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詳注直講全集》,又名《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完璧直講詳注》,九卷,清代高億直講,羅濟(jì)川、張映川詳注,大愚子與乾一修訂,成書于同治十一年(1872),是詳細(xì)注釋講解《素問》的一部重要書籍。高億,字玉章,清代醫(yī)學(xué)家,治病歷有奇效,行醫(yī)授徒,必以《內(nèi)經(jīng)》為本?!饵S帝內(nèi)經(jīng)素問》為中醫(yī)學(xué)奠基之作,歷代多有整理注釋。高億認(rèn)為諸家對《素問》詮釋未盡,故以自己幾十年的理解體會對《素問》全文作以全面的講解,撰成《素問直講》。撰寫期間,同里大愚子偶得《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古本,認(rèn)為比世傳版本更為完整,遺篇盡在,于是加以整理,稱之《素問完璧》。高億命其弟子羅濟(jì)川、張映川等詳細(xì)注釋及音釋,著成《素問詳注》。三者合一,以成此書,故稱之為《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完璧直講詳注》。本書對《素問》精注詳講,其中不乏獨到見解,而且語言淺顯易懂,為學(xué)習(xí)《素問》的重要參考資料,尤其對于初學(xué)者有極大的幫助。本次整理以清代綠云岡刻本為底本。
校注說明
《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詳注直講全集》,又名《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完璧直講詳注》,全書九卷,清代高億著,弟子羅濟(jì)川、張映川注,大愚子、乾一修訂,成書于同治十一年(1872)。高億,字玉章,清代醫(yī)學(xué)家,四川金城(今南充市儀隴縣)人,約生于乾隆末年至嘉慶初年之間(約1792—1797),卒于同治壬申年(1872)之后,享年八十余歲。
全書九卷,首列《素問》原文,后附以音釋;次列“注”,或釋字詞,或略論醫(yī)理;“注”后列“講”,對《素問》全文詳加論述,闡明經(jīng)義。原文中間或有“批”,闡釋醫(yī)理,或總括經(jīng)義?!爸v”由高億所撰,其弟子羅濟(jì)川、張映川等加音釋與注,大愚子與乾一進(jìn)行修訂,批注為“批”。
本書現(xiàn)存版本為同治壬申年(1872)綠云岡原刻本,未見其他版本流傳。該版本錯誤少,字跡清楚,保存良好,本次整理即以該本為底本。以顧從德刻《重廣補(bǔ)注黃帝內(nèi)經(jīng)素問》(簡稱“素問”)為他校本。具體校注原則如下:
1.底本豎排改為橫排,繁體字改成簡體字,并進(jìn)行標(biāo)點。
2.底本系因刻致誤的明顯錯別字,徑改不注,如己—已—巳不分,“脘”誤刻為“腕”等。
3.《素問》原文中附有注音或注釋的異體字、古字、俗寫字,保持原貌。如“廼問于天師曰”,下文注釋:“廼,乃同。”原文“廼”保留,不改作“乃”。又如“各以氣命其藏”,下文音釋:“藏,去聲?!痹摹安亍北A?,不改作“臟”。除此之外,原文中的異體字、古字、俗寫字,一律徑改為通行的簡體字,不出校記。
4.通假字一律保留,并出注說明。
5.底本疑有訛誤之處,本校、他校、理校方法不能明辨者,出注存疑。
6.凡底本漫漶、空缺、墨黑之處,無法據(jù)校本或據(jù)上下文訂補(bǔ)者,用虛缺號□代替,不出校注。
7.原文中的冷僻字、疑難詞語等加以注釋。
8.原底本各卷端原有“金城玉章甫高億手著 受業(yè)羅濟(jì)川 張映川校注 西蜀弘農(nóng)氏乾一子 清河大愚子鑒定合參 及門諸子??闭Z,今一并刪去。
9.底本批注原位于書眉處,今移至正文相應(yīng)文字處,并加“批”字予以標(biāo)示。
乾一序[1]
昔孔子贊《易》,以陰與陽立天之道,柔與剛立地之道,仁與義立人之道,宣揚圣學(xué),直且詳矣。不謂《內(nèi)經(jīng)》一書,上窮天紀(jì),下察地理,中悉人事,其義亦實與《易》符。然《易》始伏羲,成于文王、周、孔,經(jīng)四圣人而大備,本非卜筮之學(xué)。后世偏狃于數(shù)術(shù),茍非穎達(dá)[2]為之正義,堯夫[3]為之圖說,程朱[4]為之折衷,旨雖微,無定本也。若夫《內(nèi)經(jīng)》,始黃帝、岐伯、雷公、鬼臾區(qū)四圣人辨難纂集,豈罔濟(jì)乎?無如世尚方書,人遵證治,相習(xí)成風(fēng),逐薄《內(nèi)經(jīng)》而不讀。兼歷來注述互有異同,致令閱者茫迷,無所適從,余深惜之。辛未春,館于綠云崗,大愚先生祈余訂稿,捧讀之,乃《內(nèi)經(jīng)》也。迨考其《直講》,則高公玉章;玩其詳注,則羅君濟(jì)川;味其批訂,則先生大愚。無惑乎理明詞確,別諸注而獨標(biāo)精義,且得原本,重為校對,凡屬斷簡亡篇,悉為補(bǔ)正,其亦猶《易》之得邵[5]、孔等賢與?余也不才,敢為是非?但念我國家仁愛為心,痌瘝在抱[6],所有醫(yī)書,無不御覽。是以二百余年,共沾調(diào)濟(jì),海隅蒼生,悉樂和康。茲復(fù)值圣天子化洽[7]陶镕[8],功參位育[9],故天生杰士,以贊鴻庥[10],俾數(shù)千載未明之典,于今重彰也,敢不預(yù)禱,以冠一言?
時同治壬申春巖梁乾一氏序于綠云崗之慎獨齋
[1]乾一序:原文無標(biāo)題,為區(qū)分各序而加。
[2]穎達(dá):孔穎達(dá)(574—678),字沖遠(yuǎn),唐代經(jīng)學(xué)家,著有《五經(jīng)正義》。
[3]堯夫:即邵雍(1011—1077),字堯夫,謚號康節(jié),宋代學(xué)者,對《周易》有深入研究,著《皇極經(jīng)世》《先天圖》《伊川擊壤集》等書。
[4]程朱:宋代理學(xué)家程顥、程頤兄弟和朱熹的合稱。
[5]邵:即邵雍。
[6]痌瘝(tōngguān通關(guān))在抱:謂把人民的疾苦放在心上。痌,痛苦。瘝,疾病、疾苦。
[7]化恰:指使教化普沾。
[8]陶熔:.陶鑄熔煉。比喻培育、造就。
[9]位育:天地萬物各得其位,生化孕育。語出《中庸》:“致中和,天地位焉,萬物育焉?!?/span>
[10]庥(xiū休):美善。
《內(nèi)經(jīng)完璧》序
自文正公有良醫(yī)等良相之說,業(yè)醫(yī)者動以贊化調(diào)元自負(fù),抑知扶危濟(jì)困誠非易事,無出死入生撥亂反治之力者,未可輕言國手也。是醫(yī)之一道,豈瞆瞆[1]者所能問津乎?況醫(yī)之良,非僅以拾人方術(shù)、竊人證驗為能,其中有天道焉、地道焉、人道焉。茍問天文而不知五運之所以合乎五臟,問地紀(jì)而不知九野之所以應(yīng)乎九臟,問人事而不知夫七之所以損、八之所以益,雖博覽方書,亦未有不乖虛實、亂陰陽、失表里、易壽為夭、轉(zhuǎn)安為危者矣,而何能為良?《記》曰:良弓之子,必學(xué)為箕;良冶之子,必學(xué)為裘。一技且然,而況于醫(yī)?醫(yī)之箕裘[2],其安在乎?則《內(nèi)經(jīng)》是。使欲其醫(yī)之良,而不從事于《內(nèi)經(jīng)》,以謁醫(yī)書之祖,雖鞠身宮墻,終不克升堂入室為門內(nèi)人也,又何能得其醫(yī)之妙,而無往不良也哉!獨是《內(nèi)經(jīng)》一書,歷朝之著述雖夥[3],砆[4]玉雜糅,求其契合岐黃者,寥寥無幾,余深惜焉。丁卯春,高子以著祈證。余披瞝[5]眙視[6],詮論標(biāo)本六氣、《針解》篇末,釋得真諦,直駕諸注以上,余甚忔[7]其有深識也,特為補(bǔ)偏救弊,探奧抉蘊(yùn),兼得濟(jì)川注釋,詳音辨義,三易春秋,其事甫蕆[8]。然璧雖歸趙,而《刺法》、《本病》,久稱篇亡,衷懷怫[插圖] ,終以為惜,渴慕之下,幾廢寢食。一日游三峰山,過韓渡觀,見道士誦《素問》,視之,乃原本也。不為亡篇胥備,且凡章內(nèi)殘缺錯訛,皆朗若列眉,心甚德之。因走筆直抄,以效袞職之補(bǔ)。及返三峰,訪道士不知所之。噫!此殆天授,非人與也。眾賢慫恿付梓,余曰:“此經(jīng)義精理微,非寇瞀可了。”爰質(zhì)之乾一先生,淘汰滌蕩,披砂揀金,復(fù)歲余始成。自是若日月經(jīng)天,江河緯地,昔沉埋數(shù)千載,今寶光煥發(fā)矣。吾愿獲是書者,伏案揣摩,貫通融會,不為獨善為兼善,法門大開,遍傳海內(nèi),若良相之燮理陰陽,登民壽域,不獨高子之幸,岐黃之幸,且千萬世之幸也。
時同治辛未孟春西蜀大愚子序于綠云崗之壽生館
[1]瞆瞆:看不見的樣子。亦喻糊涂、不明事理。
[2]箕裘:原指由易而難有次序的學(xué)習(xí)方式,后指技藝或事業(yè)。
[3]夥(huǒ火):眾多。
[4]砆(fū夫):似玉的石頭。
[5]瞝(chī吃):歷觀。
[6]眙(yí宜)視:睜眼直視。
[7]忔(qì器):喜愛。
[8]蕆(chǎn產(chǎn)):完成。
胡序[1]
良相活國,良醫(yī)活人,其事異,其心同也。自來圣帝哲王,留心郅治[2],開億萬載成平之頌、康樂之休者,罔不聿[3]求良相,崇正格非,以宏化寅亮[4],弼一人而平章百姓也。醫(yī)雖小道,其查虛實,審陰陽,別從逆,辨君臣,亦骎骎[5]乎有匡濟(jì)之經(jīng)綸、彰癉[6]之權(quán)宜、燮理[7]之良模焉。故黃帝為開辟之先皇,乾坤初奠,貴賤始昭,百度尤未維貞,一心即念民瘼[8],與其臣岐伯雷公等,朝夕辨難,創(chuàng)為《內(nèi)經(jīng)》一書,分《靈》、《素》兩冊,以教天下后世。所可惜者,醫(yī)之有《內(nèi)經(jīng)》,尤吾儒之有六經(jīng),相傳日久,不無旁雜。然六經(jīng)雖遭秦火,而代有偉人,尚能稍補(bǔ)其闕。若夫《內(nèi)經(jīng)》,則吾不知也。余自束發(fā)授書,以及筮仕[9]京師,所見坊本,若王若林、若吳若馬,并張、黃、汪、全輩,皆各執(zhí)一解,未有定見,兼經(jīng)文亦多不合,互相差謬,心竊疑之。后主講金粟[10],始遇邑之名醫(yī)高子玉章者,年高貌古,治病歷有奇效,意其必有所宗也。課余引為閑談,口講指畫,語語出人意表,真習(xí)《內(nèi)經(jīng)》而得奧者。暨見所著《素問直講》共八十一篇,與時傳本亦頗不類,意其必有所見也。因暇時過訪,叩所由來,始知其為古本。噫!異矣,神乎變哉!六經(jīng)之變也,得程朱而乃定;《內(nèi)經(jīng)》之變,其將定于高子乎?伏維我朝圣祖神孫,歷相承繼,仁德惠政,比于三皇,子庶體群,駕乎五帝,非惟良相頻生,功垂活國,亦且良醫(yī)迭起,績著活人。況《內(nèi)經(jīng)》為皇古之書,久稱殘缺,而今復(fù)于道士得其原本,俾完璧重歸趙氏。非圣天子痛癢相關(guān),珍恤民隱,百靈為之阿護(hù),彼蒼為之眷顧也乎?從此醫(yī)學(xué)昌明,群登仁壽,有道之于萬斯年兆于是矣。
時同治九年歲次庚午賜進(jìn)士出身戶部員外郎遇唐氏胡輯瑞
序于古方州[11]之金粟書院
[1]胡序:原文題目為“序”,為與以下序言區(qū)分而改。
[2]郅治:大治。
[3]聿:助詞。
[4]寅亮:恭敬信奉。
[5]骎(qīn親)骎:漸進(jìn)貌。
[6]癉:似當(dāng)作“闡”。
[7]燮理:協(xié)和治理。
[8]民瘼:民眾的疾苦。
[9]筮仕:指初出做官。
[10]金粟:指位于四川省南充市儀隴縣的金粟書院,始建于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
[11]古方州:唐武德三年(620)置方州,州治在今四川省南充市儀隴縣,故稱。
《內(nèi)經(jīng)詳注》序
門人羅濟(jì)川序[1]
