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然簡介:陳艷萍,湖北天門人,現(xiàn)居武漢。從生命的原香出發(fā),與美同行,抒寫生活,鄉(xiāng)愁,詩情以及遠方。已出版散文集《故鄉(xiāng)的女兒》。
蘿卜的種植歷史悠久,《詩經(jīng)》里有記載?!对娊?jīng)、邶風、谷風》篇,“采葑采菲,無以下體”,菲,就是蘿卜。
蘿卜,有長形、圓形、圓錐形等。蘿卜,有白色、紅色、綠色、紫色等。皮肉,有白色、紅色、淡綠色等。
對于蘿卜,民間有很多俗語。比如“冬吃蘿卜夏吃姜?!北热纭疤}卜上市,藥房關門?!北热纭笆绿}卜賽人參?!边@么多說法,是在表達,蘿卜吃了對身體好?!度悍甲V》里,也寫蘿卜,說:可生可熟,可菹可齏,可醬可豉,可醋可糖,可臘可飯,乃蔬中最有益者。這么多做法,是在表達,蘿卜怎么做都可吃。
“功多力勝,養(yǎng)生之物”。蘿卜,下氣消谷,胃不好的人,可常常吃蘿卜。它還可令肌膚細白,解酒醉,治暈車暈船,解煤氣中毒。
在古代,蘿卜叫土酥,是說它的樣子潔白如酥。楊萬里曾經(jīng)在詩里寫蘿卜:”庚郎晚菘翡翠茸,金城土酥玉雪容?!耙馑际钦f,金城的白蘿卜好,有玉和雪的質(zhì)地。只是不知道,這個金城所指。
而我,更喜歡家鄉(xiāng)江漢平原上的紅皮蘿卜。
中學的校園里,有一大片菜地,種了幾畦蘿卜。秋冬時節(jié),蘿卜長大了,顯擺,露出一小撮紅,上面簇擁著綠茵茵的菜葉。人們給蘿卜菜取名蘿卜纓子,老讓我想起紅纓槍,不知道這里邊是否有關聯(lián)?再大一點,蘿卜露出來更多,臥在地上,恍如一個個染紅的雞蛋。真拔起來,蘿卜要比雞蛋大很多。
那是老師們的蔬菜,白天不敢扯,到了晚上,下晚自習,渴了餓了,偷偷去拔。大自然是長了眼睛的。一切都好像是故意安置,菜地邊正好有野塘。洗洗吃,脆生生,甜津津。
生蘿卜吃多吃急了,打臭臭的蘿卜嗝。說話時,使人厭惡。熟蘿卜則好。美食家清代李漁說,和初見如小人,相熟后為君子的意思差不多。莞爾,也覺得牽強。
喜歡家鄉(xiāng)的紅蘿卜,懷念奶奶做的兩道關于紅皮蘿卜的菜。
我的家鄉(xiāng),湖多河多,也就魚多。小魚小蝦便宜,奶奶會經(jīng)常買點,弄干凈洗干凈備用。紅皮蘿卜,切絲備用。
土灶的鍋大,而魚又那么小。奶奶極仔細,每一條魚都在她的布局和掌控中煎得恰到好處,頭尾不分離。多年后,我學著奶奶那樣煎魚,明白了很多做人做事的道理,也對應起老子說的:治大國,如烹小鮮。
煎好的魚,奶奶把它們挪到中間堆著,加些生姜蒜頭和辣椒,倒進蘿卜絲,少量水,文火慢慢煮熟。揭開鍋蓋,滿屋魚香,貓兒東張西望。
小魚煮蘿卜,總有很多湯。孩子們的第一碗飯,有幾條小魚。第二碗飯,只有蘿卜和魚湯。魚湯,養(yǎng)人。這話不虛。孩提時代,沒有見過點心,喝過牛奶,吃過水果,但有這小魚煮蘿卜,我們照樣身體好。
這道菜,如果有剩下的,就這樣擱在飯架上。第二天端下來,成了魚凍,那是另一張美味。
家鄉(xiāng),有一種特色魚,叫鳑鲏。傳說打霜的鳑鲏,味道最好。此時,正好蘿卜成熟。鳑鲏魚燒蘿卜絲,比起其它小魚煮蘿卜,就顯得更講究。 后來,我去過很多地方,不曾見過這樣的做魚方法。他們說,蘿卜煮小魚,會很腥。是的,只有我故鄉(xiāng)的河流里生長的小魚,能夠這樣煮蘿卜,是清甜味兒,是香鮮味兒。小魚煮紅皮蘿卜絲,只屬于奶奶的灶臺,故鄉(xiāng)的味道。
