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去南京休假,正值高考,游玩之余順便幫助親戚送孩子參加高考,而之前恰巧游覽了夫子廟和江南貢院。前后幾天,現(xiàn)代高考的熱烈場面和江南貢院里展示的古代科舉場面,交相輝映在眼前和腦海,令人不由得感慨萬千、唏噓不已。
古代科舉和現(xiàn)代高考,都是國家社會選拔人才的方式,同時也是個人的功名成才之路。
泱泱中華帝國,五千年燦爛文明,是世界上唯一不間斷的人類文明。能做到這個“唯一”,科舉制度功不可沒。
中國這樣一個龐大國家,離不開一大批行政人員的管理工作,這些行政人員的選拔產(chǎn)生機制無疑是一項重要國策。在秦漢以前,官職主要靠世襲,豪門世代為官,布衣世代為民。漢代起用察舉制,老百姓表現(xiàn)良好,被當?shù)毓賳T發(fā)現(xiàn),也就有出頭的機會了,所以漢代的小故事特別多,比如“刻木事親”、“行傭供母”等。魏晉時進一步完善察舉制,產(chǎn)生了“九品中正制”,由朝廷派出“中正”官,去民間選才,把候選人分成九個等級,按照級別錄用。然而上述制度都取決于選拔官員的良心和忠心,一旦選拔官員懷有私心,則很難做到公正公平。事實上,古代眾多的門閥貴族就是因為官官相護、互相推薦,造成對做官途徑的壟斷而產(chǎn)生的,如隴西李氏、弘農(nóng)楊氏、烏衣巷的王氏和謝氏等豪門貴族。
到了隋代,出生弘農(nóng)楊氏的楊堅銳意改革,科舉制度正式登場。憑科目考試選拔人才,豪門子弟與寒門子弟一視同仁,只有通過科舉考試才能做官。從此“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壟斷狀況一去不復返,寒門子弟“鯉魚跳龍門”的機會大大增加。科舉制度的橫空出世,為天下的寒門子弟創(chuàng)造了出人頭地的機會,因為這一制度的公平公正性,得到了天下人的擁戴,使得它擁有了極強的生命力。無論朝代如何更替,無論誰做皇帝,都非常重視和依靠科舉制度。從公元六世紀末到二十世紀初,科舉制度走過了1300年光輝浩蕩的生命歷程。
科舉的過程大概是這樣的:第一階段,童生階段:孩童在私塾學習數(shù)年,然后分別參加每年一次的縣試、府試、院試,縣試合格后便可稱為“童生”,院試合格后成為“秀才”,秀才第一名稱為“案首”。第二階段,秀才階段:秀才參加每三年一次、由禮部會同各省貢院在秋天八月舉辦的鄉(xiāng)試,考試分三場,每場三天兩夜,合起來便是“九天六夜”,吃喝拉撒都在一個叫“號舍”的狹小空間里,相當折磨人。鄉(xiāng)試合格后便成為“舉人”,第一名稱為“解元”。第三階段,舉人階段:舉人在鄉(xiāng)試的第二年二月參加“會試”,由禮部舉辦,考試也分三場,會試合格后便成為“貢生”,第一名稱為“會員”。終極目標進士:貢生在當年,一般是在會試后的次月參加由皇帝親自主考的殿試,殿試只是對貢生進行排名,并不淘汰,也就是說,所有的貢生都會通過考試,成為“進士”,只不過名次等級不同。第一等,進士及第,分為三甲:第一名狀元,第二名榜眼,第三名探花;第二等的為“賜進士出身”,若干人;第三等的為“賜同進士出身”,若干人,第二等、第三等的進士第一名稱為“傳盧”。所有這些人通稱為“進士”。
各階層的待遇如何呢?童生沒有待遇,秀才可以免除徭役和賦稅,舉人國家就開始發(fā)工資了,有特殊需要時可以安排工作,但官不會大,仕途有限;進士則直接由朝廷委任官職,將來可以出將入相。
在漫長的1300年間,科舉為中華帝國選拔了十萬進士,百萬舉人,形成了國家行政管理的重要基礎(chǔ)。
任何事物都有兩面性,凡事有利有弊,科舉也一樣,在為國選賢方面做出巨大貢獻的同時,科舉也不乏種種讓人詬病的弊端。如八股取士,使得很多真才實學的人頻頻落榜,如胡雪巖、顧炎武、黃宗羲、曹雪芹、吳敬梓、蒲松齡等;還有對讀書人的戕害,雖然成就了一部分的讀書人,但也傷害了另外一部分讀書人,如吳敬梓筆下的“范進”,魯迅筆下的“孔乙己”,這些作品中的人物都是有現(xiàn)實原型的。