從來著醫(yī)書家,非誤于標(biāo)本,即淆于陰陽,徒執(zhí)方論,不辨經(jīng)脈,皆未讀《內(nèi)經(jīng)》之過也。即間有假《靈》《素》為論斷,指岐黃為表章者,亦僅竊其近似,未明旨圭。井底之蛙,烏足以語高深也!余宗孔孟三十年,所事經(jīng)師,悉以儒者售世,志當(dāng)活國為勖[2],時自勵之。卒困蓬樞[3],既見張長沙、王太仆諸公皆命世才也,身任國事,即能活國,尚退而從醫(yī),毅然以活人為急,終成名手,立說遍寰海,迄今人往風(fēng)古,朝野猶遵其書而重其人。因改志方脈,歷奉明賢,無如眾工茫茫,莫識所宗,心滋戚矣。及丁卯歲,過訪大愚子先生,甫登堂謁拜,見一老人出,發(fā)鶴顏童,貌言并古,竊敬異之。退叩大愚先生,曰:此良醫(yī)也,姓高名億,字玉章。汝嗜醫(yī)切,曷就正之?余初以為不然,迨與之言藥,則別味分經(jīng),卓有定解;與之言脈,則辨形合氣,幾所未聞;與之言證治,則因時應(yīng)臟,酌其盈虛,又群書所未及,眾醫(yī)之所未能也。乃請其所讀書,為《靈》、《素》、仲景而已,別無所務(wù)。余又以為不博,竊試以病,亦言無不合,治無不效,始知其能洞人肺腑、奪天造化者,于是執(zhí)弟子禮,追隨門下。日以讀講《靈》《素》諸書為事,晨昏記課,如塾師之督士子然。久之由熟生悟,因講得精,凡有所疑,皆能晰其底蘊(yùn)。先生召而命之,曰:子誠篤士也,至道可授。吾舊著有《素問直講》,未得其人,故久莫宣。今得之子,可以傳矣,當(dāng)寶貴之。余再拜敬受,退而邏誦,真高出世本萬萬。余不忍秘,力請公世。先生曰:子意良厚,但余詞簡,當(dāng)質(zhì)高明。時大愚子先生修養(yǎng)林下,兼初得《素問》原本,往祈校之。將付梓,先生更以音義詞旨未明為病,委詳之。余何識也,敢釋經(jīng)訓(xùn)?但迫于師命,不得不據(jù)典詳義,隨詞求音,以略疏夫大意,未敢許為是也。伏望明公哲士,毋以注之未詳,而病其講之不直也,則幸甚。
時同治庚午歲受業(yè)門人巴西衡峰羅濟(jì)川頓首拜序
[1]門人羅濟(jì)川序:原書本無標(biāo)題,為明確序之作者而補(bǔ)。下篇“門人張映川序”同。
[2]勖(xù緒):勉勵。
[3]蓬樞;“桑戶蓬樞”的略語,形容家境貧困。
門人張映川序
且自詞章盛而經(jīng)學(xué)廢,方論出而醫(yī)道湮,久矣!夫活國活人之失其真也。余少習(xí)科舉,曾薄醫(yī)師而不齒,謂與工、賈、巫、卜同為小道。繼以母氏寢疾,日侍湯藥,所延醫(yī)無不矜其方之妙論之長,卒之出治,輒無一效。于戲!痛哉!母氏竟抱疾而長逝矣。居服之余,痛思人子事親,殆不可以不知醫(yī)乎。乃博覽陳籍,遍訪名師。越冬過方州,得晤玉章夫子,古貌翛[1]然,言必稱岐黃,論必本《靈》《素》,心竊異之。及視診脈,則神乎其神,及視立方,則妙而又妙,殆大異乎世之徒尚方論者流。余因受業(yè)門下。久之,始出其所注《內(nèi)經(jīng)》以授予,曰:慎之哉!吾之廢厥寢食者,四十余年,始能辨諸注之誤,而窺全經(jīng)之蘊(yùn)也。咨汝映川,頗有慧悟,克荷予傳,幸無使斯道之或墜也。余因朝夕誦讀,而知先生之功誠偉矣!然先生才智過人,注疏詞句,多簡老古奧,非慧根人莫能測其精義。因退而謁諸大愚叔父,聊為修飾。且幸友人濟(jì)川附加注解,乾一先生重為證訂。余雖未敢詞贊,然亦間參末議,三易春秋,遂稱完璧。因不忍自私,邀集同人,請于先生而為剞劂[2]之付。幸先生以活人為懷,而眾君亦不棄余之鄙見也。伏愿獲是書者,亦本乎老老之意,以及人之老焉,則庶幾矣。
時同治庚午秋受業(yè)門人嘉陵月舫張映川頓首拜序
[1]翛(xiāo肖)然:無拘束,超脫貌。
[2]剞劂(jījué機(jī)覺):雕板。
《內(nèi)經(jīng)直講》序
出蛇走獺,移柳針茅,[插圖] 乎絕矣,聞?wù)哓璨惑@奇,奇則怪,怪則誕,誕則不可以為訓(xùn);斷胃穿胸,滌腸解顱,微乎妙哉,見者莫不謂危,危則畏,畏則疑,疑則不可以是行。不經(jīng)之技,猶之異端,此中庸所以[1]隱怪之述也。然《中庸》之作,子思所以明圣學(xué)由周而來,尚不免有佛、老、石氏之亂,矧在其為《內(nèi)經(jīng)》乎?其書遠(yuǎn)出于有熊,其事僅關(guān)乎醫(yī)道,雖古皇救世之論,足以括天地,總陰陽,別氣化,定災(zāi)祥,浩浩乎未有涯涘。而讀者直以醫(yī)書視之,遂不免以醫(yī)書輕之。故上自秦漢,下迄元明,其間之著述家,多未詳其精義,是以互有是非,甚至以針刺為奇為危,而生怪生畏,群趨于方論之途,而莫識經(jīng)脈,遑問時與氣也。斯亦異端亂醫(yī)之一時矣,能無辨乎?億鄙壞庸材,敢矜?zhèn)フ?,但自業(yè)刀圭,必詳證治,所有名書,悉為購求。然師師非度,終未實獲我心也。適家兄山客自都城歸,遺以此書,始閱之,未得其解,繼而遍訪諸注,歷質(zhì)明賢,相與講誦,寢食不忘者四十余年,乃恍然悟,頓然釋,概然有得其領(lǐng)要焉。然后會同眾說,而折其衷,編為《直講》,以教后之學(xué)者。而及門諸子,若羅若張輩,復(fù)取吳、王、林、全、汪、馬、張、黃之書,考其音義,辨其旨?xì)w。稿竣,更請證于綠云崗之大愚先生,而先生復(fù)批訂之。自是經(jīng)旨經(jīng)義,章次節(jié)目,無不脈絡(luò)貫通,詳略相因,而凡諸說之異同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于醫(yī)學(xué)之正,不敢妄議,然初學(xué)之士,或有取焉,則亦活人之一助云爾。
時同治丁卯歲夏四月朔日金城玉章氏高億序
[1]:通“避”,回避。
凡例
《內(nèi)經(jīng)》章分九,九取陰陽之義也,卷亦列為九者,總天地之心,以括人事,隱然有九星同應(yīng),九州遍覆,九候共明之妙也。
《內(nèi)經(jīng)》乃《素問》、《靈樞》之總名,茲別為《素問完璧直講》者,不惟與《靈樞》各分為卷,而為醫(yī)宗全書之一,且較對無遺,克復(fù)古制矣。
《內(nèi)經(jīng)》括天地人奧妙于其中,治病特顯言之耳。讀者當(dāng)細(xì)心體會,由顯及微,三才合一之道則得矣。
《內(nèi)經(jīng)》亡篇久闕未補(bǔ),雖馬氏續(xù)之,吳注鄙為狗尾,誠妄誤也。今忽于道士得其原本,非但亡者不亡,即章內(nèi)殘缺錯訛,歷來注述家互相更易者,亦于是乎定。蓋天助也,閱者慎勿疑為臆說。
《內(nèi)經(jīng)》歷朝著述雖夥,而陰陽升降離合及六氣標(biāo)本,顛倒錯亂者甚多。今悉探底蘊(yùn)不敢失經(jīng)旨,非故駁諸注也。
《內(nèi)經(jīng)》詞旨深奧,有一字一句、二字一句者,姑無論標(biāo)本六氣難解,即如針解篇末諸注,概指為斷簡,實宮墻外望,不見宗廟百官之美富者,惡能測其淵深。
《內(nèi)經(jīng)》大旨,半屬五風(fēng)六氣,其中有陰有陽,有虛有實,有表有里,有逆有順,非因時體會,順天應(yīng)人,不足以得治之之法也。
《內(nèi)經(jīng)》言脈必指其象,言病必探其源,言治法必兼性味、脈象、病源。后注續(xù)本,別有條論。但所謂性者,如所欲、所惡是也。味者,如辛勝風(fēng),甘勝咸是也。
《內(nèi)經(jīng)》有言刺法者,人謂不得其傳,多淡漠置之。不知彼言刺法,邪中某經(jīng)穴在某經(jīng),我既以藥代刺法,豈不甚妙?
注詳音辨義悉歸考核,未敢自是。雖其中有用他注數(shù)句,用他注一節(jié)者,非掠人美,既得其解何必異也?
注與講,詳略不等。小注詳者,講不煩言;小注略者,講必抉其奧蘊(yùn)。有行乎其所不得不行,止乎其所不得不止者。
六氣:風(fēng)、寒、暑、濕、燥、火。風(fēng)、暑、火,陽也;燥、寒、濕,陰也。他注多以“燥”字作燥熱解,抑知卯、酉、陽明原屬燥金,實薄寒也,豈可謂之為熱乎?
頂批皆揭要旨,必須與小注、講章合而參觀,乃能絲絲入扣,得明經(jīng)義矣。
《內(nèi)經(jīng)》讀法,必先明陰陽、虛實、表里,次辨五風(fēng)六氣,按以四時,審其脈象,別其經(jīng)絡(luò),察其部位,權(quán)其標(biāo)本,定其從逆,探源而入,抱旨以游,自萬舉萬全,治罔不濟(jì)矣。
卷 一
上古天真論第一
此篇言先天真氣、后天真精,實保命之原,延生之本也。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廼問于天師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徇,音循。廼,乃同。長,上聲。
注:昔,往昔。黃帝,姓公孫,少典之子,為有熊國君,以土德王,故稱黃帝。因居軒轅,又號軒轅氏。生,謂初生。神靈,智慧也。弱,謂少稚。能言,能語言也。幼,謂孩提。徇,嚴(yán)謹(jǐn)貌。齊,一也。長,年長。敦,厚也。敏,明也。成,謂化成。登天,登天子位。天師,即岐伯。余,我也,黃帝自稱。聞,傳聞。上古,往古。人,指眾人。春秋,年紀(jì)也。度,越也。動,舉動,動作,行為。衰,弱也。今時,當(dāng)今之時。年,壽也。半百,五十歲也。時,時運。世,世俗。異,不同也。失,喪失也。
講:今夫天真之道非上圣不能知,亦非上圣不能窮。黃帝者,在昔之上圣也。生而聰明,如神之靈。雖初生時,即能語不泛涉,言言有物,且持身嚴(yán)謹(jǐn),存心專一。沖幼已能徇齊,守己篤厚,做事精勤,壯長愈覺敦敏。非天真上圣,其誰能有此哉?故成而登天子位時,乃問于天師岐伯曰:余聞上世之古人,其年壽皆度越百歲,而行動作為不見衰微。無如今時之人,其年僅四十、五十,不過半百耳,而行動作為即不堪[1]其衰微者,豈今之時運世俗,與古不同乎?抑或今人不知保養(yǎng),將自喪失其天年乎?
岐伯對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陰陽,和于術(shù)數(shù),[批]問陰陽如何法?曰:消息進(jìn)退而已。術(shù)數(shù)如何和?曰:生克制化而已。食飲有節(jié),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俱,音居,平聲。
注:岐伯,黃帝臣名。術(shù),道也。數(shù),度也。道,保全天真之道。法,效法。和,翕和。谷,謂之食;水,謂之飲。動,謂之起;息,謂之居。節(jié),限制也。常,定規(guī)也。妄,虛偽也。用力,謂之作;過作,謂之勞。形,形體。神,精神。俱,全也。去,死也。
講:天師岐伯承黃帝之問,乃起而對曰:上世古人,知此保養(yǎng)天真之道者,皆效法天地之陰陽,而寒暑難傷,翕合五行之術(shù)數(shù),而攝養(yǎng)得法,[批]言寒暑則五風(fēng)六氣皆在其中,誰為陰,誰為陽,必有能辨之者。五行,外應(yīng)時序,內(nèi)應(yīng)臟腑,知其孰為旺氣,孰為間氣,孰為化生,孰為化絕,則攝養(yǎng)之法得矣。一飲一食有節(jié)制,患不生于饑渴醉飽,一起一居有常規(guī),變不伏于冷暖逸勞,且不妄用其力而過作,不妄圖其功而過勞。身體安舒,絕無外致之災(zāi);血氣調(diào)和,焉有內(nèi)傷之疾?所以外而形骸與內(nèi)而神氣,皆能俱全,得以盡終其天所與之年壽,越度百歲而乃去也。
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wù)快其心,逆于生樂,起居無節(jié),故半百而衰也。樂,音洛,入聲。
注:不然,不同也。漿,水也。竭,涸也。耗,虛耗。散,散失。持,守也。滿,盈也。御,謂調(diào)養(yǎng)。務(wù),專務(wù)也。快,樂也。逆,悖也。
講:今時之人不同也,貪于口腹而以酒為漿,其神亂矣;喜于有為而以妄為常,其氣耗矣;不知謹(jǐn)身而醉以入房,其精敗矣。夫以一切嗜欲而竭涸其精神,以無窮虛耗而散失其元精,欲盡終天年也,得乎?況不知保愛精氣,持守于盈滿之時,調(diào)養(yǎng)元神,時御于淡定之天,徒專務(wù)夫快心之事,以逆悖夫養(yǎng)生之樂,一起一居,毫無節(jié)制,又安能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也哉?
