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滑稽詩文》之滑稽文章(二)
風(fēng)俗粲 徐樹丕
昔李義山、王君玉、蘇子瞻各有此戲作，但時地相違，搜頗未盡。此更引彼古情，廣以今事。涕豈附于長沙，謔或同夫曼倩，亦博覽者一梁云爾。
少思算:低棋趁手下。借物賽賭。晚年廣蓄姬妾。
難理會:啞子做手勢。番人念經(jīng)。顯宦侵占田屋。時文填塞古語。杜撰草書。波斯念孔雀經(jīng)。
不相稱:屠家念經(jīng)。醫(yī)人多病。塾師不識字。孝服醉酒。丑婦艷妝。窮波斯。佛院養(yǎng)雞豚。
不自量:丑妻恨夫娶妾。惡書愛使牌紙。下賤呼人表德。窮措大喚妓女。子弟窮后請幫閑。
可惜:花時無酒。美女嫁俗夫。鏗人有錢。遇佳味脾中不和。書畫被鼠嚙?？?span lang="EN-US">)L郎不讀書。
難容:僧道對風(fēng)塵笑語。女人作銀會。仆脾攙言語。村人論朝政。妄人說沒天理話。
未足信:牙儈賭咒。媒人夸女兒好。醉后許物。妓別痛哭。和尚持戒。道學(xué)口談。
不忍聞:邊城茄鼓。寒夜乞兒。少婦哭夫。落第后喜鵲。談人閨壺?？崂羧夤拇?。
悶損人:被醉漢纏住。俗客自來。惡詩文索閱。低屋穢濕。
這回得自在:寵妾獨得隨任。子弟乍無尊長。僧尼還俗。亂離人賀太平。
怕人知:流配逃歸。匿人子女。試場關(guān)節(jié)。白戶橫財暴富。處子懷孕。
不圖好:痢子吃母豬肉。去任官要錢。秀才不讀書。代人壽祭詩文。
得人憐:花時送酒人。初學(xué)走孩兒。善歌舞小妓。仆妾能射主人意中事。
不得人憐:虔婆暴卒。公人受刑杖。不成器子弟。貪酷官員扭解來京。
不祥:臥吃食。日晏高臥。富人愁窮。兄弟尋戈。對日月大小便。開口說咒。
殺風(fēng)景:花間系馬。月下把火。對名姬罵坐。賞花酒盡。酒席間家常話不了。
不識羞:跟隨妻女?？渚昙擞星椤，F(xiàn)任官立德政碑。贊妻妾端正。僧道有家累。
不知緩急:喚老娘收生逢人閑話。發(fā)救兵須擇吉日。發(fā)倉販饑待奏報。失火說好看。向再醇婦說貞烈事。
惡不久:下棋爭悔著。罵愛寵。貪濫官打罵公人。大僚發(fā)怒門客。
不知不解:婦女解詩。士人解手藝。小人解文墨。武將清談。讀書人精刀筆。
巨耐:富子挪榆貧士。妒妻頭白相守。檄悻科名談文。見初學(xué)人登第。俗子有好妻。
冷落:舉子下第?？臻|失寵。僧寮積雪。尊官沒后門庭。廣文先生升堂。
愚癡:說人家密事。久坐不起妨主人。不解文字妄加彈駁。父母在要分析。與無賴子弟結(jié)盟。
丑態(tài):注視貴人連聲唯諾。與仆人攝足附耳。屢速不赴席。賣富撇清。嚼殘魚肉置盤上。
須貧:懶婦。狼藉米谷。喜遷居改葬。好結(jié)納權(quán)貴?，嵥?。健訟。多蓄愛寵。