近代中國,落后挨打,有識之士紛紛尋求救國之策,其中廢除科舉就是其中之一。一九0三年,袁世凱和張之洞給慈禧太后的一份奏折中寫道:科舉一日不廢,則學校一日不能大興,士子永遠無實在之學問,國家永無救時之人才,中國永遠不能進于富強。
一九0五年,千年科舉制度終于壽終正寢。
科舉被廢的根本原因不在于它的一些缺陷,而在于它適應不了新興的時代要求。新興的時代開啟了工商業(yè),需要大量的人才,而僅靠科舉每三年才選拔百名人才,根本就是杯水車薪,況且科舉僅是一種官員選拔制度,適應不了各行各業(yè)的要求。
廢除科舉后的中國,開始廣開學堂,興辦學校,“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已成為過去,九年制義務教育更是讓所有人都成為了讀書人,基礎(chǔ)教育確實得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善。
在科舉制度之后,高考接過了大旗,成為國家選拔人才的主要制度。在上世紀九十年代之前,通過高考考上大學的,基本就等同于科舉中的舉人或進士了,因為國家包分配工作,有了鐵飯碗,吃上了“皇糧”。九十年代之后,大學生越來越多,國家開始把大學生推向市場,自主擇業(yè),不再統(tǒng)包統(tǒng)攬。但是又另外推出了“公務員考試”,考中的便成為了國家公務員。于是公務員考試成為了新的“會試”,而高考則降格為“鄉(xiāng)試”,甚至只是“院試”,因為大學生什么待遇也沒有,畢業(yè)后自謀生路。
科舉作為古代中國的人才選拔制度,實行了一千多年,公正地說它是一項了不起的制度。對比之下,現(xiàn)代的高考制度并不成功。
在它開始誕生取代科舉以來的近百年時間內(nèi),閃光點是實現(xiàn)了普遍教育,但是在人的成才之路上仍然沒有擺脫科舉思維,在功名思想上一脈相承,還是努力讀書(十年寒窗),考個好大學得個國家飯碗(博個功名)。而在國家公務員考試推出之后,高考的功名功能便失效了。然而可悲的是,人們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仍然追逐在高考的狂潮之中,也正是他們的推波助瀾,使得本已失去“頂戴”的高考仍然高高在上。高高在上的一個重要原因是清華北大們的存在,殊不知,清華北大的很多畢業(yè)生庸庸碌碌,其中不乏“北大畢業(yè)生賣豬肉”這樣的奇葩現(xiàn)象。
古代讀書人經(jīng)歷的是“十年寒窗”,而現(xiàn)在的莘莘學子經(jīng)歷的遠遠不止十年。從三歲開始上幼兒園,一直到大學,如果再算上碩士、博士研究生,二十年都不止。從幼兒園開始便不能輸在起跑線上,上各種藝術(shù)班;為了小升初,不惜高價購買學區(qū)房;中考高考的各種補習班等等,耗盡了學子們的精力和學習興趣,耗盡了家長們的財力。最后出來的成果——畢業(yè)后的大學生,和科舉中落榜的秀才一樣,百無一用。勉強找到工作后,相應的技能也得從上崗后從頭學起。
現(xiàn)代社會已經(jīng)是百業(yè)俱興,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每個人根據(jù)自己的特長和興趣,選擇適合自己的專業(yè),上個對口的大學,畢業(yè)后憑自己的一技之長完全可以找到合適的工作?,F(xiàn)在高校這么多,還愁上不了大學?根本用不著那么不切實際的去瞎拼,勞人傷財。
早在二千五百年前,儒家圣人孔夫子就已經(jīng)開始實行“因材施教”,夫子廟里展示著孔圣人的各種教育方式,而我們則把這些優(yōu)良的教育精髓放進了“中國科舉博物館”,沒有實施在當代教育事業(y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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