夫上古圣人之教下也,皆謂之虛邪賊風(fēng),[批]虛邪主內(nèi)傷,賊風(fēng)主外感。避之有時,恬澹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nèi)守,病安從來。是以志閑而少欲,心安而不懼,形勞而不倦,氣從以順,[批]氣從以順,雖指身內(nèi)流行之氣言,卻是天地四時之氣,應(yīng)時而至者,我身即從而受之,亦順適而無所反背也。各從其欲,皆得所愿。故美其食,任其服,樂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樸。是以嗜欲不能勞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智愚賢不肖,不懼于物,故合于道。所以能年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樂,音洛,入聲。
注:虛邪者,因縱嗜欲,臟腑虛而受邪也。賊,邪也。風(fēng),氣也。賊風(fēng),四時之邪氣也。恬澹者,清心也。虛無者,守靜也。真氣,真元之氣。閑,閑散。欲,私欲。安,安舒。懼,恐懼。勞,勞苦。倦,倦怠。樸,實也。勞,動也?;螅我?。危,殆也。
講:今夫內(nèi)傷外感,實致病之原,故上古知道之圣人其以養(yǎng)生之道,教戒下愚也,皆謂內(nèi)而虛邪,外而賊風(fēng),避之當(dāng)有其時。如果能清心寡欲,恬淡自如,閑邪存誠,虛無是守,則真元之氣,自從而湊之矣。況氣聚者精凝,氣靜者神定,內(nèi)守既堅,外邪難犯,疾從何地而來乎?是以服其教者,其志常閑散而少私欲,其心常安舒而不恐懼,其形雖勞苦而不倦怠,其氣皆從湊而多順適。且各從其欲,而無所貪;皆得所愿,而無不足。所以美其食,不存膏梁之見;任其服,不動文繡之心;樂其俗,不著豪華之想。一任崇高者高,卑下者下,皆不相羨慕也。其民如是,故人謂之曰樸。惟其樸,是以目不妄視,而一切嗜欲不能勞其目;心無邪思,而一切淫邪不能惑其心,無有余不足之念;而一切智愚賢否,皆不懼于物。恬澹虛無如此,故有合于保全天真之道,所以能長享夫天年也。然古人之皆百歲而不衰者,豈有他術(shù)哉?以其天真完全,故身不危殆也。
帝曰:人年老而無子者,材力盡耶?將天數(shù)然也?岐伯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發(fā)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沖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三七,腎氣平均,故真牙生而長極。四七,筋骨堅,發(fā)長極,身體盛壯。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發(fā)始墮。六七,三陽脈衰于上,面皆焦,發(fā)始白。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長,俱上聲。
注:材力,猶精力也。天數(shù),謂氣數(shù)也。盛,壯盛。更,換也。至,來也。任沖二脈皆奇經(jīng),任主胞胎,沖為血海,任為氣屬陽,沖為血屬陰。月事,月經(jīng)也。女子經(jīng)行,常對月而下,故曰月經(jīng)。真牙,謂盡頭牙。極,盡也。堅,實也。焦,枯也。墮,落也。三陽,謂太陽、少陽、陽明。虛,虛弱。壞,敗壞也。
講:黃帝問曰:年度百歲不衰,既在能保天真矣。若夫年至衰老,而無生子之道者,其人之精力不足乎?抑將天之氣數(shù)使然乎?岐伯對曰:人之生子,恃乎腎氣。而腎氣之盛衰,與時為消長。如女子之腎氣,陰血也,本太初真氣所化,生于地二之陰火,成于天七之陽火,故女子必七歲而腎氣始盛。[批]生于陰者,成于陽,不得其陽,其陰不動,故女子之血陰也,必待七歲。坤六加一,乾陽來復(fù),其血始盛。腎主骨,而骨之余為齒,是以更換。氣行血,而血之余為發(fā),是以加長。由一七而至二七,年日長,腎日盛。太初真氣所化之陰血,名曰天癸者,感陽而至。其時主胞胎之任脈已流通矣,主血海之沖脈已強(qiáng)盛矣。每月經(jīng)動血行,其事恒以時下而無過不及,故能有子。由二七而至三七,正腎氣均平之時,故盡頭牙生,身體長極。由三七而至四七,如月到十五,正材力之半,故筋骨堅實,發(fā)長至極,身體于時盛壯。物壯則老,天數(shù)然也。故至五七而營于面,循于發(fā)際之陽明脈,漸漸衰微,是以面始焦枯,發(fā)始墮落。至于六七,不獨陽明脈衰,即太陽、少陽之脈并衰于上,故面皆焦枯,發(fā)之蒼者始白。至于七七,天數(shù)已終,其時主胞胎之任脈虛而不實,主血海之沖脈衰而短少,天癸竭盡,地道為之閉塞矣。所以化生之形壞,無有生子之道也。
丈夫八歲,腎氣實,發(fā)長齒更。二八,腎氣盛,天癸至,腎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三八,腎氣平均,筋骨勁強(qiáng),故真牙生而長極。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滿壯。五八,腎氣衰,發(fā)墮齒枯。六八,陽氣衰竭于上,面焦,發(fā)鬢頒白。七八,肝氣衰,筋不能動,天癸竭,精少,腎臟衰,形體皆極。八八,則齒發(fā)去,腎者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臟盛乃能瀉。今五臟皆衰,筋骨解墮,天癸盡矣。故發(fā)鬢白,身體重,行步不正,而無子耳。長,俱上聲。藏,平聲。
注:實,充足也。溢,滿也。瀉,傾瀉也。勁,強(qiáng)剛勁而力強(qiáng)也。頒白,頭半百半黑也。極,謂疲憊。去,猶落也。筋弛,謂之解;骨痿,謂之墮。
講:男與女異質(zhì),故天癸之?dāng)?shù)亦異焉,何也?蓋男子之腎氣,陽精也,本太始元氣所化,生于天三之陽木,成于地八之陰木,故丈夫必八歲而腎氣始實。[批]生于陽者必成于陰,不得其陰,其陽不動,故男子之精,陽也,必待八歲,乾三之氣乘乎坎位,其精始盛。腎氣實,是以發(fā)長而齒更焉。至于二八,腎氣強(qiáng)盛,太始元氣所化之陽精,亦名天癸者,感陰而至,于是腎氣溢滿而瀉出。其時男精女媾,陰陽通和,所以能有子也。至于三八,腎氣平均,無有余不足,筋骨勁強(qiáng),無衰敗虛損,故真牙生而身長極焉。至于四八,如日正當(dāng)午,實材力之半也,其時精足,故筋骨隆盛,其時血和,故肌肉滿壯。然而盛極必衰,若由四八而至于五八,腎氣從此漸衰矣。腎衰則血少,故發(fā)為之墮;腎衰則骨壞,故齒為之枯。迨至六八,三陽之氣衰竭于上,不獨面頰焦枯,即發(fā)與鬢毛,亦半白矣。甚至七八肝氣衰弱,筋失所主,遂不能動,天癸竭盡,精無所生,是以短少,腎臟衰壞,形失所養(yǎng),故皆疲極。若夫八八,則精血兩枯,齒發(fā)皆去矣。蓋腎主水者也,凡五臟六腑之精氣淫溢而滲灌于腎者,腎皆受而藏蓄之,故五臟壯盛之時,乃能瀉去而生子。今日老矣,則是五臟皆衰,筋骨解墮,天癸竭盡之日矣,所以發(fā)白身重,行動艱難而無子也。
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壽過度,氣脈常通,而腎氣有余也。此雖有子,男子不過盡八八,女子不過盡七七,[批]男不過盡八八,女不過盡七七,雖屬天數(shù)所定,猶是得天真之厚者,而未深知保全。若下文所謂真人、至人、圣人等,則非天數(shù)之所限,雖過七七八八,亦無損也。而天地之精氣皆竭矣。已,上聲。
注:上文言年老不能生子,與此言年老而有子者,皆指平人說,觀下文道者可知。
講:黃帝曰:女七七男八八材力之盡,固天數(shù)使然矣,亦有其年已老,而竟能有子者,抑又何也?岐伯對曰:天癸之?dāng)?shù)決無可逃,年老有子者,此必天壽過于常度,稟受天真有余,其精氣血脈常相流通,腎氣無不足之時而后可。然此雖能有子,男亦不過盡于八八,女亦不過盡于七七,其所得于先天先地之元精、元氣,皆竭盡矣。
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數(shù),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卻老而全形,身年雖壽,能生子也。
注:道者,修道之人也。卻,去也。全,完全。
講:黃帝曰:天癸之?dāng)?shù),既有定矣。若夫養(yǎng)神調(diào)氣、克保天真而為有道之人者,其年壽既皆以百數(shù),則材力必難以氣數(shù)拘。如是之人,亦能有子否?岐伯對曰:七七八八之?dāng)?shù),常理也,未可以概道者。夫所謂道者,能長生而不老,能不死而全形,此身所歷之年,雖臻上壽,而精氣猶全,故亦能生子也。
黃帝曰:余聞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
注:提,舉也。挈,持也。把,執(zhí)也。握,搤捉也。氣出為呼,氣入為吸。敝,壞也。
講:黃帝因岐伯言道者能卻老全形,乃歷述所聞,以語岐伯曰:我聞上古之世,有所謂不假修為,天真全俱之真人者,提挈天地,而乾坤任其干[2]旋,把握陰陽,而消長爭乎造化,且呼吸育清,以養(yǎng)精氣,中立不倚,以守神明。其肌與肉,皆凝結(jié)若一,所以能長生而得壽也。然壽莫大于天地,不知天地雖壽,終有敝壞之時。而天真全俱之真人,道集厥躬,道存即身存,故極之天敝于上、地敝于下之際,而其壽猶無有終止之候也。若此者,以其道成,故能長生。
中古之時,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陰陽,[批]人身之二氣,即天地之陰陽,一動一靜,升降自然,使之不得其和而逆,則二氣不交,天地之氣,從而客入,是以有陰陽偏盛之患。調(diào)于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遠(yuǎn)之外,此蓋益其壽命而強(qiáng)者也,亦歸于真人。
注:淳,純粹也。全,全備也。調(diào),謂調(diào)和。離,超離。俗,塵俗。八遠(yuǎn),即八荒也。
講:若夫中古之時,有所謂率性而行,自然合真之至人者,淳粹其德,全備其道,知二氣之流行,而動靜與之和合,知四時之變遷,而調(diào)攝準(zhǔn)乎消息,[批]人生臟腑準(zhǔn)乎四時,各有當(dāng)旺之氣,行乎其間,不得其消息而調(diào)攝之,則四時之賊風(fēng),必因其臟腑之偏入而為害。遠(yuǎn)塵世之紛,絕流俗之污,積延生之精,全超劫之神,所以游宴行動,雖在天地之間,而目之所視,耳之所聽,能周八方荒遠(yuǎn)之外。如此之人,蓋氣化神生,能自增益其年壽天命,而自強(qiáng)不息者也,雖不若真人之壽敝天地,而自能永年,亦歸于真人,而為其次也。
其次有圣人者,處天地之和,從八風(fēng)之理,適嗜欲于世俗之間,無恚嗔之心,行不欲離于世,被服章,舉不欲觀于俗,外不勞形于事,內(nèi)無思想之患,以恬愉為務(wù),以自得為功,形體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數(shù)。恚,胡桂切,音惠。愉,音俞。
注:八風(fēng),八方之風(fēng)也。東北方,條風(fēng),立春至。東方,明庶風(fēng),春分至。東南方,清明風(fēng),立夏至。南方,景風(fēng),夏至至。西南方,涼風(fēng),立秋至。西方,閶闔風(fēng),秋分至。西北方,不周風(fēng),立冬至。北方,廣莫風(fēng),冬至至。恚,小怒也。嗔,恨怒也。恬,靜也。愉,悅也。
講:其次而不及至人者,則又有遵道而行,以完天真之圣人焉。守天地太和之氣而無所乖戾,隨八方應(yīng)候之風(fēng),而理其生成,順嗜欲于世俗之間,絕無小怒而恚、恨怒而嗔之心。行止與人同,不欲自離于人世,仍被常服以章身。舉動與人同,不欲壯觀于塵俗,只守?zé)o為以待治。外而形骸,不為事功所勞,內(nèi)而心思,不受妄想之患,以恬靜愉悅為專務(wù),以窮通自得為功效,所以形體不以老而敝壞,精神不以老而散失也。此其人雖不能如至人之益其壽命,而其年亦可以百數(shù)計也。
其次有賢人者,法則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從陰陽,分別四時,將從上古合同于道,亦可使益壽而有極時。
注:益,增也。有極時,言有盡期也