勸不得:服丹藥。夫妻因脾爭鬧。鏗吝人布施。敗子回頭。醉漢唱曲。俗子作詩。
怕不得:捉虎。上陣廝殺。丑婦見舅姑。臺諫言事。相撲漢拳踢。
瞞不得:醫(yī)人自病。陰瘡出面。閉門爆竹聲。飲酒紅臉。烏紗上青天。
忘不得:父母教育。益友。往哲嘉言鼓行。受恩處。登臨過好山水。得意文字。
留不得:春雪。暑月盛撰。枝頭落花。美人顏色。猴緲看果子。窮人粟帛。有妒妻蓄艷脾。
學(xué)不得:智識。度量。膽氣。神仙。健吱洪飲。不識羞。
供狀
李白失意，游華山，跨驢過縣宰門。宰怒，引至庭下曰:
“汝何人？敢無禮?！卑灼蚬?，不書姓名，曰:“曾用龍巾拭唾，御手調(diào)羹，力士脫鞋，貴妃捧硯。天子殿前，尚容走馬，華陰道上，不許騎驢。”
無題賦 杜伯塤
有物焉：能伸能屈。能柔能剛。體規(guī)動靜，度有短長?；澐蛱斓兀τ脜f(xié)乎陰陽。其出處也無時，其進退也無方。用之則行，舍之則藏。若教興爾聞風(fēng)，縱懦亦立；倘使赫然震怒，雖弱必強。諸葛出征，妙策決七擒七縱；孔門施教，心傳破一翕一張。若夫論其道貌，具體而微；觀其儀表、不忍而威。列乎下品者瘦，登乎上選者肥。閣老修長，寵邀拉氏之賞；六郎英偉，曾入武瞾之闈。是皆大同而小異，要亦殊途而同歸。左右逢源，運用難憑口授；上下得勢，操縱端賴指揮。神明其道兮去陳法，策應(yīng)其變兮在臨機。況乃大而無外，小而無內(nèi)。天地于以成形，乾坤賴以定位。器無判于蕕薰，水何分于涇謂。飛揚跋扈，極縱橫捭闔之能，砥礪摩挲，雜軟癢酸麻之味。卜宅洞近朝陽，占象卦成歸妹。繁族類之殖，其用彌宏；開人道之端，厥功為最。
當(dāng)其臨陣也，昂然而前，奮然就列；長戈獨持，短兵相接；怒馬奔騰，洪流埂咽。氣薄風(fēng)云，光昏日月；轉(zhuǎn)戰(zhàn)方酣，沖突益烈。學(xué)溫公之白行，斯誠事不可言；效武穆之論兵，畢竟妙尤難說。敗歸白帝，人主曾折甲兵；痛飲黃龍，將軍欲搗巢穴。須眉隊以是稱雄，娘子軍于焉大悅。
至其解甲舊邱，掛冠故里；節(jié)勵孤松，心澄秋水。貌未改容，肉已生髀。宛似壯士懷劍，心雄萬夫；絕類老驥伏櫪，志在千里。春風(fēng)卻扇，幽怨曾感官人；孤憤成書，酷刑偏及太史。邀賞識于重幕，丁娘嘆曰妙哉；逢知遇于深閨，賈氏贊云可矣。賞者靖節(jié)，曾不備育弦之琴；善射由基，終難放無的之矢。每搖曳以生姿，輒把握而凝視。無以相慰，夫復(fù)可言；未免有情，誰能遣此。
且也：矯然出眾，卓爾不群；面宜酒醉，性喜香薰。角力欲擒二虎，賈勇宜奪三軍。狀異金椎，猶脫囊中之穎；形如木筆，不書簡上之文。是以少婦傷春，腸斷遼西之夢；征人怨別，魂銷塞北之云。淚濕青衫，愿傳言于青鳥；詩題紅葉，敢求侶于紅裙。嗟乎！攀醒更闌酒半醺，麗情綺思太紛壇；蛾眉不具憐才眼，興世何人識使君。
十胡子語 馮夢龍
