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是缺少美，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美的眼睛”，這句話如果用在詩歌上就是：世界不是沒有詩意，而是缺少發(fā)現(xiàn)詩意的眼睛。
要成一個厲害的詩人，需要的往往就是這樣一雙“眼睛”。那么多人看廬山瀑布，只有李白寫出了“疑是銀河落九天”，一個比喻讓廬山瀑布火了；那么多人對月詠中秋，只有蘇軾寫出了“轉(zhuǎn)朱閣，低綺戶，照無眠”，9個字寫出了月光之靈氣；那么多人賞過荷花，只有楊萬里寫出了“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荷花被寫“活”了。
這種能發(fā)現(xiàn)詩意的眼睛，除了文人們有，還有一類人也有，他們就是：詩僧。高僧們寫詩，拼的不是文字功底，拼的就是一個悟性。他們看這個世界的角度，往往和一般人不太一樣。本期筆者要和大家說的，就是一首全靠悟性寫出來的七絕，詩名叫《晚起》。
這首詩的作者名叫饒節(jié)，是一位宋代詩僧。饒節(jié)本也是一個讀書人，后因仕途不順意志消沉。他曾有過縱酒以至數(shù)日不醒的時候，也曾想跳過河，后在香巖寺出家。自那以后，他與青燈相伴，寫出了大量有水平的詩作，陸游對他很是推崇，稱他為當(dāng)時詩僧第一。本期這首《晚起》就是他在晚年所作，我們來品一品：
《晚起》（宋.饒節(jié)）
月落庵前夢未回，松間無限鳥聲催。
莫言春色無人賞，野菜花開蝶也來。
這首詩是饒節(jié)晚年所寫。一個清晨，饒節(jié)睡了個懶覺，起床后看見野菜里有一只蝴蝶翩翩起舞，便悟出這首七絕，并隨手寫了下來。全詩通篇都是大白話，無一生僻字卻寫出了人生至理。
詩的前兩句其實頗有點兒孟浩然《春曉》的感覺，孟浩然寫的是“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描寫的也是自己在鳥啼聲中睡覺的情形。只是饒節(jié)這首詩，加入了月落和松林的意象。其實這14個字寫的就是這位老和尚在寺里的生活狀態(tài)，閑適而又無憂無慮，所以才能如此自在，才能睡個懶覺。
后兩句睡醒的詩人來到庭中看花，顯然這山里的花不似城里的名花那般珍貴，它們甚至只是一朵朵野花。但只要它們一開放，也一樣會吸引蝴蝶前來追逐，它們的美以及這滿園的春景其實并沒有被辜負。
如果單純地把這首詩理解為一個人只要夠有才，就自然會有人來欣賞，那顯然還是小看詩人了。在拋出“莫言春色無人賞”之后，詩人說的這個懂得欣賞野花的人并非是他自己，而是蝴蝶。這說明哪怕沒有他在，自然界也是一個自我完足的世界，花兒自有蝴蝶這個知音。詩的境界理解到這一層，其實就不只是停留給弱者以安慰的層面了，它已經(jīng)上升到對自然的思考上了。這一層哲思，是非常難得的，而這就是此詩中包含的禪意。
縱觀這首禪詩，雖然從字句上來看，寫得很直白，但卻是要哲理有哲理，要意境有意境。詩人引入松林、鳥啼的意象，就是為了和野花相對比。松樹是高且直的，鳥是有動人的歌喉的，它們自然能吸引人們的關(guān)注，這也是詩人首先感受到他們的原因，但它們的存在其實并沒有讓詩人表現(xiàn)出十足的欣喜。他最欣喜的點，是在看到蝴蝶在野花中飛舞時，這時他在平凡中發(fā)現(xiàn)了詩意，才催生出這樣一首禪詩。
于我們的人生而言，哪怕再卑微的人，當(dāng)他們在一個小角落盛開時，也會在他們那個環(huán)境和圈子里找到知音。這種知音之意并非一種高高在上的同情，而是一種自然而然的生活狀態(tài)，這就是此詩的字里行間藏著的人生至理。
好的詩靠的是一個“悟”字，生活中處處都有詩意，就看我們用哪種眼光、從哪個角度來看待它們。這也正是一個厲害的詩人，和一個普通人的最大區(qū)別。這首來自宋朝的禪詩，大家喜歡嗎？歡迎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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