講:其次而不及圣人者,則又有由教而入以保天真之賢人焉。法則天地之高厚,以固形身;象似日月之照臨,以守神明;辨列星辰之躔次[3],以調(diào)臟腑;逆從陰陽之升降,以通呼吸;分別四時之節(jié)序,以明進(jìn)退。將從上古之真人,與中古之至人,以及其次之圣人,皆與有合焉,而同歸于道。如是者,亦可以使之增益其年壽,而但有終極之時耳。
四氣調(diào)神大論篇第二
此篇言順?biāo)臅r之氣,以調(diào)攝精神,即能卻病延年也。
春三月,此為發(fā)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臥早起,廣步于庭,被發(fā)緩形,[批]木氣喜條達(dá),故春之三月,宜廣步緩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此春氣之應(yīng),養(yǎng)生之道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寒變,奉長者少。被,通作披。予,與同。長,上聲。
注:發(fā),發(fā)越。陳,著見也。榮,發(fā)榮。廣,廣遠(yuǎn)。庭,堂階前也。被發(fā),散發(fā)也。緩,舒緩也。奉,承也。長,謂長養(yǎng)。
講:今夫四時之氣,以春為首。寅、卯、辰,春之三月也。此時陽氣發(fā)越各陳其象,謂之發(fā)陳。是月也,上而天,下而地,俱含生氣,故萬物因時而發(fā)榮。調(diào)神者,當(dāng)此春之三月,夕則夜臥,朝則早起,常廣其步于戶庭,發(fā)時散披,形時舒緩,專務(wù)其志于攝生。又況春之為氣,喜生不喜殺,喜予不喜奪,喜賞不喜罰,于不喜者而禁止之。此便能以我身生養(yǎng)之氣,與春月養(yǎng)生之氣相應(yīng),而得養(yǎng)生之道也,茍反而逆之,則不得乎時之春氣者,即有傷于我之肝氣矣。肝屬木,旺于春,既受其傷,則必不能生火,而主夏令。故至夏月,即為寒變陰凝滯病,何也?以奉夏長之氣者少也。
夏三月,此為蕃秀,天地氣交,萬物華實,夜臥早起,無厭于日。[批]火氣忌炎烈,故夏之三月,宜無厭無怒以應(yīng)長也。使志無怒,使華英成秀,使氣得泄,若所愛在外,此夏氣之應(yīng),養(yǎng)長之道也。逆之則傷心,秋為痎瘧[4],奉收者少,冬至重病。蕃,音煩。痎,音皆。長,上聲。
注:蕃,蕃茂。秀,華秀。厭,惡也。怒,忿恨也。痎瘧,二日一發(fā)之瘧。收,收藏也。
講:繼春者夏,巳、午、未,夏之三月也,此時物生已長,各皆華茂,謂之蕃秀。是月也,陽氣之從地升者,已交于天,陰氣之從天降者,亦交于地,故萬物感之而華其實。調(diào)神者,當(dāng)此夏之三月,亦當(dāng)夜晏臥,朝早起焉。然人值夏月,心火用事,陰伏陽中,性多爆烈,平日不可存厭惡之念。無厭則心意寬舒,可使其志無忿怒矣。無厭,則陽氣疏蕩,可使華英皆成秀矣。且無厭則膚腠宣通,精神發(fā)揚,可使其氣得泄,無郁蔽之患,發(fā)榮滋長,若舉所愛者之悉呈于外焉。此便能以我身養(yǎng)長之氣,與夏月養(yǎng)長之氣相應(yīng),而得養(yǎng)長之道也。茍反而逆之,則不得乎時之夏氣者,即有以傷乎我之心氣。心屬火,旺于夏能克金者也,既受其傷,則心虛而邪乘之。秋至之時,郁火必與旺金相爭,所以寒熱往來,而為痎瘧之病。且不但夏失其長,秋無所收,而奉收者少,勢必冬至之后,旺水克其衰火,反生重病,可不戒哉。
秋三月,此為容平,天氣以急,地氣以明,早臥早起,與雞俱興,使志安寧,以緩秋刑,收斂神氣,使秋氣平,無外其志,[批]金氣蕭殺,故秋之三月,當(dāng)安志緩刑,收斂神氣,無外其志,以養(yǎng)收焉。使肺氣清,此秋氣之應(yīng),養(yǎng)收之道也。逆之則傷肺,冬為飧泄,奉藏者少。飧,音生。藏,平聲。
注:容,收也。平,定也。興,起也。飧泄者,謂食之不化而泄出。藏,謂閉藏。
講:繼夏者秋,申、酉、戌,秋之三月也。斯時萬物告成,容收平定,此為容平。是月也,天氣急而清涼之氣布,地氣明,而爽朗之氣行,陽氣下降,急宜自斂。調(diào)神者,務(wù)必于秋之三月,則早臥以避寒露,早起以平秋容,與雞俱興,無與時違,使其心志,常安舒而寧靜,勿干其肅殺之氣,以戕其生長之機(jī)。收斂神氣,使秋氣得其和平,無外其志,使肺氣得其清凈,此便能以我身養(yǎng)收之氣,與秋月養(yǎng)收之氣相應(yīng),而得養(yǎng)收之道也。茍反而逆之,則不得乎時之秋氣,即有以傷乎我之肺氣。肺屬金,旺于秋,既受其傷,則必不能生水,而主冬令,故至冬月,即為谷食不化,飧泄之疾。何也?以奉冬藏之氣者少也。
冬三月,此為閉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氣之應(yīng)養(yǎng)藏之道也。[批]水氣嚴(yán)寒,故冬之三月,宜若伏匿,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以養(yǎng)藏也。逆之則傷腎,春為痿厥,奉生者少。坼,折同。藏,俱平聲。
注:坼,裂也。伏,伏藏。匿,隱匿。痿,痿弱。厥,厥冷。生,謂發(fā)生。
講:繼秋者冬,亥、子、丑,冬之三月也。此時萬物凋謝,陽氣伏藏,謂之閉藏。是月也,水以陰而凝為冰,地因寒而裂以坼,隆陰之際,慎勿煩擾而泄陽氣。調(diào)神者,值此冬之三月當(dāng)早臥晚起,以避寒氣,必待日光之出,然后相時而動,尤要使其心志,若龍之伏而不見,若豹之隱而難窺,若心之有私意焉,而人不及察,若已之有所得焉,而藏之必堅。去寒冷之地,就溫暖之室,無輕泄其皮膚,致使寒氣入,而亟奪其元陽。此便能以我身養(yǎng)藏之氣。與冬月養(yǎng)藏之氣相應(yīng)。而得養(yǎng)藏之道也。茍反而逆之,則不得乎時之冬氣,即有以傷乎我之腎氣,腎屬水,旺于冬,既受其傷,則必不能生木,而主春令,故至春月即為手足痿弱厥冷之病。何也?以奉春生之氣者少也。
天氣,清凈光明者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空竅,陽氣者閉塞,地氣者冒明。藏,平聲。[批]即此可見,人當(dāng)保其純陽之體無使陰勝。去其陰邪之氣,無使陽虛。蓋陰勝則陽氣閉塞而九竅不通,陽虛則陰氣冒明而五官失用。
注:藏,隱藏。下,下注。冒,蔽也。冒明者,陰氣蔽陽,明無所見也。
講:今夫陽氣之不可泄,猶天光之不可太明也。人之不自知,曷觀于天嘗思混沌一剖,太始元陽之氣輕清上浮而為天,其氣本清凈而光明者也。此氣藏于五德造化之中,運行不息,故行四時生萬物,歷悠久而不泄也。使其泄而光明下注,是天明矣。天明則代天而明之日月反不明矣。陰陽混沌而謂不正之邪氣,有不為害于天地間乎?太空之竅,一有邪氣為害,將見山澤為之不通,而陽氣閉塞,七曜為之蔽障,而地氣冒明矣。即此以觀,可見人身先天真元之氣,常清常凈,極聰明而神慧者也,藏于彝德之中而推行不盡,故靈明不見其不足,使特此天性明,無事覺察則動靜之間,反有不明而一切情欲遂為害于虛靈之府矣。久之,內(nèi)傷七情,外感六氣。虛邪賊風(fēng)交相為患,九竅必為之不通,而真氣難以流行,五官必為之失用,而志氣因以蒙昧也。
云霧不精,則上應(yīng)白露不下,交通不表,萬物命故不施,不施則名木多死。惡氣不發(fā),風(fēng)雨不節(jié),白露不下,則菀藁不榮。賊風(fēng)數(shù)至,暴雨數(shù)起,天地四時不相保,與道相失,則未央絕滅。唯圣人從之,故身無奇病,[批]即此可見,人當(dāng)調(diào)和陰陽,無有偏盛,然后津液流通,形體華澤,內(nèi)外堅固,邪無由入,不然鮮有不因氣血勝虛而生奇病者。萬物不失,生氣不竭。藁,音高。數(shù),音朔。
注:精,潔也。施,受也。惡氣,邪氣也。發(fā),謂散去。藁,枯也。菀藁者,草木抑郁而枯槁也。榮,敷榮。保,守也。未央,未久也。從,順也。
講:何以見陽氣閉塞,而地氣冒明乎?彼早夜之間,云霧昏蒙,而天氣不精潔者,即地氣冒明之上應(yīng)也,故陽氣被云霧閉塞,而白露不得下降。不精不下,陰陽交通之氣,已不能表揚于外矣。萬物含生之命,故無所施受。無所施受,是以名木先應(yīng)之而多死。況害空竅之邪,即為惡氣,不發(fā)而散去之,非偏于陽,即偏于陰,風(fēng)雨必失其節(jié),而白露亦不下降。不節(jié)不下,草木為惡氣所傷,故郁槁而不榮,兼之惡氣不發(fā),則愆陽害陰之賊風(fēng)必數(shù)至,伏陰侵陽之暴雨必數(shù)起,天地四時之氣,不相保守,日與造化流行之道相左,則不久必絕滅矣。唯知命達(dá)天之圣人,見四時陰陽之氣,不可不順,乃從之而不逆,故以之治內(nèi),而一身無有奇疾,以之治外,而萬物不失其所,宜其生氣長存而不竭也。
逆春氣,[批]“逆”字緊從上文“從”字生來,見圣人從之,遂無奇疾,凡夫逆之,即生重疾也。則少陽不生,肝氣內(nèi)變。逆夏氣,則太陽不長,心氣內(nèi)洞。逆秋氣,則太陰不收,肺氣焦?jié)M。逆冬氣,則少陰不藏,腎氣獨沉。長,上聲。藏,平聲。
注:逆,謂反悖。內(nèi)變,內(nèi)郁也。內(nèi)洞,動同,心不定也。
講:從之者,既無奇病,則逆之者,必有沉疴。今試以四時之氣而申言之,如春溫氣也,屬木,為少陽內(nèi)應(yīng)乎肝,逆則少陽之真陽不升,不能司夫生發(fā)之令,故肝氣內(nèi)郁積而為寒變之病。[批]肝病寒變者,以其少陽之氣不升,故肝氣內(nèi)郁,因寒客入,必至變而為患也。夏,熱氣也,屬火,為太陽,內(nèi)應(yīng)乎心,逆則太陽之熱化不行,不能司夫長養(yǎng)之令,故心氣內(nèi)洞,郁而為不舒之病。秋,涼氣也,屬金,為太陰,內(nèi)應(yīng)乎肺,逆則太陰之真陰不下,不能司夫奉收之令,故肺氣不消,郁而為焦?jié)M之病。冬,寒氣也,屬水,為少陰,內(nèi)應(yīng)乎腎,逆則少陰之真陰必泄,不能司夫閉藏之令,故腎氣獨沉,積而為虛寒之病。逆者之受病如此,不益信從者之無奇病哉。
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圣人,春夏養(yǎng)陽,秋冬養(yǎng)陰,以從其根,[批]此節(jié)因上文從逆之說,而特提出陰陽二氣,為萬物之根本,終始死生皆系于此,可使逆其氣,而不知所以從之乎?故與萬物浮沉于生長之門。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則災(zāi)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長,上聲。
注:伐,攻伐也???,重也。不起,謂不生也。
講:四時行,萬物生,是四時之陰陽,即萬物之根本也。所以順時調(diào)神之圣人,當(dāng)春夏少陽太陽司令之時,則養(yǎng)其陽氣,而不使之散,及秋冬太陰少陰用事之候,則養(yǎng)其陰氣,而不為之逆其養(yǎng)也,皆以順其根也。故與萬物同消息于陰陽之化,共浮沉于生長之門也。若逆其根,而不知養(yǎng),則是自攻伐其生長之本,敗壞其陰陽之真矣。故曰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死生之本也。欲知養(yǎng)生之道者,當(dāng)先明逆從。蓋悖其氣而逆之,則災(zāi)害迭生,順其氣而從之,則苛疾不起,是之謂得道矣。
道者,圣人行之,愚者佩之。從陰陽則生,逆之則死,從之則治,逆之則亂,反順為逆,是謂內(nèi)挌。是故圣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夫病已成而后藥之,亂已成而后治之,譬猶渴而穿井,斗而鑄兵,不亦晚乎?挌,音格。已,俱上聲。[批]此仍以從逆二字通結(jié)全篇,愈見調(diào)神之功,不外順?biāo)臅r之氣,以求合身中之陰陽,夫豈有他道哉?然宜先事預(yù)防,不可臨渴掘井。
注:佩,與悖同。猶,違也。挌,拒斗也。穿井,掘井也。斗,戰(zhàn)也。鑄者,銷鐵以成器也。
講:獨是養(yǎng)生之道,圣人行之而恐悖,愚人悖之而弗行。其悖之者,抑知四時陰陽之氣,從則生,逆則死,從則治,逆則亂,有必然之理乎。何謂逆?反乎順也。不順?biāo)臅r之氣,而逆陰陽之道,是以身內(nèi)之氣,與天道之氣,兩相拒斗,謂之內(nèi)挌。病豈有不因之而生者乎?是故圣人不治已成之病而治未來之病,不治已成之亂而治未來之亂,即此順時調(diào)神之謂也。如必待病已成,而后受之以藥,亂已成而后圖之以治,猶之既渴而始穿井求泉,已斗而始鑄兵以戰(zhàn),不亦遲乎?
