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耿方華
車在黃島至榮城的高速公路上奔跑著，人到中年的王媛雙手緊握方向盤，向一邊看了看已熟睡的丈夫和女兒。漸漸地把車速減了下來，柔聲問道：“劉，還沒睡醒？快到了，你說咱是先回家看看昵？還是先上敬老院看看兩位老人？”丈夫一骨碌爬起來，“唉呀！一覺睡大了，到了？咱先去敬老院看看咱叔和咱娘吧！一航一航醒醒吧！咱去看你爺爺奶奶了?！眲ミ吇卮鹬眿D邊叫醒了閨女。聽著丈夫叫女兒的聲音，開著車的王媛思緒飛回了二十年前……
剛剛二十歲的王媛認(rèn)識了比她大兩歲的電工劉偉。劉偉人憨厚樸實(shí)，特別是笑起來露出了一對漂亮的小虎牙，情竇初開的王媛漸漸喜歡上了劉偉。此時(shí)的劉偉也早就暗戀著長相甜美的王媛，只是想想自己膠南寶山小窩洛村的那幾間小草房就沒有了追王媛的勇氣。同在一個(gè)廠子上班的兩人之間就隔著一層沒戳透的窗戶紙。他倆的心思被他們的師傅看出來并給他們做起了紅娘。
戀愛后的王媛才知道劉偉是獨(dú)自一人過日子。雖有兄弟四人，大哥二哥早已結(jié)婚，并已分家另過。父親在他十七歲的時(shí)候就因胃癌去世了，父親去世前做了幾次胃癌手術(shù)，家中一貧如洗。受了半輩子苦的母親看著兩個(gè)還沒成人的兒子，再看看這僅有的三間破房子，怕自己給倆個(gè)兒子說不上媳婦，就有了改嫁的想法。改嫁，是母親當(dāng)年最無奈的辦法了。
剛初中畢業(yè)已十七歲的劉偉，看著愁眉苦臉的母親和正處于逆反期并讓母親操碎了心的三哥，搖搖頭說：“娘，你領(lǐng)著三哥走吧！我不去，我出去打工能養(yǎng)活我自己。要是我們娘仨一起到別人家里，人家既要給我們倆蓋屋，又要給我們倆說媳婦，這么大的壓力，會(huì)把人家嚇跑了??！娘！只要你以后能過上好日子，你就領(lǐng)著我三哥走吧！”劉偉說著哭著從此就開始了自己一個(gè)人的生活。
沒成想，兩人的戀愛卻遭到了王媛父親的反對，看著如花似玉的女兒領(lǐng)回家一個(gè)窮光蛋，老人說什么都不同意。王媛為難啊，但看看人窮志不窮的劉偉那堅(jiān)毅的眼神，王媛鐵了心就要跟著他。在父母強(qiáng)烈的反對聲中毅然和劉偉去民政局領(lǐng)了結(jié)婚證。領(lǐng)到了結(jié)婚證的二人，在沒有婚禮和祝福的情況下過起了柴米油鹽的小日子。
想到靠打工終究不是長久之計(jì)， 婚后的小倆口便辭去了在廠里的工作，為了更好地生活，劉偉下海干起了販魚的營生，王媛學(xué)會(huì)了美容美發(fā)。夫妻二人起早貪黑地忙碌著。兩年后，他們有了可愛的女兒劉一航，還在黃島貸款買了第一套房子，這時(shí)的夫妻二人想想三哥家的孩子已經(jīng)長大，就有了想讓婆母幫他們帶孩子的想法。當(dāng)年領(lǐng)著三哥改嫁榮城李叔的婆母，在李叔的張羅下，給三哥蓋上了四間大房子并介紹自己哥哥家的侄女和繼子結(jié)了婚。兩個(gè)老人也對三哥三嫂寄托了老來靠他們倆養(yǎng)老的希望。