胡子一，我未冠時你先出；是天下莫早于一胡子。一胡子曰：“時哉！時哉’
胡子二，一逢考試預(yù)先剃；是天下莫詐于二胡子。二胡子曰：“豈予所欲哉？”
胡子三，炒黑芝麻滿面攤；是天下莫穢于三胡子。三胡子曰：“此物奚宜至哉？”
胡子四，拍之辮子無意思；是天下莫勞于四胡子。四胡子曰：“予豈好辯哉！”
胡子五，風(fēng)吹倒卷如老虎；是天下莫猛于五胡子。五胡子曰；“彼烏敢當(dāng)我哉！”
胡子六，朝朝夜夜防火燭；是天下莫險于六胡子。六胡子曰：“水哉！水哉！”
胡子七，未曾吃粥你先濕；是天下莫累于七胡子。七胡子曰；“爾焉能浼我哉！”
胡子八，一場相打連根拔；是天下莫痛于八胡子。八胡子曰：“是何傷哉！”
胡子九，陰陽二毛稱好友：是天下莫尊于九胡子。九胡子曰：“烏得有其一，以慢其二哉！”
胡子十，下頜眶當(dāng)摸弗出；是天下莫藏于十胡子。十胡子曰：“且君之欲見之也，何為也哉！”
腐侯傳 孫執(zhí)升
腐侯，梅嶺人也。泰豆氏之后。其祖員，時往來于谷城麥城之間，生二子：液、滓。滓，粗鄙不為人齒。液，精流濫，亦生二子：長輕簿且早謝；次醇粹如玉人，稱舊懦，是為候。幼而脆弱，長浙博碩。與石氏友善，為如水交。切磋麗澤，石氏功多焉。時淮南王安新得國，招致賢良方技之士，盛談神仙黃白之術(shù)，賓至如歸。以故，候父子得力布衣交。無下由是稍稍知侯名，愿一見為樂。然侯素居里巷，性迂疏，淡泊以明志，不樂見富貴人；喜與樵夫、牧子、山僧、措大相周旋?；殪胙鐣磭L一預(yù)。間與曲秀才遇，愛其蘊藉，約為忘形之友。迨蕭氏有天下，天監(jiān)大通間，天子用釋氏法，行清凈長齋，所食惟菜羹粥飯；親幸同泰寺，講說涅磐三慧。名僧、碩學(xué)，四方觀聽，嘗萬余人。先是秀才為青州從事，時入為光祿，乃疏薦候曰：“臣不才，曾廁喉舌之班，未貢沃心之益。臣友泰豆氏，清心白意，一片膺忠，愿為皇上借箸，其試之?！笔枭希僖?，與語，大悅，必共晨夕。謂曲生曰：“與此君對，如進我于元羹醴酒，不復(fù)信有膏粱之艷也。”初授照磨，即遷典膳，累拜光祿大夫。于是侯名益著。上聞之曰：“卿門何如市也？”侯笑曰：“臣心固如水耳?！鄙嫌墒且婢熳⒉凰ァ：罾隙坏?，友人為詩歌以美之曰：“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币员刃l(wèi)武云。久之，上疑其耄，倦勤，乃賜以湯沐，命以土田食萬戶，爵腐侯，令歸老焉。侯曰：“我以清白貽子孫，不愿是也。”時方寵，固辭而不得。世襲其蔭，至今尤盛。
腐史氏日：“侯與曲生，其族皆滿天下，而建寧一支，與生尤為莫逆交，以其水乳相得也。乃清圣濁賢之品，生借劉伶輩以不朽。而舉世食侯之德，僅以腐儒稱之，非有幸有不幸耶？使非生汲引，候以席上珍終耳，烏能世享侯爵于素封哉！”