生氣通天論第三
此篇言人身正氣,上與天同,能調(diào)和陰陽,即可養(yǎng)生也。
黃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于陰陽。天地之間,六合之內(nèi),其氣九州九竅,五臟、十二節(jié),皆通乎天氣。其生五,其氣三,數(shù)犯此者則邪氣傷人,此壽命之本也。[批]天地陰陽之氣有未至而至,至而不至者,或有余,或不足,皆是邪氣,最易傷人。通天者,知陰陽之消息,明動靜之逆從,持滿戒盈,安內(nèi)制外,所以邪無由入,而得立命之本也。
注:自,從也。通,達(dá)也。天,謂天道。本,猶根也。陰陽,二氣也。天地,謂上下。六合者,上下四方也。九州,冀、兗、青、徐、揚、荊、豫、梁、雍也。九竅,耳、目、口、鼻、大小便也。五臟,心肝脾肺腎也。十二節(jié),立春、驚蟄、清明、立夏、芒種、小暑、立秋、白露、寒露、立冬、大雪、小寒也。五,木、火、土、金、水也。三,手足三陰三陽也。數(shù),屢也。犯,干也。邪,謂五風(fēng)六氣傷害也。
講:黃帝曰:凡人之生受氣于天,從古以來,能通天氣者,皆明乎生之本者也。生于何本?本于陰陽。以故天地之間,六合之內(nèi),其生氣之外通九州,內(nèi)應(yīng)九竅,以及五臟十二節(jié)者,皆上通乎天氣,而得陰陽之造化者也。特以天之于物,其化生也,有五行五運之制,其受氣也,有三陰三陽之分。茍不明天之生氣,而數(shù)犯之,則運行顛倒,陰陽錯亂,邪氣即乘之而傷人。此通天所以為延壽立命之本也。
蒼天之氣,清靜則志意治,順之則陽氣固,雖有賊邪,弗能害也,[批]賊邪專指外感說,蓋外感之乘,始于肌膚,腠理不密,遂入為患。故經(jīng)云:陽氣固,雖有賊邪。弗能害也。此因時之序。故圣人傳精神,服天氣,而通神明。失之則內(nèi)閉九竅,外壅肌肉,衛(wèi)氣解散,此謂自傷,氣之削也。
注:蒼,深青色也。治,平也。順,適固,堅固。時,謂四時。傳,傳續(xù)。服,佩服。閉,閉塞。壅,壅滯。削,消削。
講:今夫清潔而蒼然者,天之氣也。人能如其清凈絕無情欲之染,則志意必精爽而治矣。且能順其造化,更無逆犯之端,則陽氣必堅貞而固矣。雖有賊害人身之邪氣,弗能入而為害也。若此者,實因四時之序,以通天氣之道。故圣人本升降,以傳續(xù)精神,調(diào)呼吸以佩服天氣,而神明之通達(dá),遂與天合德焉。人茍失此因時之道,而氣不通于天,則內(nèi)失生氣而九竅閉,外失生氣而肌肉壅,衛(wèi)氣因之而散解也矣。此之謂自傷,其生氣之所以日削也。
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dāng)以日光明,是故陽因而上衛(wèi)外者也。[批]陽氣者,衛(wèi)外者也,周流迴環(huán),一身無間。雖動靜不同,如日在天,而其所主,究不失乎所衛(wèi)之外。
注:折,夭折。彰,彰著。明,代明。因,襲也。又,由也。
講:蓋人之恃有陽氣者,若天之賴有日也,陽氣失其流行之所,則夭折而不壽,猶之日失其周天之度則薄蝕而不明,故人身當(dāng)以陽氣為衛(wèi),無異天運當(dāng)以日光代明也。陽氣之若天日若是,故陽有相因為病,必先見于外而上之,以陽固衛(wèi)外者也。
因于寒,欲如運樞,起居如驚,神氣乃浮。因于暑,汗,煩則喘喝,靜則多言,體若燔炭,汗出而散。因于濕,首如裹,濕熱不攘,大筋緛短,小筋弛長,短為拘,弛長為痿。因于氣,為腫,四維相代,陽氣乃竭。喝,一介切,音噎,又,一介反。,音軟。
注:寒,陰邪。運,運轉(zhuǎn)。樞,樞紐。驚,驚恐。浮,浮散。暑,熱邪。汗,心液。煩,煩擾。喘,息疾也。喝,聲嘶也。燔,炙也,《玉篇》謂:燒也。散,解也。濕亦陰邪。首,頭首。裹,包裹。攘,除也。軟,弱也。弛,縱也。不伸曰拘,無力曰痿。四維,謂四肢。竭,盡也。
講:何以見陽因而上乎?即如陽氣傷有時而因乎寒也。陽為寒氣所凝,閉郁而在內(nèi),欲如天運樞機(jī)流行不息不能也,故內(nèi)作煩躁,起居如驚,神魂為之不定,氣息為之浮喘矣。又如有時而因與暑也,陽為熱邪,間并腠理不固,氣血俱從表泄,出而為汗,兼之暑氣入里,克肺乘心,故煩擾之時,則氣喘急而聲喝嘶,安靜之候,則言繁多而無倫次。然初受病,邪猶在表,陽與暑乘,雖體若燔炭,但得汗出,其邪自解矣。又如有時而因乎濕也,陽為濕熱郁閉,故頭重昏蒙,如物裹束,當(dāng)此之時,急宜攘除。茍濕熱不為之攘除,久之大筋受濕則縮而短,小筋受濕則引而長。且縮而短者,為拘攣不伸之病。引而長者,為痿弱無力之疾矣。又如有時而因乎氣也,陽虛邪氣蒸騰,故邪藏于肌肉之間,血氣停滯而為浮腫,久之邪入于內(nèi),表里為奸,非但四肢相代為病,即心、肝、肺、腎位于四維以衛(wèi)中氣者,亦相代而病。四維病,陽氣于焉乃竭矣。即此以觀,不可見陽有相因為病,必先見于外而上衛(wèi)也哉。
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辟積于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視,耳閉不可以聽,潰潰乎若壞都,汨汨乎不可止。盲,音忙。汩,音谷。
注:煩,煩躁。勞,勞苦。張,張大。精,陰精。辟,邪辟。積,聚積。煎,煎熬。厥,謂熱氣上逆。盲者,目形存而無能見也。潰潰,水旁決而散出也。壞,敗壞也。都,防水堤也。汩汩,水疾流而涌出也。
講:陽氣不固,而生外感,既于寒暑濕氣,相因而見矣。然亦有由內(nèi)傷而損陽氣者,又不可不為之辨。夫陽之為氣,本動者也,動宜養(yǎng)之以靜,茍心過于煩,身過于勞,則動而復(fù)動,陽氣必張大而作火炎之勢?;鹧讋t水枯,陰精有不日絕者乎?由是陽盛氣衰。其邪僻之氣積而至于夏月,又加以太陽司令,火旺水衰,其火愈熾,其精愈虧,遂使人熱如煎熬,而成孤陽逆厥之癥。且腎之精為瞳子,精絕故目盲不可以視。腎之竅開于耳,精絕故耳閉不可以聽。究之陽付[5]于陰,精絕則陽無所依,必致泛溢,久之其氣損敗,潰潰乎如防水之堵崩壞,而元精之泄,亦汩汩乎如水之流行而不可止也。
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而血菀于上,使人薄厥。有傷于筋,縱,其若不容,汗出偏沮,使人偏枯。[批]猝然氣絕忽爾噴血,皆怒極之故。而薄厥筋縱,又氣逆血郁之故。汗偏沮,使病偏枯者,皆邪閉未去,氣凝于一偏也。汗出見濕,乃生痤疿。痤,音矬。疿,音費。菀,音郁。
注:怒,憤怒。菀,抑郁。薄,激也。厥,逆也。筋者,所以連束人之關(guān)節(jié)、維持一身曲直而利機(jī)關(guān)者也??v,放縱。容,容止。沮,止也。偏枯,半身不遂也。濕,濕氣。痤者,《玉篇》謂之癤,《博雅》謂之癰。疿者,《玉篇》謂之熱生小瘡如粟,《正字通》云:今俗以觸熱膚疹如疿者,曰疿子是也。
講:又陽氣剛燥,宜養(yǎng)之以沖和,茍過于忿怒,則怒氣盛,而形生之氣必逆而絕。形氣絕,怒氣即乘之而傷肝攻心。心生血,肝藏血,怒氣攻傷,故血郁積于上,使人薄激逆厥而成癆瘵吐血之癥。又況肝主筋,氣逆于肝,必有傷于筋,故有時縱而不收,若不能自為容止。兼汗本血化,血既郁于上必難榮于汗,故有汗常出而阻于一偏,不能全體俱汗者,是血氣凝于一偏,邪氣即閉于一偏,使人半身不遂,而成偏枯之病也。然陽氣之不可傷,不獨大怒見之也,即使汗方出,而遽與濕物相見,則陽氣方泄,濕氣制之,濕熱郁于皮膚之間,久之甚則生痤,而為癤為癰,微則生疿,而為疹為疥。
膏梁[6]之變,足生大疔,受如持虛,勞汗當(dāng)風(fēng),寒薄為皶,郁乃痤。皶,音渣。
注:膏梁①,厚味也。大疔,火毒也。受,受病。持,捧執(zhí)。風(fēng),風(fēng)邪。寒,寒邪也。皶者,鼻上皰也,俗謂之粉刺,紅暈似瘡浮起者面鼻著又曰酒皶。痤,音解見上。
講:且陽氣上熱,飲食最宜清淡,茍過用膏粱之厚味,則偏于熱而陽勝矣,故其為變多主火毒內(nèi)結(jié),能生大疔。在受病之初,雖不覺其重,直如捧執(zhí)虛器,毫不經(jīng)意,而一經(jīng)毒發(fā)則甚矣。他如形勞、汗出,正陽氣發(fā)泄之時,茍當(dāng)風(fēng)坐臥,寒氣入于腠理,血氣必凝。久之,陰陽激薄,寒與熱爭,毒發(fā)則為粉刺之皶,甚至熱為寒郁,積久毒甚變?yōu)轲钜印?/span>
陽氣者,精則養(yǎng)神,柔則養(yǎng)筋,[批]精柔二字,雖指動靜說,然不精不足以養(yǎng)神,神不皆靜也,不柔不足以養(yǎng)筋,筋不皆動也??傊?,陽宜和緩,不可以粗厲,剛暴之氣助其偏勝也。開闔不得,寒氣從之,乃生大僂,陷脈為瘺,留連肉腠。俞氣化薄,傳為善畏,及為驚駭。營氣不從,逆于肉理,乃生癰腫。魄汗未盡,形弱而氣爍,穴俞以閉,發(fā)為風(fēng)瘧。僂,音樓。瘺,音漏。癰,音雍。
注:養(yǎng),調(diào)養(yǎng)。僂,謂曲背也。陷,下也。瘺,瘡屬,其中有蟲。肉腠,肉理分際。俞穴,俞,輸同。畏,畏懼。驚,震驚。駭,恐駭。癰,惡瘡。腫者,膚肉浮滿也。魄汗,謂陰汗?fàn)q者如火之灼。瘧,酷虐也。風(fēng)瘧者,先熱后寒之疾也。
講:獨是陽之為氣也,靜而精潔,則生精生氣,內(nèi)可以養(yǎng)其神明;動而柔和,則為津為液,外可以養(yǎng)其筋節(jié)。茍動靜失宜,則開而皮腠發(fā)泄,與闔而玄府封閉,皆不得其道。故寒氣因開之失,即從而襲之,津液凝滯,乃生大僂,而成形俯背曲之癥,甚且寒氣陷入脈中,經(jīng)血停積,發(fā)為瘍瘺,留結(jié)于肉腠之間,此陽氣失柔,不能養(yǎng)精之驗也。至若寒中臂俞,因闔之失,乘虛入臟,傳送之氣遂不相濟(jì)而化薄矣。薄則神亂,故傳變而為善畏之病,以及為驚、為駭之癥。不又可見陽氣失精,遂不足以養(yǎng)神乎?況寒留肌肉,營氣逆而不順,則氣血凝于肉腠之內(nèi),必生癰腫,癥直見于外者如此。若夫陰汗未止者,郁熱尚郁于中,形雖衰弱,氣則燔爍,皆由中于風(fēng)寒,穴俞以閉,故熱藏不出。久之,風(fēng)寒相薄,發(fā)為風(fēng)瘧,此又證之成于內(nèi)者矣。
故風(fēng)者,百病之始也,清靜則肉腠閉拒,雖有大風(fēng)苛毒,弗之能害。[批]外感多由內(nèi)傷,內(nèi)體堅固,邪何由入?此因時之序也。故病久則傳化,上下不并,良醫(yī)弗為。故陽畜積病死,而陽氣當(dāng)隔,隔者當(dāng)瀉,[批]陽邪畜積結(jié)而為隔者,雖危必瀉,不瀉反死。然又當(dāng)審其陽邪果實否,若脈癥稍兼陰象不可執(zhí)此一論,以誤天下生命。不亟正治,粗乃敗之。
注:始,初也。護(hù),格也。畜,藏也。積,聚也。隔,阻隔。瀉,泄出。亟,急也。敗,亡也。