小倆口抱著孩子拿著大包小包去榮城的婆母家時(shí)，婆母看出了他倆的想法。飯后，沒等他倆開口，就拿出了一萬元錢并跟王媛說道：“航航媽，這一萬塊錢是你李叔送給你們買房子用的。幫你們看孩子這事，我是幫不上你們了，你看看我們這里這一大家子我哪能脫開身?。∥依蟻砭偷弥竿@邊養(yǎng)老了，你們要是有心就來看看我，沒心我也不指望你們。你們還是回去自己看孩子吧！再說，就算孫女大了也中不上奶奶的用?！甭牭竭@話的王媛，眼里含著淚違心地說：“娘，我們今天來既不是來向您老要錢，又不是來讓您老看孩子，我們就覺得孩子這么大了，來讓爺爺奶奶看看。至于俺李叔幫俺這錢，等俺有了一定還你們。”說完這話的王媛告別了公婆，抱起女兒和丈夫回到了黃島自己的家。從那以后，他們一家仨口只有逢年過節(jié)才會(huì)來看望爺爺奶奶。
轉(zhuǎn)眼二十多年過去了，年老后的婆婆，身體不是很好，李叔也得了腦血拴。劉偉的大哥已經(jīng)去世。劉偉就和在寶山老家的二哥商量兄弟二人共同出錢，去榮城幫三哥侍奉住院的父母，直到老人好轉(zhuǎn)為止。看著倆位老人的身體一天不入一天，都已照顧不了對方。李叔的本家侄子就建議讓倆位老人去鎮(zhèn)上的敬老院住。雖然倆老口一起生活了二十多年，可二人一直都沒領(lǐng)結(jié)婚證。李叔無兒無女屬孤寡老人，國家養(yǎng)老。婆母有兒子，要去敬老院就得兒子們抬錢。為了能讓老年后的母親和李叔生活在一起。劉偉和二哥就每月給三哥打去母親住敬老院的錢。
趁十一女兒一航放假，全家人去商場給兩位老人買上了衣服鞋子，又買上了好吃的，去榮城敬老院看望爹娘并順便回家看看三哥。
“媽，前面就是敬老院了?！迸畠阂缓降脑挻驍嗔送蹑碌乃季w?！耙缓?，快給你爺爺奶奶把鞋子和衣服拿著，咱去給你爺爺奶奶換上新衣服，也好讓他倆高興高興?！蓖蹑路愿乐畠?。
“李叔！我娘昵？怎么光你自己在這里？”剛進(jìn)敬老院的王媛和劉偉看見繼父一人坐在床上，異口同聲的問。“老三把你娘接回家了，大約有半年了，具體你娘是什么情況，我也不知道?。∥颐刻於荚谙?，怎么還沒送來昵？”“叔，這是給您買的衣服和鞋子，我?guī)湍銚Q上咱一起回家看看俺娘吧？叔，還有這二百元錢你也拿著，以后如果街上有賣豬頭肉的你就買塊吃吧！“王媛說著把錢遞到了公公手里并幫老人換上了新衣服。
從敬老院出來的一家四口心急如焚地往家趕著?！皠?，你看前面那個(gè)人是不是三嫂？”眼尖的王媛看見了在村口路邊上的三嫂，也慢慢的把車停到了三嫂的身邊?！叭阍谶@忙啥？俺三哥昵？咱一起回家做飯吃吧？”“唉呀，你們都回來了??！我在這里等車?yán)O果啊！我吃飯了，你三哥也沒在家，上班去了?！鞭o別三嫂后的他們回到了家里。
看到躺在炕上病怏怏的婆母，王媛止不住淚流滿面，“娘～一航，快叫奶奶?！薄澳棠獭币缓娇匆娞稍诳簧瞎鞘萑绮竦哪棠桃苍缫哑怀陕??！笆呛胶絾?？想不到奶奶還能活著看見你們??！”一旁扶著李叔剛進(jìn)們的劉偉看見娘兒們這悲苦的樣子就說：“娘，你看看誰回來了？快坐起來跟俺叔說說話吧！俺們這就去做飯了啊！”
吃著飯的母親跟他們說：“老了，不中用了??！他們有時(shí)一天送一頓飯，有時(shí)二天送一頓飯，給我抱進(jìn)屋幾抱草，讓我自已燒火暖暖炕。每次聽著大街上有賣油條的，想吃??！等我出去人家早就走了，飯也吃不飽，病也不給治，就讓我躺在家里等那一頭了?。∥颐刻焱鴫ι虾胶降恼掌?，就說：航航啊！你不想奶奶嗎？奶奶恐怕再也見不到你們了。”老人吃著哭著說著，聽著老人的哭訴，全家人心情沉重地吃完這頓飯。