虱表 董文友
禁中獲鈍賊虱，命湯泉郡候族烹之。虱恐，上表曰；”血濺御衣，稽紹非元丹捆；腹垂過膝，祿山自有赤心。既蒙豢養(yǎng)而肥，豈真肉食者鄙。臨刑伏訴，望闕求憐。臣本處裈，微命斂跡細流。庇查道之衲衣，比翰林之供帳。膚受之訴，雖見斥于蘇卿；世事之談，亦見譽于王猛。報薛嵩之德，為彼捐軀；感順帝之仁，寧甘餓死。懸氅而貫紀昌之箭，乃試才長；入朝而緣介甫之須，曾經(jīng)御覽。驚惶致敬，擎曲潛居。但因駕鈍之微村；罔答圣明之覆育。竊謂鈞深素隱，王法有所不容；吹毛求疵，微生難以立命。用是癙憂思憤，因而奔竄倉皇。幼子已經(jīng)手刃，豚妻亦被肉刑。乃大索十日以來，欲盡烹三族無赦。一從吏議，誰尋綿里于江郎；久被幽居，安問龍圖之待制。重負君親之德，蹙蹙其何之？二長違毛里之情，二遲遲我行也。伏愿挾纊常溫，解衣有澤。知臣猶出于曲謹，思臣未至于跳梁。洗千古黑冤，憐此黑頭之丑；念無知赤子，封還赤族之書。則雖敝垢為居，亦將沒齒無怨。不勝待命之至?！?/span>
貓彈鼠文 毛序始
臣貓言：
臣以賁皇之同娃，為章惇之后身，蒙被私恩，獲居禁近。鼾睡臥榻之側(cè)，獨肯見客；高踞華屋之巔，初不為怪。甚且引登席上，援置臺中，食必分肥，坐或加膝。搏擊斃能言之鳥，竟兔詆訶；盤旋亂將覆之棋，輒承嘉悅。凡諸異數(shù)，超越同儕。臣何敢辭口舌之勞，致有負爪牙之任。故常效張湯之礫，不欲如義府之柔；務(wù)俾么么之黨類盡除，方保公家之器物無損。豈彼自矜五技，訖持兩端，噴噴者不厭煩，呲呲焉且惑聽。臣請暴其鬼蜮之狀，絕此侏儒之聲。謹按：
搜粟都尉，兼掠剩使，封同穴侯鼠子，本系小丑之尤，冒稱諸蟲之老。于干支雖居首，在物類為最微。賦形既消沮不飏，稟性復(fù)狡獪莫比。光無化日之下，暫爾潛蹤：暗室屋漏之中，公然逞惡。營窟穴以藏匿，時為免脫之謀；畏首尾而伏行，更甚狗偷之態(tài)。漫云有體，準渭無牙；速訟遂已穿墉，鉆隙何曾忘壁。甚至傷犧牛之角，不顧卜郊，學(xué)城狐之奸，遽恩憑社。糞污蜂蜜，實助黃門之譖言；齒嚙馬鞍，幸賴蒼舒之善解。尤可恥者，從乞兒以游戲都市，巧取金錢；見士人而拱揖庭階，故為妖妄?；蚨珊６曃玻煽皞H江渚之魚蝦；至墜地而屠腸，詎能及淮南之雞犬?？v教幻化，誰復(fù)肯為其肝；相彼貪饕，何時可滿其腹？惡難悉數(shù)，罪不容誅：非斷以老吏之獄辭，曷殲夫若輩之族屬。是使食苗食黍，終致難于魏風(fēng)；而地廁在倉，恒興磋于秦相也。伏惟鉗斯甘口，燭其黠心，敕付臣貓，追捕如律。庶皇甫擊楊么之首，譴責(zé)無逃：蕭妃扼武曌之喉，報施不爽。臣愚莽，干冒威嚴，仰侯指揮。制曰：“爾貓名雖不列地支，種實傳來天竺。念爾祖崇祀于八臘，既與虎而同迎；乃嗣孫奮跡于三危，嘗以獅而為號。惟茲鼠耗，叵耐鴟張：孰曰苗頑，正資鹯逐。爾昨暫出，彼即肆兇：窺甕翻床．任疾呼而不止；嚙書遺矢，欲安寢而無從。爾無忌器不投，定須聞聲即捕；尚防抱頭而竄，勿容泣血以思。用假便宜，恪共常職。