講:夫所謂風(fēng)瘧者,非風(fēng)一病,瘧又一病,誠以瘧之為患,因風(fēng)而起,風(fēng)實為百病之始也。人茍能如蒼天之氣,清光明凈,非特內(nèi)之志意精爽,即外之肉腠亦拒閉矣。陽氣封固,雖有大風(fēng)苛毒,弗能為害,此則氣通于天,而得因時之序者也。故不知清凈以固陽者,肉腠日開。風(fēng)邪每感于不覺,卒之受病。日久則邪氣傳變,甚而為陰陽不交之癥,上下不并,則水火難相濟(jì)矣。雖有良醫(yī),弗能為也。故陽分有風(fēng)熱畜積,結(jié)而不通者,其病必死。何也?上下不并,乃陽氣與邪相隔之時也。隔者當(dāng)瀉,使不急瀉其陽分之邪,以正治之,則不能調(diào)其陰陽,和其氣血,焉能得生?此粗淺者之所以多敗亡也。
故陽氣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氣生,日中而陽氣隆,日西而陽氣已虛,氣門乃閉。是故暮而收拒,無擾筋骨,無見霧露,[批]守陽避邪此為上乘。反此三時,形乃困薄。已,上聲。
注:一日,一天也。平旦,謂平明。日中,謂日在天中隆盛也。日西,謂日將落。氣門,玄府穴也。暮,晚也。收,收斂。拒,御也。擾,動也。困,疲也。薄,猶侵也。
講:風(fēng)之為害如此,故御風(fēng)者,當(dāng)知我身之陽氣,亦如在天之日焉。日在天一日,而有旦、中、夕之分;陽在身亦一日,而有旦、中、夕之變。何也?陽氣者,每一日而皆主于陽分者也。如平旦之時,陽氣初生,如日之始出也,漸次上升,我則引而升之;日中之時,陽氣正隆,如日之正中也,盛極必衰,我則制勝以防衰;日西之時,陽氣已虛,如日之將墮也,陽光漸掩,我則閉此氣門而靜守夫玄府。夫日西必閉氣門者,以日暮之時,陽氣內(nèi)行陰分,宜收斂陽氣以拒陰邪也。陽何以收?無擾筋骨,以耗其陽氣也。陰何以拒?無見霧露而受彼寒濕也。然亦非但日暮當(dāng)謹(jǐn),即平旦、日中宜交謹(jǐn)焉。茍反此三時,其陽不固,其風(fēng)易入,形體必困疲,邪氣必相薄也矣。
岐伯曰:陰者,藏精而起亟也;陽者,衛(wèi)外而為固也。[批]陰守于內(nèi)陽衛(wèi)乎外,相轉(zhuǎn)而行,病何有焉?不然,則偏盛為患,百病叢生矣。陰不勝其陽,則脈流薄疾,并乃狂。陽不勝其陰,則五臟氣爭,九竅不通。是以圣人陳陰陽,筋脈和同,骨髓堅固,氣血皆從。如是則內(nèi)外調(diào)和,邪不能害,耳目聰明,氣立如故。藏,平聲。
注:亟,極同。起亟,謂生陽也。固,封固。薄,謂脈來薄激。疾,謂脈來疾速。并,兼也???,顛狂。陳,設(shè)也。和,平也。堅,堅實。從,順也。立,謂植立。如故者,如初也。
講:岐伯因黃帝上章之言,而復(fù)申其義曰:帝固知陰陽為生之本矣,而抑知陰陽有不可偏盛者乎?蓋陰之與陽交相為用,猶精之與氣間并而行。不見夫陰也者,主內(nèi),而藏精者也,然精足則氣化,即陰極陽生之機(jī),是為起亟。陽也者,衛(wèi)外而行氣者也,然氣泄則精耗,即陽極陰生之機(jī),可不封固?茍失其機(jī),而陰不勝陽,則偏于陽矣,將見血脈流行,至于薄疾急數(shù),必陽兼并而為狂。與失其機(jī),而陽不勝陰,則偏于陰矣,將見血脈阻滯,至于五臟氣爭,必九竅不通而為閉。是以圣人陳設(shè)陰陽,使不偏勝,以行養(yǎng)生之道,而筋脈為之和同,骨髓為之堅固,氣血為之皆順也。后世之人必如是以養(yǎng)生,然后內(nèi)外表里始能調(diào)和,而邪氣乃不能為害,且能使耳目聰明,而生氣之植立,如初生然。
風(fēng)客淫氣,精乃亡。[批]此獨舉風(fēng)客淫者,言以下諸癥,皆陽邪相因而為患也。邪傷肝也。因而飽食,筋脈橫解,腸澼為痔。因而大飲,則氣逆。因而強(qiáng)力,腎氣乃傷,高骨乃壞。強(qiáng),上聲。澼,音僻。
注:淫,浸淫。亡,消亡。澼,沫也。痔,后病。又,隱瘡?!夺屆?“食也?!敝^蟲食之也。
講:風(fēng),陽邪也,客于陽分而為淫熱,則氣以熱而泄,精以熱而竭,是以氣精乃亡,邪入而傷肝也。況陽盛則熱化而善食,茍因善食而過于飽食,必至腸胃受傷,筋脈為之橫解,不相連屬,腸中澼沫而為痔。且陽盛則煩熱而飲,茍因善飲,而過于大飲,必至寒熱交戰(zhàn),風(fēng)水為之相薄,不相上下,郁氣爭奔而為逆。兼之陽盛者,邪熱鼓蕩而多力,茍因有力而強(qiáng)用其力,必至陽不密而陰絕,腎氣為之傷損,精水耗而髓枯,高骨為之?dāng)囊印?/span>
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因而和之,是謂圣度。
注:要,切要。密,閉也。度,法度。
講:故凡調(diào)攝陰陽之要道,不外養(yǎng)陽以固陰也。蓋陰從乎陽,陽氣閉密,而不妄泄,陰自封固矣。此兩者如夫之與婦,宜相和諧。使有不和,無異有春之溫,無秋之涼,則偏于陽;有冬之寒,無夏之暑,則偏于陰,何以成生長收藏之妙乎?惟因四時之升降而和之。乃可謂得圣人陳設(shè)陰陽之法度也。
故陽強(qiáng)不能密,陰氣乃絕,[批]陽盛陰必絕,即不遽絕,已相乖矣。觀此即知陽盛之患。陰平陽密,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因于露風(fēng),乃生寒熱。強(qiáng),平聲。[批]觀此即知上文因于露風(fēng),乃生寒熱之故。
注:離,乖離。決,別決
講:陰陽之要,陽密乃固,故陽強(qiáng)盛,不能閉密,陰氣即因之而絕矣??芍幤届o而陽閉密,兩者相和,精神乃治。茍陰陽離決,不相調(diào)濟(jì),則外失行氣之君,內(nèi)失藏精之主,精氣不乃絕乎!況陽不密,則邪易入。彼露,陰邪也;風(fēng),陽邪也。偶而因之,則中在陰者,即生寒;中在陽者,即生熱。為寒為熱,不即絕精絕氣之驗也哉。
是以春傷于風(fēng),邪氣留連,乃為洞泄。夏傷于暑,秋為痎瘧。秋傷于濕,上逆而咳,發(fā)為痿厥。冬傷于寒,春必病溫。
注:洞泄,水瀉也。痿,痹病,謂兩足不能相及也。厥,冷也。
講:是以春傷于風(fēng),陽邪也,久之邪氣流連,乃為洞泄,而下注矣。夏傷于暑,陽邪也,久之襲以秋氣,則為痎瘧,而與陰爭矣。秋傷于濕,陰邪也,久之濕邪上逆而為咳,濕氣外發(fā)而為痿矣。冬傷于寒,陰邪也,久之寒郁為熱,由內(nèi)達(dá)外,至春而變?yōu)闇匾?。即是以觀,不益信因于露風(fēng),乃生寒熱乎。
四時之氣,更傷五臟。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之五宮,傷在五味。
注:五味,酸苦甘辛咸也。陰之五宮,即五臟也。
講:溫?zé)釠龊?,四時之氣也,然勝負(fù)相拒,其氣每更代而傷五臟之和。五臟者,陰也。而陰之所生,本在五味之陽為之調(diào)養(yǎng)。然味厚則益陽而損陰,所以陰之五宮,其受傷亦在五味也。調(diào)陰陽者,尚其順?biāo)臅r之氣,以固五臟,節(jié)五味之養(yǎng),以守五宮可也。
是故味過于酸,肝氣以津,脾氣乃絕。味過于咸,大骨氣勞,短肌,心氣抑。味過于甘,心氣喘滿,色黑。腎氣不衡,味過于苦,脾氣不濡,胃氣乃厚。味過于辛,筋脈沮弛[7],精神乃央。[批]五味雖以養(yǎng)五臟,但一有所過,即不免有偏盛為害之弊,可不戒哉!
注:抑,阻抑。衡,平也。濡,潤也。沮,溺也。弛,長也。央,敗絕也。
講:是故味之酸者,入于肝也。過于酸,則肝多津液,木實而土受其克,脾氣為之乃絕矣。味之咸者,入于腎也。腎主骨,過于咸,則骨氣勞倦,骨消者肉自痿,則肌肉短少,況水勝而火受其克,心氣有不阻抑乎?味之甘者,入于脾也。過于甘,則滯緩盆[8]氣,心氣為之喘滿,土勝克水,面色因之以黑,而腎氣不平矣。味之苦者,入于心也。過于苦,則堅燥甚,而脾不濡潤,津液凝而胃乃強(qiáng)厚矣。味之辛者,入于肺也。過于辛,則金勝克木,筋脈沮溺而弛長,兼辛主發(fā)散,精神為之不收,而受其殃矣。
是故謹(jǐn)和五味,[批]五味入胃,貴得其和,一有不謹(jǐn),即不如法,非本臟自害,即偏盛乘入。欲長有天命者,尚其謹(jǐn)?shù)廊绶?,從而和之。骨正筋柔,氣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則氣骨以精,謹(jǐn)?shù)廊绶?,長有天命。
注:謹(jǐn),敬謹(jǐn)。正,端正。和,柔和。精,精強(qiáng)。謹(jǐn),謹(jǐn)守。長,永也。天命,謂天年也。
講:是故能敬謹(jǐn),以和五味者,知陰之所生,本在五味,則時服其味以養(yǎng)之。知陰之五宮,傷在五味,則不過其味而害之,所以其骨正,其筋柔,其氣血流行而不滯,其腠理密閉而不泄,無所偏害。如是則外氣內(nèi)骨,皆精強(qiáng)矣。養(yǎng)生者,果能謹(jǐn)守此道,而如法以行,又何不能長有天命哉。
金匱真言論篇第四
此篇言陰陽偏盛,五臟虛邪,觸之而發(fā)病也。
黃帝問曰:天有八風(fēng),[批]天雖有八風(fēng),其實不外五行之正氣,分陰分陽,隨四時而應(yīng)候,但其間有邪氣焉,故謂之八風(fēng)。八風(fēng)之發(fā),不無非時而至之邪氣,與乘時而過之勝氣。勝者乘虛而入,多傷其所不勝。邪者客害于正,先于其本臟而發(fā)邪。經(jīng)有五風(fēng),何謂?岐伯對曰:八風(fēng)發(fā)邪以為經(jīng)風(fēng),觸五臟,邪氣發(fā)病,所謂得四時之勝者。春勝長夏,長夏勝冬,冬勝夏,夏勝秋,秋勝春,所謂得四時之勝也。長,平聲。
注:經(jīng),內(nèi)經(jīng)也。發(fā),感發(fā)。觸,觸動。八風(fēng),注見《上古天真論》中。
講:黃帝問曰:天有東、南、西、北,四正、四隅八方之風(fēng),以生成萬物,而經(jīng)之著為風(fēng)論者,僅有溫、熱、濕、涼、寒之五風(fēng),果何謂乎?岐伯對曰:八風(fēng)雖有四正、四兼,皆天之正氣也。然感于時而發(fā)者,則偏盛為邪,故風(fēng)論即以所發(fā)之邪,著為經(jīng)時之五風(fēng)。五風(fēng)內(nèi)應(yīng)五臟,故五風(fēng)之邪,觸動五臟,虛邪之氣,即感發(fā)而為病矣。然風(fēng)經(jīng)所謂得四時之勝者,何謂也?如春,木也,主溫風(fēng)。木旺克土,則勝長夏。長夏,土也,主濕風(fēng)。土旺克水則勝冬。冬,水也,主寒風(fēng)。水旺克火,則勝夏。夏,火也,主熱風(fēng)?;鹜私?,則勝秋。秋,金也,主涼風(fēng)。金旺克木,則勝春。所謂四時之勝者此也。然五風(fēng)之中,各有兼氣,如春交夏,溫兼熱;夏交秋,熱兼涼;秋交冬,涼兼寒;冬交春,寒兼溫。其氣去來之時,同中見異,尤當(dāng)審其勝,以去其邪也。
東風(fēng)生于春,病在肝,俞在頸項。南風(fēng)生于夏,病在心,俞在胸脅。西風(fēng)生于秋,病在肺,俞在肩背臂。北風(fēng)生于冬,病在腎,俞在腰股。中央為土,病在脾,俞在脊。故春氣者,病在頭。夏氣者,病在臟。秋氣者,病在肩臂。冬氣者,病在四肢。[批]五風(fēng)各有專應(yīng)之臟,五臟各有受邪之俞,得其俞知其風(fēng),即明其病之所在,治之又何難哉?