飯后，王媛拿出了一千二百元錢遞給了婆母“娘，這錢給您，想吃啥您就買著吃吧！天也不早了，我們也好回去了，等過些日子我們再回來看您。娘，我們把李叔再送回去啦~您在家一定要多保重??！”說到這里的王媛扶著行動(dòng)遲緩的李叔往車上走去?！皨專夷棠踢@身體狀況你就是放再多的錢也不起作用了，不管街上來賣什么的，等她出來人家早就走了，是有錢也買不到啊！”一航和爸爸扶著出來送他們的奶奶淚流滿面地跟母親說著。一邊一聲不吭的劉偉壓抑著幾近崩潰的自己。
心里再放不下也該啟程了，王媛含淚揮別了婆母，這時(shí)上了車的劉偉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望著越來越瘦小的母親放聲大哭。
王媛放慢了車速含淚看了一眼正在抽泣的女兒和痛哭的丈夫，說道：“一航，咱現(xiàn)在就回去把你奶奶接到咱家，你同意嗎？劉，咱這就回去把娘接著，你爺倆可都要想明白??！今天咱把老的接回家，以后無論遇到什么情況，都得咱全家人共同面對，沒有再送回來的道理。你們都同意嗎？”劉偉爺倆破涕為笑連聲說“同意！同意！”王媛調(diào)轉(zhuǎn)車身就把車開到了婆母身邊，“娘！上車吧！咱一起回家！”王媛說著下車攙扶著婆婆就往車上走，“王，你說的是真心話嗎？不把我再送回來了？你們都那么忙，我老了不中用了，就是個(gè)累贅??！再說，我老婆子對不住你們啊……‘’老太太說著嚎啕大哭。王媛說：“這不是都叫苦日子逼得嘛，過去的事就別提了，俺三口真心接你走?！袄掀抛?，你跟著兒子媳婦走吧！也好去享幾年福啊！我在那里挺好的，你也不用掛掛我，我也不用再掛掛你了。”李叔老淚縱橫地拍打著婆母的肩頭說。一同坐上了往回走的車。
要接走母親的劉偉就去了隔壁三哥家想跟三嫂說說。剛進(jìn)們就看見三哥和丈母娘一個(gè)燒火一個(gè)掌鍋正在煎魚，三嫂也在忙碌著。“三哥，你在家里？沒去上班？我來跟你說說，我要把娘接了俺家去?！澳阍冈趺淳驮趺矗也还??！奔逯~的三哥頭也沒抬地回答?！袄纤?，你今天把娘接走了，以后就不要送回來了，這也不是我們不養(yǎng)，是你自己愿意的?！比┻吤呎f。“你娘早好臨著養(yǎng)了，年紀(jì)大了，光在一個(gè)兒子家能行嗎？”三哥的丈母娘大聲隨和著說……已把話說明的劉偉快步走出了三哥家并上了車。
“娘，您把我剛才給您的一千二百元錢再給我李叔吧！以后您想吃什么想買什么就跟我和您兒子說，我們給您買就行了。叔，您把這錢拿著，想吃什么就買什么，住些日子我們再回來看您?！蓖蹑逻呴_車邊和公婆說著。
車子在榮城的鄉(xiāng)間大路上緩緩地開出了敬老院，不知何時(shí)，已是夕陽西下，抬眼看西天的那片晚霞，很美很美……
耿方華，膠南泊里人，現(xiàn)家住黃島街道轄區(qū)。經(jīng)營茶行。愛詩歌，愛閱讀，喜歡用文字寫出自己的生活。
投稿：jiazaihuangdao@163.com
編輯：jing1qiu（靜秋）
校稿：丁兆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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