運在后,孰輕孰重,不由分說。
爺爺回家的第二天,在把所有的心事向奶奶訴說過后,便一路尾隨命運,走出了時間的緯度。
在給爺爺處理后事的那幾天,奶奶一直很鎮(zhèn)定,不該哭的時候一滴眼淚也沒有流下,所有的事情都是親力親為,在努力追求著完美。
奶奶的這座城墻大概是在送走爺爺?shù)哪且凰查g坍塌的,在后來無數(shù)個翻來覆去睡不著的夜里,奶奶回憶著:“老頭子省了一輩子,早知道會如此,這二十天我爬也爬去青島了?!?/p>
奶奶把爺爺?shù)恼掌贸鰜?,貼在墻上,吃飯照樣擺著爺爺?shù)耐肟?,好像誰也不曾離開。
爺爺走后的第一個中秋節(jié),奶奶打扮得整整齊齊,容不得一點兒差錯。終于觸摸到那尊冷冷的石頭那一刻,所有的牽掛與思念,全部隨著淚水宣泄出來。奶奶崩潰地近乎爬的走向了老伴的石碑前,那撕心裂肺的哭喊,震徹天宇。
心疼的人在里面,想念的人在外面。這樣的團(tuán)圓,這樣心酸。
五年后的今天,我還睡得迷迷糊糊,奶奶把我叫醒,讓我跟著學(xué)學(xué)做飯。
奶奶一邊做飯,一邊回憶道:“你爺爺以前最喜這口飯,最后那段時間他在青島住院,他捎回話來說是想吃面條,我就這么給他做了一碗,你爸爸看見了,竟過來質(zhì)問我,說我糊弄你爺爺?!?/p>
奶奶不慌不忙,不急于解釋,后來面條出鍋,拿去醫(yī)院,爺爺吃得甚香。
我在奶奶眼里看到了用假裝壘起來的堅強,這過去的五年,沒有一天不在想念,沒有一天不在眷戀,沒有一天不在期待來生,以最美的姿態(tài)與老伴重逢。
作
者
簡
介
姜蘊青,網(wǎng)名:大王又在嘆息,家在青島西海岸新區(qū)。閑暇之余喜歡讀詩陶冶生活,文采不揚卻喜歡寫些不成文的字句自娛自樂。
本期參與編輯
主編:靜 秋
排版:靜 秋
校稿:畢瑞霞
復(fù)審:劉培蕊
發(fā)布:劉培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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