討蚊檄 楊升庵
蚊本草澤細流，浮沉等輩。飛嗚無日，宛在水中．趨避甚工，善伺人意。不料潢池赤子，羽翼已成：頓使四海蒼生，手足無措。遇明時而斂晦，當(dāng)午夜而橫行。暗室潛蹤，布滿盧家刺客；華檐列陣，悉懷毛遂囊錐。時而露宿草行，無不長噓短吸。為鬼為蜮，如虎如鷹。試看高臥北窗人，孰使裸衣邀月；且問倦眠西閣者，誰能露體迎風(fēng)？聯(lián)床語不休，巳飽櫻桃之色；歌袴來何暮，非仍柳絮之輕。相與引類呼朋，因而負山奮翤。高郵女子，恐失節(jié)而露筋，南國吳郎，懼傷親而啟帳?？v舍人之啞謎，難妄東方；寧齊主之開幬，還憐白鳥。屏風(fēng)無障，未能欺我孫康；帷簿不修，自應(yīng)入侍武曌。夜深滅燭，竟作椒房之戚乎；風(fēng)動帳開，果為入幕之賓否？肆其利口，聚此纖人：使書生之白面堪憐：致少婦之紅顏可惜。自當(dāng)盡除若輩，可不撲殺此獠？茲者，棱眉士子，執(zhí)燭姬兵，咸思手刃白徒，各欲扇揮青子。棲棲六月，頓興入衛(wèi)之師：烈烈三軍，暗聽隔紗之令。煙騰隘口，策在火攻；網(wǎng)結(jié)空中，竟投轅帳。剪除荊棘，彼無巢穴堪棲；蕩拂塵埃，人知鼾睡可樂。制敵如燎毛之易．摧師有退舍之能。問爾漏盡鐘鳴，何顏復(fù)見天日；看彼蜂屯蟻聚，應(yīng)同零落晨星。庶豹腳乘群，不得乘吾中夏；黍民哄斗，莫能哄我房州。斯民有衽席之安，老弱皆高枕而臥。嗟！嗟！膚受何甘，并悼肉刑之慘；血流已遍，難逃赤族之誅。行將露布宵聞，先此羽書辰告。檄移中夏，咸使聞知。
討鼠檄 愛心齋聊復(fù)集
蓋聞嚙衣筐篚，篆咒起于仙郎；盜肉長安，劾罪嚴于老吏。蠟祭有迎貓之典，魏風(fēng)垂去女之篇。倘擒捕之令不嚴，斯竊偷之風(fēng)彌甚。蠢茲鼠輩，敢肆鴟張。無小無大，托城社以棲避；宜室宜家，借廁倉為逋藪。毒敷宇內(nèi)，害遍宮中。遺刀不畏，空傳卻鼠之名；露手無驚，枉作朱書之字。穴素壁以為門，群稱有體；嚙朱欄而作祟，誰謂無牙。只善兩端，空余五技。毒甚蠢魚，不僅食神仙之宇，壯同燕雀，竟公分米粟之儲。處囊中而詐斃，黠脫坡公；緣器上以難投，忌生賈傅。曰鼴曰（鼠冬），名稱非一，為鼯為（鼠石），種類繁鄉(xiāng)。傷郊牛之一角，獲罪于天；終永某之生平，盡歸乃腹。蘭匪當(dāng)門，輒欲鋤其紫畹；梅方有實，忽思芟彼青艽。鄴侯萬軸，手未觸而常污，彌勒三車，藏雖緘而莫固。壁懸焦尾，群驚誰斷七弦；案置楸枰，忽訝何亡四角。雖決東海之濤，難清其穢；謦南山之竹，莫盡其事者也。爰草一箱，檄茲群丑；倘能速離營窟，遠遁山林，穴同鳥以無妨，渴飲河而莫忌；若其始終不畏，安處無聞，必勅有苗，大彰天罰。執(zhí)爾朋儕，豈滋他族處此；搗其巢穴，無俾遺種于茲。拔其毛而扼其吭，泣血誰憐；食其肉而寢其皮，抱頭難竄?？者z后悔，莫贖前愆。此檄。