注:俞,輸同,言五臟之氣,自此轉(zhuǎn)輸而傳送也。俞在頸項,春氣發(fā)榮于上也。俞在胸脅,心脈循胸而出脅也。俞在肩背,以肺在上焦,肩背相次也。俞在腰股,腰為臂之府,股接次也。俞在脊,脾系脊中,應(yīng)于土也。講:何謂五方之風(fēng)觸五臟邪氣而發(fā)病乎?如東方溫風(fēng),生于春者也,內(nèi)應(yīng)肝木,觸邪發(fā)病,即在肝臟,而肝氣轉(zhuǎn)輸傳送之俞,在人頸項。南方熱風(fēng),生于夏者也,內(nèi)應(yīng)心火,觸邪發(fā)病,即在心臟,而心氣轉(zhuǎn)輸傳送之俞,在人胸脅。西方?jīng)鲲L(fēng),生于秋者也,內(nèi)應(yīng)肺金,觸邪發(fā)病,即在肺臟,而肺氣轉(zhuǎn)輸傳送之俞,在人肩臂。北方寒風(fēng),生于冬者也,內(nèi)應(yīng)腎水,觸邪發(fā)病,即在腎臟,而腎氣轉(zhuǎn)輸傳送之俞,在人腰股。中央濕風(fēng)為土,生于四季之末者也,內(nèi)應(yīng)脾土,觸邪發(fā)病,即在脾臟,而脾氣轉(zhuǎn)輸傳送之俞,在人之脊。故感春氣者,邪由肝俞傳送,發(fā)病而在頭。感夏氣者,邪由心俞傳送,病發(fā)而在臟。感秋氣者,邪由肺俞傳送,病發(fā)而在肩臂。感冬氣者,邪由腎俞傳送,病發(fā)而在四肢也。
故春善病鼽衄,仲夏善病胸脅,長夏善病洞泄寒中,秋善病風(fēng)瘧,冬善痹厥。長,平聲。鼽,音求。衄,音肉。[批]五風(fēng)觸發(fā)之病,各以時見,為陰為陽,其癥之變象,又各不同如此,人顧可不隨時審癥,以詳其病之為何氣所致乎?然讀《內(nèi)經(jīng)》,須細(xì)會詞意,探其立言之本,不可專執(zhí)一論,以誤蒼生也。
注:善病者,謂病之多也。寒中者,寒凝于中,不能腐化食物也。
講:且惟其東方觸發(fā)之病,在于肝,肝氣主上升,故春日之人,多病鼻流涕而鼽,與鼻出血而衄也。南方觸發(fā)之病,在于心,心脈循胸脅,故仲夏之人,多病胸隔痞滿,而兩脅脹痛也。中央濕氣觸發(fā)之病,在于脾,脾統(tǒng)腸胃,故長夏之人,多病注下而洞泄,失熱化而寒中也。西風(fēng)觸發(fā)之病在于肺,肺主收斂,熱為涼束,故人至秋,多因金火相戰(zhàn),而病[9]寒熱往來之風(fēng)瘧也。此風(fēng)觸發(fā)之病在于腎,腎主閉藏,陰盛陽衰,故人至冬,多因封固不密,而病寒氣凝結(jié)之痹厥也。
故冬不按春不鼽衄,春不病頸項,仲夏不病胸肋,長夏不病洞泄寒中,秋不病風(fēng)瘧,冬不病痺痹厥、飧泄而汗出也。[批]陰陽二蹺乃奇經(jīng),陽主真陽,陰蹺主真陰,二蹺皆陰陽會聚之所,按摩即動,冬主閉藏,故以不按為吉。泄、汗出兩癥,雖多因飲食不節(jié)、起居未謹(jǐn)所致,然亦有精耗腎虛者,當(dāng)冬而見此癥,閱者不可不知。,音喬。痹,音畀。
注:按,摩也。,奇經(jīng)陰、陽也。痹者,風(fēng)寒濕三氣雜至,合而為痹也。
講:雖然四時之風(fēng)邪,必因五臟有虛邪,乃能以類相感觸發(fā)而為病。故冬宜閉藏,以固陰陽。陰、陽,即陰陽之門戶也,能不按摩則氣聚精生,天一所生之水有本矣。水生則木生,肝無虛邪,故春不病鼽衄、頸項矣。木生則火生,心無虛邪,故夏不病胸脅矣?;鹕鷦t土生,脾無虛邪,故長夏不病洞泄寒中矣。土生則金生,肺無虛邪,故秋不病風(fēng)瘧矣。金生則水生,腎無虛邪,故冬不病痹厥矣??梢娢逍邢嗌?,四維之邪氣難傷,即偶有飲食未節(jié),起居未謹(jǐn),為邪風(fēng)所傷,變而生飧泄、汗出等癥,亦自易解也。
夫精者,身之本也,故藏于精者,春不病溫。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風(fēng)瘧。[批]人之一身,固以陰精為本,陰精能固,保無春溫之疾矣。然至夏而中暑熱者,又宜疏散,切不可以藏精之說,實固此精,致使汗不得出,至秋而成風(fēng)瘧之癥。此特舉平人之腎不虛者而言,治病者其變通之。此平人脈法也。藏,平聲。
注:本,根本。平,常也。暑為熱邪,本當(dāng)有汗。當(dāng)汗,而汗不得出,故令秋瘧。
講:冬不按蹺,為藏精計也。今夫精也者,人身之根本也,本不虛,乃無病,故能藏精于精室者。腎實水足,非但冬不傷寒,即至春日,亦無郁寒作變,而病陰火為患之溫,然非所論于夏也。彼夏宜疏泄,使恐其泄精,當(dāng)汗而逆之不出,則暑邪內(nèi)伏,一遇秋風(fēng)凄切,暑發(fā)于內(nèi),涼中于外,寒熱交戰(zhàn),而成瘧矣。此診平人有病無病之脈法如是也。
故曰:陰中有陰,陽中有陽。平旦至日中,天之陽,陽中之陽也;日中至黃昏,天之陽,陽中之陰也;合夜至雞鳴,天之陰,陰中之陰也;雞鳴至平旦,天之陰,陰中之陽也。故人亦應(yīng)之。通節(jié)“中”字,俱平聲。[批]此見人身一小天地,其陰陽循環(huán)之氣,亦相應(yīng)相參,無有或殊也。
注:此節(jié)蓋言天日夜之陰陽,以明人身之陰陽也,故下章即臟腑腹背,以申明其共相疏應(yīng)不爽之故也。
講:故古語云:陰中有陰,陽中有陽。然有陽中之陽,即有陽中之陰,于何辨之?不見夫一晝之間,由平旦至日中,天之陽也,固為陽中之陽;若由日中至黃昏,雖亦天之陽也,而陽以降而陰以升,則又為陽中之陰矣。抑有陰中之陰,即有陰中之陽,其又奚言?試思夫一夜之中,自合夜至雞鳴,天之陰也,固為陰中之陰,若由雞鳴至平旦,雖亦天之陰也,而陰以消陽以長,則又陰中之陽矣。陰陽之循環(huán)于天者如此,故人之陰陽,亦與天相應(yīng)而流行不息也。
夫言人之陰陽,則外為陽,內(nèi)為陰。言人身之陰陽,則背為陽,腹為陰。言人身之臟腑中陰陽,則臟者為陰,腑者為陽。肝、心、脾、肺、腎,五臟皆為陰;膽、胃、大腸、小腸、膀胱、三焦,六腑皆為陽。所以欲知陰中之陰,陽中之陽者,何也?為冬病在陰,夏病在陽,春病在陰,秋病在陽,皆視其所在為施針石也。故背為陽,陽中之陽,心也;背為陽,陽中之陰,肺也;腹為陰,陰中之陰,腎也;腹為陰,陰中之陽,肝也;腹為陰,陰中之至陰,脾也。此皆陰陽表里,內(nèi)外雌雄,相輸應(yīng)也,故以應(yīng)天之陰陽也?!盀槎≡陉帯保盀椤弊?,去聲,與“謂”同義。[批]陰陽部位大勢如此。其于邪之陰陽。又當(dāng)詳別。
注:針石者,高氏之山有石如玉,可以為針,施者刺之而瀉邪氣也。雌雄者,如肝為雌、膽為雄之類。
講:人之陰陽,固與天相應(yīng)矣。則夫言人之陰陽,必以身外為陽,以身內(nèi)為陰矣。言人身之陰陽,必以背后為陽,以腹前為陰矣。言人身臟腑之陰陽,必以臟為陰,而心、肝、脾、肺、腎,五者皆陰矣;以腑為陽,而膽、胃、大、小腸、膀胱、三焦,六者皆陽矣。夫何難知?然所以必欲知人身之陰中陽、陽中陰者,何也?蓋為其冬病,腎也,位居下焦而在陰;夏病,心也,位居上焦而在陽;春病,肝也,位居下焦而在陰;秋病,肺也,位居上焦而在陽,皆當(dāng)視其病之所在,為施針石以瀉去其邪。故人身背為陽,而心火屬陽,以陽居陽位,是為陽中之陽者,心也。抑背為陽,而肺金屬陰,以陰居陽位,是為陽中之陰者,肺也。人身腹為陰,而腎水屬陰,以陰居陰位,是為陰中之陰者腎也。抑腹為陰,而肝木屬陽,以陽居陰位,是為陰中之陽,肝也。且腹為陰,而脾土為至陰,以太陰居陰位,是為陰中之至陰者,脾也。凡此皆一陰一陽之為表為里,為內(nèi)為外,為雌為雄,交相轉(zhuǎn)輸,以為應(yīng)也。故謂人以一身之陰陽,應(yīng)天之陰陽也。
帝曰:五臟應(yīng)四時,各有收受乎?岐伯曰:有。東方青色,入通于肝,開竅于目,藏精于肝,其病發(fā)驚駭,其味酸,其類草木,其畜雞,其谷麥,其應(yīng)四時,上為歲星,是以春氣在頭也,其音角,其數(shù)八,是以知病之在筋也,其臭臊。藏,平聲。臊,音搔。
注:收,取也。受,得也。味酸者,《尚書》“曲直作酸”。畜雞者,《易》“巽木為雞”。歲星,木星也。角,木音。八者,木生數(shù)三,成數(shù)八也。臭,謂氣也。臊,腥也。
講:黃帝曰:五臟本乎五行,五行之應(yīng)四時,我固知木旺春,火旺夏,金旺秋,水旺冬,各管七十二日,土藏四季之末,亦各季管十八日,收受自有在矣。不知五臟之應(yīng)四時,亦各有取五行之氣而為收,得五行之氣而為受者乎?岐伯對曰:收受之說,各皆有之。彼四時之氣,春自東來,東方屬木,為青色,入通五臟,與肝相應(yīng),肝主色,目司色,故肝之竅外開于目。肝主藏魂,木生魂,故木之精,內(nèi)藏于肝。況東方生風(fēng),風(fēng)生木,木應(yīng)肝,肝主驚,故其病發(fā),多主驚駭。推之味之入于肝者,則為酸;象之取其類者,則為草木;畜之屬于木者,則為雞;谷之成于春者,則為麥;應(yīng)四時而在上天者,則為木氣所凝之歲星;肝俞在頸項,是以春氣病在頭也;兼木之成音為角;木之成數(shù)為八;肝主筋者也,既與木應(yīng),是以知病之在筋也;物因木變,則氣腥臊,故肝之為氣,其臭臊焉。肝臟應(yīng)春,發(fā)為形、色、氣、味、音如此,其收受不從可知哉。
南方赤色,入通于心,開竅于舌[10],藏精于心,故病在五臟。其味苦,其類火,其畜羊,其谷黍,其應(yīng)四時,上為熒惑星,是以知病之在脈也,其音徵,其數(shù)七,其臭焦。藏,平聲。
注:味苦者,《尚書》“炎上作苦”。畜羊者,月令謂火畜。熒惑,火星也。徵,火音。七者,火生數(shù)二,成數(shù)七也。焦,火臭味也。
講:四時之氣,夏自南來,南方屬火,為赤色,入通五臟,與心相應(yīng)。心為舌本,舌乃心苗,故心之竅,外開于舌。心通神明,火主神明,故火之精,內(nèi)藏于心。況南方生熱,熱生火,火應(yīng)心,火勝則陽亢陰微,故病在五臟。推之味之入于心者,則為苦;象之取其類者,則為火;畜之屬于火者,則為羊;谷之成于夏者,則為黍;應(yīng)四時而在上天者,則為火氣所凝之熒惑星;心主血脈,火象血脈,是以知病之在脈也;兼火之成音為徵;火之成數(shù)為七;心既應(yīng)火,故氣之出于心者,亦猶物因火變?yōu)榻?,而其臭焦焉?/span>
中央黃色,入通于脾,開竅于口,藏精于脾,故病在舌本,其味甘,其類土,其畜牛,其谷稷,其應(yīng)四時,上為鎮(zhèn)星,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其音宮,其數(shù)五,其臭香。藏,平聲。
注:味甘者,《尚書》“稼穡作甘”。畜牛者,牛性屬土也。鎮(zhèn)星,土星也。宮,土音。五者,土之生數(shù)五也。香,馨香。
講:四時之氣,每季之末,自中央來,中央屬土,為黃色,入通五臟,與脾相應(yīng),脾主水谷,口納水谷,故脾之竅,外開于口。土生意,脾藏意,故土之精,內(nèi)藏于脾。況中央生濕,濕生土,土應(yīng)脾,脾脈連舌本,散舌下,故病在舌本。推之味之入于脾者,則為甘;象之取其類者,則為土;畜屬于土者,則為牛;谷之成于長夏者,則為稷;應(yīng)四時而在上天者,則為土氣所凝之鎮(zhèn)星;脾主肌肉,是以知病之在肉也;兼土之成音為宮;土之生數(shù)為五;脾既應(yīng)土,故氣之出于脾者,亦猶物因土變?yōu)橄悖涑粝阊伞?/span>
西方白色,入通于肺,開竅于鼻,藏精于肺,故病在臂[11]。其味辛,其類金,其畜馬,其谷稻,其應(yīng)四時,上為太白星,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其音商,其數(shù)九,其氣腥。藏,平聲。
注:味辛者,《尚書》“從革作辛”是也。畜馬者,《易》“乾為馬”是也。太白,金星。商,金音。九者,金之生數(shù)四,成數(shù)九也。腥,穢也,又生肉氣。
