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冷研作者團隊-寄生蟹子
編者按：之前我們冷研介紹過中國船只，西方船只，阿拉伯船只，湄公河流域的船只，以及呂宋地區(qū)重型獨木舟，其實對于中國來說，古代其他地區(qū)的航海和船舶技術對中國的影響相對較小，反而是中國去影響別人。但是也有例外，浩瀚史籍中明確說明明代“蜈蚣船”乃是隨葡萄牙人來華，最終被仿制。那么，蜈蚣船到底是一種什么船呢？
目前，經(jīng)過學者考證，“蜈蚣船”的原型應該不是歐洲常見的加萊槳帆船，原因是一則葡萄牙艦隊實際上只有2艘加萊船，而且還都因故不可能來華。另外歐洲造船體系和亞洲完全不同，恐怕葡萄牙人沒有必要完全為了建造這樣一種過時的戰(zhàn)船，重新建立完善的造船業(yè)，所以直接征用當?shù)爻墒斓奶m卡槳帆船更符合實際。
但是細細研究之下，又會發(fā)現(xiàn)新問題。lancaran一詞源自馬來語lancar，意思是“迅速”，“快速”，因此蘭卡一詞可以解釋為“快速船只”。其實嚴格意義上說，馬來人的蘭卡拉船、古拉布船、加利船，爪哇人的瑪瑯船和容船以及呂宋的拉農船和之前專題介紹的“卡拉科亞”重型獨木舟都能算作這一類。那么蜈蚣船的原型到底是這些里面的哪一種呢？
中山大學譚玉華老師曾在學術論文《汪鋐 <奏陳愚見以彌邊患事> 疏蜈蚣船辨》一文中分析了蜈蚣船的樣式：
“將上述汪鋐奏疏與 《南船紀》圖文所載蜈蚣船的特征進行綜合分類，可劃分為四組：第一組特征，即明顯的中國船特征：七星桅、桅夾、門型舵、硬帆等。第二組特征，即所有槳船都有的特征：長船、多槳、槳架等。第三組特征，即明顯的中國和東南亞槳船共有特征：沒有側支索、沒有船首沖角等。第四組特征，即標識蜈蚣船的專屬特征：側舵、船艏動物裝飾、特殊的桅頂滑輪裝置。以這些特征為參照，檢視 16 世紀初，葡萄牙在馬六甲地區(qū)使用的槳帆船，同時具備第三組特征和第四組特征的船型，就可判定為蜈蚣船原型”。
這已經(jīng)是巨大進步了，明確論證了蜈蚣船不是仿制的西式戰(zhàn)船。
不過再往下就比較麻煩了。葡萄牙人在東南亞地區(qū)到底是用過哪些槳帆船。這我們就要看一看東南亞地區(qū)的主要戰(zhàn)船樣式了。一般情況下，一提到蘭卡槳帆船，往往展示的是在馬來土生葡萄牙人伊利迪亞 ( ManuelGodinho de Heredia) 在1613年繪制的一幅圖片。
這幅圖片雖然比其他畫作要寫實得多，可以窺見很多細節(jié)。船身低矮，尾部有官艙，船體有戰(zhàn)棚，側舵等。有意思的是，這幅圖畫中，蘭卡槳帆船首尾都安裝了獸頭，中國繪制的蜈蚣船圖上面也安裝有這個東西，但是筆者經(jīng)過尋找，發(fā)現(xiàn)安裝獸頭這種行為在馬來地區(qū)并不常見。
道理很簡單，當時馬來地區(qū)經(jīng)濟實力有限，船只數(shù)量又多，雕刻獸頭是一件很費事的事情，并且這一時期的東南亞國家也都在船上安裝火炮，對于體型總體上較為低矮的戰(zhàn)船上安裝上揚的獸頭，并不利于火炮的發(fā)揮。不過對于精銳部隊或者國王等的坐船考慮到威嚴，倒是有可能安裝獸頭。
葡萄牙人的造船技術遠遠超過東南亞這些國家，不過既然他們最終還是選擇了使用這類船只，所以很有可能選用的都是相對比較豪華的戰(zhàn)船，因此有獸頭也就說得通了。
如果不考慮獸頭問題，很多事情便會變得清晰明朗起來。古拉布船和容船都大型帆船，自然不是蜈蚣船原型；加利船其實就是馬來地區(qū)建造的采用部分西式技術建造的槳帆船，外形看起來更像歐洲或者土耳其式的槳帆船，這些其實都不符合蜈蚣船的特點。
剩下兩種比較典型的，一個是瑪瑯船，而另一種則是呂宋的拉農船。前者由于資料很少，無法判斷到底是個啥樣子，不過后一種則比較清楚。拉農船由于性能出色，實際上一直使用到了19世紀末，而西班牙人繪制了很多與拉農船有關的畫作。
我們不能完全以19世紀末的技術形態(tài)反推17世紀的技術情況，但是根據(jù)中國的情況，19世紀末的中國帆船和17世紀末的在技術上改進并不大，所以說是可以大體反映17世紀的技術形態(tài)的。
拉農船船體低矮，中部設有戰(zhàn)棚，尾部設有相對豪華的尾艙，采用2個側舵，三桅，可采用雙排槳，同時船首安裝有四門火炮。其實你會發(fā)現(xiàn)，如果不考慮獸頭問題，拉農船和前面提到的伊利迪亞繪制的蘭卡槳帆船是差不多的。
根據(jù)筆者查找到的部分資料可知，大型的拉農船長度可達30米，寬6米，長寬比5：1,航速不會很慢，同時船上最大可搭載150-200人，龍骨一直延伸到艇首，形成船喙，其后安裝2門大型的長炮，也就是明代常說的“發(fā)熕”，長炮上面則通過長桿炮架安裝小型回旋炮，早期這類火炮為后膛裝填，也就是明代著名的“佛朗機”。
由于是東南亞戰(zhàn)船，因此采用東南亞特殊的兩足桅桿，也有采用三足桅桿的，并掛裝四角縱帆，側舷則安裝槳架，戰(zhàn)時應該有盾牌防護。
另外從西班牙人繪制的船體切面圖可以看到，拉農船的船體結構有點像中國的廣船，比較圓潤，但是深度不大，適宜于遍布島嶼的東南亞海域活動，據(jù)記錄這類船只可以從呂宋遠航至爪哇和馬來，這也就表明了拉農船能夠從呂宋地區(qū)隨著葡萄牙艦隊航行到中國。從這個角度上說，拉農船是最接近蜈蚣船原型的船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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