討蚤檄 尤侗
夫虎豹在山，虞人張網(wǎng)；豺狼當(dāng)?shù)?，豸客埋輪。誠惡率獸而食人，豈容寢皮而剜肉。未聞牙爪橫行肘腋之間，遂見干戈變起衣裳之內(nèi)，有如蚤者；賦形么么，稟性跳梁。憑寸啄以毛求，據(jù)四肢而血食。無大無?。雁@刺為生涯；倏去倏來，借彌縫為逋藪。十圍革帶，幾遍周流；七尺冰肌，徒供醉飽。芒刺在背，常捉原憲之衿；剝床以膚，不暖仲尼之席。加以蜂生翠帳，燕啄鸞裙。翻被底之鴛鴦．驚枕中之蝴蝶。偷香竊玉，西子以之顰眉；倒衣顛裳，曹綱因而插手。痛矣針心之女，儼然入幕之賓。嗚呼！虞集誅蚊之賦，義著旌旗；張詠罵蠅之文，聲嚴金鼓。然夏飛而冬伏，或暮往而朝來。搖扇能驅(qū)，下帷即避。獨爾四時皆備，五體相投。雖揮臼而不知，豈拔劍之可逐。石尉千層之障，已入三分；董威百結(jié)之裘，遂穿七札。乃至族出蟣臣，行殊佛子。藏龍圖之衲，偏逃景略之捫；游步兵之褲，巧避紀昌之射。韓昭侯大索十日，終為漏網(wǎng)之魚，卞士蔚小賦一篇，未盡穿天之蠢?？计涿?，僅存抱樸之書；幻作妖祥，解讀阿房之賦。此三百六十種之蟲，不齒其類；而二百四十年之史，未討其辜者也。方今堯舜垂裳，羲皇高枕。螳軍搏擊，蛛相經(jīng)綸。豈容臥榻之旁，他人鼾睡；況棄膏腴之地，小丑并吞。爰整甲兵，用推牙將。分掠股肱之郡，合糾唇齒之邦。運籌帷幄之中，過師枕席之上。握拳透爪，麻姑奮其先登；嚙齒穿齦，樊素司其后勁?；搓幩畱?zhàn)．一勺橫尸；諸葛火攻，半簿流血。蠻爭觸斗，難逃魚麗之軍；鼠竊狗偷，悉伏爽鴆之法。不待鵂鶹之捕，務(wù)同螻蟻之擒。毋貽噬臍，早圖革面。
除日祭窮神文 蒲松齡
窮神，窮神，我與你有何親？興騰騰的門兒你不去尋，侗把我門兒進。難道說，這是你的衙門，居住不動身？你就是世襲在此，也該別處權(quán)權(quán)印。我就是你的貼身家丁，護駕將軍，也該放假寬限施施恩。你為何步步把我跟，時時不離身，鰾粘膠合，卻象個纏熱了的情人。窮神，自從你進我的門，我受盡無限窘，萬般不如意，百事不趁心；朋友不上門，居住在鬧市無人問。我縱有通天的手段，滿腹經(jīng)綸，腰里無錢難撐棍。你著我包內(nèi)無絲毫，你著我囊中無半文；你著我斷囷絕糧，衣服俱當(dāng)盡；你著我客來難留飯，不覺的遍體生津。人情往住耽誤，假裝不知不聞。明知債帳是苦海，無奈何，上門打戶去求入。開口五分行息，說甚么奉旨三分。到限期，立時要完，下依欠下半文。無奈何，忍氣吞聲，背地里恨，自沉吟；我想那前輩古人也受貧，你看那乞食的鄭元和，休妻的朱買臣，住破窯的呂蒙正，錐刺股的蘇秦，我只有他前半截的遭際，那有他后半截的時運？可恨我終身的酸丁，皆被你窮神混。難道說，你奉玉帝勅旨，佛爺?shù)碾何?，擺下了窮神陣，把我困！若不然，那膏粱子弟，富貴兒孫，你怎么不敢去近？財神與我有何仇，我與足下有何親？恁二位易地皆然，我全不信。今日一年盡，明朝是新春?；堝X，燒金銀，奠酒漿，把香焚，我央你離了我的門，不怪你棄舊迎新。
