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單也是一種財富
發(fā)布于 2019-07-18 21:33:57 查看源網(wǎng)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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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世旭
曾經(jīng)看到一篇介紹倫敦《泰晤士報》大老板思克利士的文章,說他最初每月只能拿到80英鎊薪水的時候,他對自己的處境非常不滿,之后當(dāng)他掙到上萬英鎊時,也不滿足,直至成為億萬富翁,他仍不滿足。同時他對那些自我滿足的人,是很反感的。
有一次,他與一個從未見過的助理編輯聊起來,聽說該編輯來了將近三個月,每星期薪水是5英鎊,且對現(xiàn)狀很滿意。他的回答是:你要知道,我可不希望我的職員一星期拿了5英鎊,就覺得很滿足了。
在思克利士看來:世界上不知道有多少人一輩子都一無所成,原因就是因為他們太容易滿足了!找到了一份穩(wěn)定的工作,終其一生拿那么一點點薪水,每天總是做著同樣的事情,一直到死。而他們竟以為人的一生所能獲得的東西也就只能有這么多了。于是他決定不再重用這個助理編輯。
文章的作者點評說:不滿足是痛苦的,為避免因不滿足而帶來的痛苦,許多人只求安穩(wěn)舒適,旱澇保收,小富即安,不再向前看,不給自己一點壓力。知足可以作為別的動物的目標(biāo),但是對人而言,切不可把自己一生的追求局限在一個狹窄的范圍。人要有成就事業(yè)的目標(biāo)。
我初不解,以此詢同行朋友,朋友告曰,很多人追逐權(quán)、名、利,你有什么不理解的?于是反思,恐怕自己真是落伍了。然而,又頗不以為然,即便是追求財富,對“財富”也可以有多種理解的。
以我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簡單也可以是一種財富。
初中畢業(yè)之后的二十年我是在鄉(xiāng)村和鄉(xiāng)鎮(zhèn)度過的,回到省城之后的二十年,我依舊保持著當(dāng)年的作息習(xí)慣:晚上沒有特別的事,盡可能約九點上床,不到十點已經(jīng)打鼾,早上五點半左右起床,上班,家務(wù),出差,其他時間爬格子,周而復(fù)始。除此沒有更多的生活內(nèi)容。即便大年初一,為了把應(yīng)酬減少到最低限度,我主動給一些朋友問候之后也就關(guān)閉了電話。我特別喜歡獨自呆在下班和休息日人去樓空之后的辦公室,一面靜悄悄地爬格子,一面體會“一切星散,一所很大的洋樓里,除我以外,沒有別人。我沉靜下去了。寂靜濃到如酒,令人微醺”(魯迅《怎么寫》)的愜意。
這種幾近于幽閉的“愜意”其實不足為外人道。好心者在背后的議論中不免為我嘆息,以為我失常,病疴已深。但鞋子舒不舒服,只有自己的腳曉得。
這樣的一種生存方式,基于對一種生活信條的選擇,那就是:簡單生活。
之所以喜歡簡單,是因為我以為簡單可以平息一切無謂的喧囂,從而保持盡可能真實的自我。簡單生活所追求的目標(biāo)是:多一份舒暢,少一份焦慮;多一份真實,少一份虛假;多一份快樂,少一份憂愁。否則,為了獲取某種公認(rèn)優(yōu)越的生活,去疲于奔命,去裝扮作態(tài),去強顏歡笑,去獻(xiàn)媚取寵,去忍辱負(fù)重,聽任自己的內(nèi)心傷痕累累,雜草叢生,不值!
生活的事實是,我們所需越少,得到的自由就越多。簡單生活使生活的物質(zhì)性更接近生命的本質(zhì),讓我們認(rèn)清生活中哪些是必需的,哪些是無謂的。人們對幸福給出過無數(shù)定義,我的定義是:幸福的指數(shù)取決于一個人自主空間的大小。
在文壇呆得久了,??吹接械耐袆谏褓M力地請人題詞、作序或至少寫封短簡在報上登出來;為一個研討會滿頭大汗地拉贊助、請評家、求媒體、爭臺面、爭鏡頭,進(jìn)而爭上獎、爭席位、爭名次、爭稱號、爭待遇,我總是在對他們的進(jìn)取心和頑強極表欽佩的同時,更多地在心里為他們叫苦叫累。換成我,有那麻煩的十分之一,就足夠要我的命了。
我對自己的寫作從不抱太大的期望,自然也就不會有太多的失望。我寫著,我活著,這個事實本身就足夠愉快了。
當(dāng)然,常年獨處的確是孤單了些。但少了熱鬧也會少了紛爭,不必說假話難為自己,也不必說真話惹惱別人;多了寂寞也多了清靜,不必看人臉色,也不必讓人覺得沒趣。
不是沒有朋友笑我的日子過于蒼白,但我很固執(zhí)地覺得蒼白并非是一種缺失。蒼白的好處是,很小的一點感動,就能使我得到很大的一種滿足,覺得“萬物皆備于我矣……樂莫大焉”(《孟子·盡心上》),這還不是最大的財富嗎?畢竟一個人并非非要有名車豪宅大把股票才高興得起來的。
這樣的幸福觀也許很卑微,很渺小。但蕓蕓眾生,還是各安其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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