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 1359 期 〓
文|孫燕飛 編輯|王成海
前段日子，一個發(fā)小的兒子結(jié)婚，我們應邀參加。發(fā)小們又從四面八方聚在一起，每次相聚都會說起小時侯的那些事、那些人。有趣地說著，起勁的笑著。常常到夜深都不肯睡去。無限的懷想，道不盡的難忘與情趣。
對故鄉(xiāng)的記憶，主要集中在我從童年到少年的那段美妙時光。是春季萌發(fā)出新綠的一塊塊莊稼地，夏季盛開的一簇簇淡紫的土豆花，秋季村南一樹樹金黃色的楊樹葉，冬季忽然一夜醒來那厚厚的一院子皚皚白雪。多少個夜晚夢回故鄉(xiāng)，碧空如洗的白日，繁星閃爍的夜晚。麥秸飛舞的場面，啪啪的打麥聲，此起彼伏，白霧飛揚的磨房，轟轟的機器聲，猶在耳旁，村南邊表姑房后剛下過雪的土坡上，孩童滑雪玩耍的笑鬧聲，恍若清晰可辨。麥秸旁 、草堆后、墻角、屋邊到處都有我們藏迷的身影。村里的每一處場所都能成為我們的游樂場。
故鄉(xiāng)是座落在山腳下的一個小山村，初始可能楊姓人居多，所以得名楊家村。一排排土房，一道道泥巷，一條壕溝把村子分為東西兩處，東頭住著不多幾戶人家，大多人家分布在村西。
村子靠著的那座山因有一個天然石洞聞名鄉(xiāng)里，每年的四月初八，鄉(xiāng)里鄉(xiāng)外的人們都來石洞里求子，許愿還愿。把好多吃食供奉在山洞里。不久便成了覬覦了多日男孩的口中美味。山的左側(cè)有一片山杏林，常常引來周村的人采摘，山上野花野草叢生，凡能食用的都是孩童的佳肴。
村里的菜園是在東頭幾家人的房后，我對它有著特別的記憶。常常鬼頭鬼腦的揣著一顆咚咚狂跳的小心臟走在菜園中間的小道上，趁著看園人不注意就悄悄跑到蘿卜地里拔一兩個蘿卜，隨便在衣服上蹭蹭便放入口中，那般嫩爽，那般甘甜。那時候不明其意，為何一走入那條田間小道就心跳加快？不明白做賊心虛的慌亂，亦未察覺那種偷東西感覺帶來的刺激與快樂。拔蘿卜是要承擔風險的，一不小心會被看園人發(fā)現(xiàn)。園人分為兩種，一種是疼惜小孩子的，只站在原地踏著步拍著腿高聲喊著:停下，停下。私下里卻偷偷的發(fā)笑。草草了事。一種是忠于職守認真負責的，真的會追上個三里二里的，那陣慌亂，那陣奔跑，感覺心臟都要奔出體外，停下來的時候已是汗水淋漓，口干舌燥。心里卻有一種僥幸逃脫的快感。
小小的我們還組建了小戲團，用紅顏色的老鼠藥打臉化妝，差點鬧出亂子。打著霸王鞭，唱著二人臺。危險而快樂的游戲著。童聲嫩氣的唱腔常常逗引下地干農(nóng)活的大人們駐足，無奈的生產(chǎn)隊長只得把我們驅(qū)散。
星期天的雨后，輕快地踏著露珠，聞著清新的空氣，挎著小籃子，來到南樹林，睜大眼睛找尋藏在虛土下面的白胖胖的蘑菇是件開心快樂的事?；厝サ穆飞希@子里一個個白蘑菇幻作了一團團財寶。滿足充盈著人心，嘴角會溢出笑來。
盛夏，人們都會結(jié)伴翻過石洞山到達八大頃去挖甜草苗，身強力壯的大人們有時挖到一株好苗，故意纏到腰間，以炫耀其勞動成果。我們只能挖到那些細短的苗子，因而投去羨慕的眼光。
無數(shù)遍行走在那條通往鄉(xiāng)里的土路，我們淋著雨踏著雪。翻過鐵道又上土坡便是學校了。天剛蒙蒙亮，大人們還睡在熱乎乎的坑上，我們便拿點吃食趕往學校，窩窩頭揉碎，再偷偷挪開油甕蓋舀半勺胡油，便是全天下最香美的早餐。
閉塞而單調(diào)的農(nóng)村生活不時也會有讓人心動的插曲。
放電影便是一曲，每當放影員扛著重重的機器來到村里，村子里就四處飄散著期待與興奮的空氣。放電影通常選擇在空曠的場面上，沒等天黑就把幕布架了起來。人們早早的拿著小馬扎，搬著大板凳去占據(jù)有利位置。層層擴散，泛濫成黑壓壓的一大片。人頭攢動。焦灼的等待著，交頭接耳的閑談著，直到電影開始。人們津津有味的看著，但也會不時傳來玩皮孩子們的吵鬧聲。熱鬧而又專注的場景至今難忘。
趕交流算另一曲。每年的七八月份，農(nóng)民鋤地結(jié)束，收割未到的熱季消閑的時候，各個縣鎮(zhèn)會有一年一度的物質(zhì)交流大會，各地商家聚集而來，各種娛樂團隊也會參與其中，小時候我們?nèi)ナ畮桌镆酝獾耐聊翣柵_趕交流。大家聚集起來，搭乘一輛四輪車或拖拉機，鬧哄哄的坐了一車斗。一路上任風吹任日曬，心里卻翻了蜜罐的甜滋滋。來到熱鬧的集市上，逃選上幾樣中意的商品，看幾場熱鬧的雜戲，便趕完了一天的集。大家又聚集起來滿意地堆坐回車后斗上。每個人都打開布袋展示著自己的釆購，說說笑笑，聲音蓋過車的轟隆聲。
每當幕色被夜晚吞吃，煤油燈的光亮透過窗戶形成微弱的光暈。它見證著山村百姓的夜生活，指引玩耍晚歸的孩童們找到回家的路。
那個時代沒有電子產(chǎn)品，媽媽們只要在家門囗高高的一聲，便能喚回散落在角角落落的孩童，靠的是口口相傳，靠的是熱心互助。
至從印刷術(shù)發(fā)明以來，思想與文明便長了翅膀。它會飛到世界的每個角落，也會飛進這個小村莊。鄉(xiāng)村社辦教師和那個上了歲數(shù)的說書人是最基層也最淺顯的傳播者。孩童們坐在幾個年級同在的一個教室里開啟了通往廣闊天地的好奇心靈。從aoe開始，從一二三開始。說書人在莊稼人結(jié)束了農(nóng)活的某個暖陽陽的冬日午后，在眾人的圍坐中間聲情并茂，繪聲繪色，講述村莊以外的發(fā)生，講述上古時代的過往。
平淡的生活中滴進了些顏色，心靈的湖面上泛起了些漣漪。人們忽然明白這十里八村并不是全部宇宙，也并非全部大自然。
山里的念書人有了改變命運的愿望，村里的年輕人有了出去闖世界的想法。改革開放的號角吹響，一茬茬年輕人離開村子去尋夢，剩下不多的老人們留在了村子里。
山依在，景依舊，人遠行！回村的夢卻伴隨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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