還有一道關于紅皮蘿卜的菜是瓦罐雞湯,這道菜貴重,不能經(jīng)常吃到。但一年里,還是可享用幾次。
散養(yǎng)土雞剁成塊,紅皮蘿卜切成塊,加生姜在鍋里炒,炒至水干,盛進帶耳瓦罐,用木制灌耙勾著灌耳,推進剛剛做完飯的熱灶里面,用熱灶灰捂著。三四個時辰后,拖出瓦罐。
煨那么久,蘿卜并不融。但皮和肉,有些脫落。吃在嘴里,些微的粉,如北方人說的面。吸進了雞肉的香和味,蘿卜呈琥珀色,味道脫胎換骨,說不出的好。
這兩道和蘿卜相關的菜,是永生的難忘,永遠的好味。
入冬時分,回了一次老家。村子里到處看,看菜園里的紅蘿卜有多大,看門前散養(yǎng)的雞有幾只。我知道,這是母親為孩子們回來過年而準備的。我看見它們,想起的是奶奶的瓦罐雞湯。
感覺這道菜,也在慢慢消逝。故鄉(xiāng)人家,現(xiàn)在也流行煨藕湯。即使是雞湯,也少有瓦罐灶火。但家里有老母親在,會很不同。她們依然認為,土法煨制的蘿卜雞湯,土厚水深,情意悠長,是對孩子也或親人最好的眷愛。
蘿卜的吃法多,種的也就多。切片曬干是一法。兒時,每到冬季,估摸著有幾天晴好的日子,奶奶就會曬蘿卜片。怕雞啄,端到地頭的田埂上曬,端到矮屋頂上曬。曬好了,等有臘肉的時候拿出來。先泡,和臘肉一起稍微炒炒,和煨蘿卜雞湯的方法一樣。這樣的味道,屬于鄉(xiāng)土可親,屬于游子縈懷。
腌制,也是法。腌制蔬菜,很有意思。同樣的原材料,同樣的器物,每個人做出來的味道卻迥然不同。
記得有一年,我和奶奶去姨伯家走親戚。走了很遠的路,進屋的時候,姨伯正彎腰從壇子里抓腌制的蘿卜,就隨手讓奶奶嘗嘗,奶奶遞了一塊給我。酸酸甜甜,脆脆辣辣,很可口,比奶奶做的好。時隔經(jīng)年,腌蘿卜的味覺一直在我的嘴邊,只是無法形容。
現(xiàn)在,我喜歡做蘿卜燒肉。蘿卜,至素。肉,至葷。油多的使之出,無油的使之入。帶肥的塊塊肉,先炒,再加塊塊蘿卜,再炒,炒出肉里的油,加水煮。冬時,一定要加大蒜。平日里,加點蔥花。這道菜,是“金風玉露一相逢”。不需要什么技巧,只多加幾片生姜,就是至味。
蘿卜菜越長越壯,越高越老時,會開蘿卜花。花色淡雅,花型巧致。白白的,粉粉的,比那花店里擺著的各種名花,不知道美多少倍。而且,花期很長。
開花結(jié)籽后,蘿卜才是完成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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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xiāng)的女兒》是一本散文集,全書分六個篇章:《日暮鄉(xiāng)關何處是》、《拂水飄綿送行色》、《田園瓜蔬新米粥》、《回望更覺滋味長》、《一片冰心在玉壺》、《月掛青天是我心》,全九十三篇文字。
我用談家常式的行文風格,說故鄉(xiāng)的風俗、風景、風物、食物、人情、地理。其實也沒有分開,每一篇描寫物的文字里都有人,每一篇描寫人的文字里都有景 ,而情,那更是必須的,旋流在我的每一個文字里。
誰不念兒時?誰不憶故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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