送婚啟
東魯婚姻俗例，凡彩輿到門，女家必預(yù)繕一倚，名啟書，隨新嫁娘送去。其辭無非吉利語，即如蘇才、郭福、姬子、彭年之類也。有南郭秀才，本不羈士，因貧館田舍翁某甲家。甲有女，字某乙子?；橛腥找樱赘嫘悴旁唬耗炒直刹唤馕淖?，將以啟書浼先生。某固村而親家亦非雅，請先生務(wù)去陳言，別翻花樣，說莊家本來面目，寫農(nóng)人老實因緣。庶免雷同，敬求椽筆。秀才曰：善。子當(dāng)以黃雞白酒享我。爛醉飽餐，看我揮毫灑翰何如？甲果如厄以償。秀才作文曰：
伏以咬文嚼字，秀才當(dāng)行；拙口笨腮，農(nóng)人本色。冠既帶夫平頂，禮休重乎尖酸。恭維親家老哥：耕耨事業(yè)，樸實人家。筑蝸牛之廬，黃壤當(dāng)甓，鋪牡蠣之路，綠柳成行。陳谷爛芝麻，真是小囤尖而大囤滿，肥蔥嫩韭萊，不減南園棗而北園桑。槽頭喂板角之青，力能耕地；門前拴粉嘴之白，喊可驚天。而弟則徒守清貧，難期濁富。身穿四塊瓦，露后遮前；頭頂一盞燈，沒棱少緯。伸出去兩只赤手，縮回來一對空拳。聞你家令郎，才讀詩書，即識一丁之字；憶我家大姐，甫知針黹，難堆滿面之花。幸逢月下老人，得配人間佳偶。伏愿女知靜好，男解愛憐。孝順公婆，和睦妯娌。養(yǎng)兒做極大宮員，改其門而換其戶；生女織許多布匹，長其財而肥其家。趁此良辰，圓其好事。行見三村五舍，牽來告朔餼羊；會看黃酒白燒，醉倒奔泉渴驥。五百年冤業(yè)，棒打不開；一肚皮牢騷，寫來好笑。臨啟雀躍，快頌?zāi)?/span>
秀才書就，頗自負．甲聽其洛誦，亦為之首肯。詎乙與賀客傳視，莫不以為譏消。且以渴驥句比客為畜，以冤業(yè)句視乙非人。乙大怒。朱陳會晤時，揮以老拳，遂致雀鼠。適邑宰亦援例出身者，之無莫辨。見兩家爭訟甚急，究執(zhí)筆人，以秀才擬。遂飛線械至，與以夏楚。秀才不服，語侵長官，乃付廣文鉗禁，揭實申詳，以為興大獄矣。而上游矚之，狂笑不已。判牘尾云：
綴俗成文，不過秀才游戲；小題大做。足征縣主糊涂。夏楚枉及無辜，冬烘是其本色。而兩親家興訟，只為不通；百里侯申詳，何其多事。但啟書別樣，機趣橫生；當(dāng)付彼廣文，為諸生逞才之炯戒。且罰汝薄俸，酬文人遭拍之冤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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