講:四時之氣,秋自西來,西方屬金,為白色,入通五臟,與肺相應(yīng),肺主氣,鼻通息,故肺之竅,外開于鼻。肺藏魄,金生魄,故金之精,內(nèi)藏于肺。況西方生燥,燥生金,金應(yīng)肺,肺俞在肩臂,故病在臂。推之味之入于肺者,則為辛;象之取其類者,則為金;畜之屬于金者,則為馬;谷之成于秋者,則為稻;應(yīng)四時而在天上者,則為金氣所凝之太白星;肺主皮毛,金象皮毛,是以知病之在皮毛也;兼金之成音為商;金之成數(shù)為九;肺既應(yīng)金,故肺之氣,亦猶物因金變?yōu)樾?,而其臭腥焉?/span>
北方黑色,入通于腎,開竅于耳,藏精于腎,故病在溪,其味咸,其類水,其畜彘,其谷豆,其應(yīng)四時,上為辰星,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其音羽,其數(shù)六,其臭腐。藏,平聲。
注:耳,為腎之竅也。溪,肉之小會也。味咸者,《尚書》“潤下作咸”是也。彘,豬也。畜彘者,彘色黑以象水,又水畜也。辰星,水星。羽,水音。六者,水生數(shù)一,成數(shù)六也。腐,朽也,以凡物朽皆成水也。
講:四時之氣,冬自北來,北方屬水,為黑色,入通五臟,與腎相應(yīng),腎主耳,故腎之竅,外開于耳。腎藏志,水生志,故水之精,內(nèi)藏于腎。腎俞在腰股,故病在肉之小會。推之味之入于腎者,則為咸;象之取其類者,則為水;畜之屬于水者,則為彘;谷之成于冬者,則為豆;應(yīng)四時而在天上者,則為寒氣所凝之辰星;水通腎,腎主骨,是以知病之在骨也;兼水之成音為羽;水之成數(shù)為六;腎既應(yīng)水,故腎之氣,亦猶物因水變?yōu)楦?,而其臭腐焉?/span>
故善為脈者,謹(jǐn)察五臟六腑,一逆一從,陰陽表里,雌雄之紀(jì),藏之心意,合心于精,[批]察脈之道,無過于此,然必先明于心,而后以心中之脈象,審病人之脈象,且以病人之脈象,求合于心中之脈象。如果一絲不易,至于精微,方為得道。區(qū)區(qū)僅察其從逆,而未深斷夫陰陽之化者,乃不足以言道也。非其人勿教,非其真勿授,是謂得道。藏,平聲。
注:為,察也。紀(jì),條序也。授,傳授也。
講:所以善察經(jīng)脈之所在者,謹(jǐn)察五臟六腑,所感五方五行之氣,發(fā)而為病?;蚍磿r而逆,或順時而從,或偏于陽,或偏于陰,以及在表在里,為雌為雄,一切條序辨別的當(dāng),藏之心意,復(fù)為揆度。其所察之陰陽、表里、雌雄,如果證合其脈,脈合其心,至于精微之境,然后擇人而教,茍非其人,慎勿輕教。且己非真有所得,亦勿妄授以誤人,是之謂得治生之道者也。
陰陽應(yīng)象大論篇第五
此篇言陰陽平偏,內(nèi)虛外邪,以及氣絕,皆應(yīng)乎象也。
黃帝曰: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紀(jì)綱,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治病必求其本。[批]治病必求其本。何者為本?治病者其識之。
注:紀(jì),條紀(jì)。綱,綱領(lǐng)。自無而有,謂之變;自有而無,謂之化。生殺者,言物得陽氣則生,得陰氣則死也。
講:黃帝曰:一陰一陽,即一天一地之道也。天位乎上,地位乎下,二氣交感,而萬物生,變化成,生殺著。卒之萬物并育,而不相為害,孰綱紀(jì)之?天地也。變化無方而不遺其類,孰父母之?天地也。生殺自然,而不違其時,孰本始之?天地也。然天地之所以綱紀(jì)萬物,父母變化,本始生殺者,仍不外此陰陽之升降,則陰陽不即寓莫測之妙,隱無礙之精,而為神明之府也哉。人身一小天地也,陰陽備具。所以治病者,必求其本之在陰在陽,乃能輔正就偏也。
故積陽為天,積陰為地。陰靜陽燥,陽生陰長,陽殺陰藏。陽化氣,陰成形,寒極生熱,熱極生寒。寒氣生濁,熱氣生清。清氣在下,則生飧泄;濁氣在上,則生[插圖] 脹。此陰陽反作,病之逆從也。長,上聲。藏,平聲。[批]陰陽二字,即治病之本也。蓋病之生也,不外陰陽二氣,二氣反作,則病之從逆立現(xiàn)。從此治之,是謂得本。
注:積,聚也。濁,重濁。清,輕清。者,肉脹起也,《字林》“邪氣脹肉曰”。脹,謂腹?jié)M。逆,返也。從,順也。
講:故古云:陽氣積聚而為天,陰氣積聚而為地者,以陰柔而靜,有似于地之道,陽剛而躁,有似于天之道。況春夏之時,天以陽氣生萬物,地即以陰氣長萬物。秋冬之時,天以陽氣殺萬物,地即以陰氣藏萬物??梢婈栆舱?,化氣者也,積陽為天,以化氣言也;陰也者,成形者也,積陰為地,以成形言也。天地之道,交相為用;陰陽之氣,互為其根。故寒極則生熱,熱極則生寒。寒為陰,寒氣積則生重濁;熱為陽,熱氣積則生輕清。輕清上浮為天,宜在上,若逆而在下,則熱氣急速,必生飧泄之病。重濁下凝為地,宜在下,若逆而在上,則陰邪實中,必生脹之疾。此陰陽顛倒,清濁不得其位,故病之所以為從為逆也。
故清陽為天,濁陰為地,地氣上為云,天氣下為雨,雨出地氣,云出天氣。[批]此節(jié)言人之飲食入胃,游溢精氣,上輸于脾,脾氣散精,上歸于肺。上焦開發(fā),若霧露焉,無異地氣之上而為云也。肺行降下之輸膀胱,水精四布,無異天氣之下而為雨也。膀胱為州都之官,津液藏焉,氣化則能出,是亦雨出地氣。上焦如霧,其氤氳者,心肺和而出之,是亦云出天氣也??傊?,精氣調(diào)和,而陰陽之升降無乖,即天地交通,而云雨之行施有度也。陰陽各有所出之竅,與所發(fā)、所走、所實、所歸之部分如此,陰陽原可不分辨哉?
注:出,通也。此本上言陰陽顛倒,致生諸疾,故特提出清陽、濁陰一段,以使人知天地陰陽之升降,而明夫人身陰陽升降之故也。
講:故氣之輕清而陽者,上升[12]為天;氣之重濁而陰者,下凝為地。陰陽得位,是以云行雨施。然云雖為章于天,而實地氣之上升也;雨雖澤沛于地,而實天氣之下降也。究之地氣本不自出,必得雨乃出,而上升于天為云,是雨即出地氣者也。天氣亦不自出,必得云乃出,而下降于地為雨,是云即出天氣者也。知云雨之行施,即知天地之交通矣,知天地之交通,即知陰陽之升降矣。
故清陽出上竅,濁陰出下竅。清陽發(fā)腠理,濁陰走五臟。清陽實四肢,濁陰歸六腑。
注:出者,表而出之于外也。發(fā),發(fā)泄。走,流走。實,堅實。歸,宿也。
講:陽親乎上,故清氣從耳、目、口、鼻之上竅出;陰親乎下,故濁氣從二便之下竅出。陽在于表,故清氣發(fā)泄,在于肌肉之腠理;陰在于里,故濁氣行走在于肝、心、脾、肺、腎之五臟。陽主乎外,故清氣能充實身外,兩手兩足之四肢;陰主乎內(nèi),故濁氣則歸宿身內(nèi)之膽、胃、大小腸、膀胱、三焦之六腑也。
水為陰,火為陽,陽為氣,陰為味,味歸形,形歸氣,氣歸精,精歸化,精食氣,形食味,化生精,氣生形,味傷形,氣傷精,精化為氣,氣傷于味。[批]水陰火陽,人固知之;味陰氣陽,人則未必知之。即是知之,而其中之為歸、為食、為生、為傷,誰從而辨之。欲洞悉陰陽之妙,以補(bǔ)正而救偏者,尚其于此節(jié)精研之。
注:形,形體。氣,臟氣。精,精微?;?,神化。食,養(yǎng)也。
講:水寒而靜為陰,火熱而躁為陽。陽為臊、焦、香、腥、腐之五氣,陰為酸、苦、甘、辛、咸之五味。味入于臟,則酸生肝,而肝生筋;苦生心,而心生血;甘生脾,而脾生肉;辛生肺,而肺生皮毛;咸生腎,而腎生骨髓,歸于形者也。形為五臟之外候,筋實則肝旺而生心,血實則心旺而生脾,肉實則脾旺而生肺,皮毛實則肺旺而生腎,骨髓實則腎旺而生肝,歸于氣者也;臟氣充足,則肝不受風(fēng)邪,不為怒傷而魂生;心不受熱邪,不為喜傷而神生;脾不受濕邪,不為思傷而意生;肺不受涼邪,不為憂傷而魄生;腎不受寒邪,不為恐傷而志生,歸于精者也。精藏精室,則魂不驚,內(nèi)生其仁,外明其目;神不散,內(nèi)生其禮,外華其舌;意不虛,內(nèi)生其信,外榮其口;魄不飛,內(nèi)生其義,外滋其鼻;志不紛,內(nèi)生其智,外聰其耳,歸于化者也??傊珶o氣不生,氣曰歸精,以精食氣故也;形無味何養(yǎng),味曰歸形,以形食味者也;化無精不變,精曰歸化,以化生于精故也;氣無形不聚,形曰歸氣,以氣生于形故也。然形雖食味耳,味若太過則反傷乎形,精雖食氣,而氣若偏盛,則反傷乎精。精受其傷,將見虛邪傳變:肝木之精,化為臊氣;心火之精,化為焦氣;脾土之精,化為香氣;肺金之精,化為腥氣;腎水之精,化為腐氣。臟氣外泄,由是躁氣勝,則傷于味之酸,而肝不受;焦氣勝,則傷于味之苦,而心不受;香氣勝,則傷于味之甘,而脾不受;腥氣勝,則傷于味之辛,而肺不受;腐氣勝,則傷于味之咸,而腎不受。雖有嘉味與臟氣相反,必惡而不食也。
陰味出下竅,陽氣出上竅。味厚者為陰,薄為陰之陽。氣厚者為陽,薄為陽之陰。味厚則泄,薄則通。氣薄則發(fā)泄,厚則發(fā)熱。泄,俱音洩。[批]觀乎此,即知用藥之妙矣,且知受病之原矣。
注:下實物曰泄,散積氣曰通。發(fā)泄者,表散也。發(fā)熱者,助火也。
講:濁陰出下竅,彼酸、苦、甘、辛、咸之五味,皆濁陰所成,故悉出下竅。清陽出上竅,彼臊、焦、香、腥、腐之五氣,皆清陽所化,故悉出上竅。然味雖為陰,必味之厚者,乃為純陰,若其味薄,則又為陰中之陽矣。氣雖為陽,必氣之厚者,乃為純陽,若其氣薄,則又為陽中之陰矣。陰主潤下,故味之厚者,則利泄,薄者則利通。陽主炎上,故氣之薄者,則發(fā)散,厚者則發(fā)熱。
壯火之氣衰,少火之氣壯。壯火食氣,氣食少火。壯火散氣,少火生氣。少,俱去聲。[批]火勝傷氣,火溫養(yǎng)氣。
注:壯,太盛也;少,微溫也。食氣之食,謂銷鑠也。氣食之食,謂滋助也。散,散耗。生,生長。
講:火,陽也,氣亦為陽。宜乎火勝者氣宜勝,火弱者氣宜弱。而古之論火與氣者,則曰火太勝而壯者,其氣必衰,火未勝而少者,其氣必壯焉。蓋以火太勝而壯則熱,熱則傷氣,是氣為壯火所食。火未勝而少則溫,溫則養(yǎng)氣,是少火為氣所食。夫氣既為壯火所食,則火日旺,而氣日弱。氣不已因壯火銷鑠,愈食而愈耗散乎?是散氣者,壯火也,故云壯火之氣必衰。抑少火既為氣所食,則火益少,而氣益長,氣不因少火溫養(yǎng),漸食而漸滋生乎?是生氣者少火也,故云少火之氣必壯。
氣味辛甘發(fā)散為陽,酸苦涌泄為陰。陰勝則陽病,陽勝則陰病。陽勝則熱,陰勝則寒。重寒則熱,重?zé)釀t寒。重,俱平聲。[批]陰勝者陽必病,陽勝者陰必病。若陰已勝,而復(fù)進(jìn)以酸苦之品,值以寒涼之時,則寒極生熱,陽至此而將絕矣。若陽已勝,而復(fù)進(jìn)以辛甘之品,值以暑熱之時,則熱極生寒,陰至此而將絕矣。
注:此言治病者,當(dāng)先審藥之陰陽,時之陰陽,然后一察病之陰陽,庶無陰陽顛倒之患矣。
講:氣與味,固有陰陽之分,而味之中亦有陰陽之別。如辛能散風(fēng),甘能益氣,是味之陽也;酸主收斂,苦主下瀉,是味之陰也??傊庩枺豢善?。若偏于陰而陰勝,則陽消于陰,而陽必??;偏于陽而陽勝,則陰傷于陽,而陰必病。且病在陰,則陰愈弱,而陽愈勝,因作大熱;病在陽,則陽愈弱,而陰愈勝,因作大寒。甚至陰太過,至于重寒,則陰極似陽,反生熱癥。陽太過,至于重?zé)幔瑒t陽極似陰,反生寒癥。亦如天地之氣,夏至陰生、冬至陽生一般,治者宜詳審之。
寒傷形,熱傷氣,氣傷痛,形傷腫。故先痛而后腫者,氣傷形也;先腫而后痛者,形傷氣也。[批]寒熱為病,可于形氣問得之,并可于腫痛間辨之,豈難知哉?
注:痛與腫,皆兼形氣言,但分先后,以別寒熱耳。
講:寒,陰也,陰寒則血脈凝結(jié),其傷在形。熱,陽也,陽熱則內(nèi)外沸騰,其傷在氣。氣,無形者也,其受傷則主內(nèi)痛。形,有質(zhì)者也,其受傷則主外腫。故病之先痛后腫者,皆屬氣先病,而后傷及形也。病之先腫而后痛者,皆屬形之先病而后傷及氣也。凡此總由經(jīng)氣不運失其常度,故氣血受傷,有先后之病形也。
風(fēng)勝則動,熱勝則腫,燥勝則干,寒勝則浮,濕勝則濡瀉。[批]陰陽氣傷,因五風(fēng)傳變,各有見癥之不同如此,可不慎之。
注:風(fēng)、熱為陽邪,燥、寒、濕為陰邪。
講:又況陰陽氣傷,復(fù)有五氣為病。如風(fēng)氣過勝,則筋受其病,而為掉眩、搖頭、牽制、拘攣等癥,所謂動也。熱氣過勝,則血受其病,而為丹熛[13]癰腫、腹大等癥,所謂腫也。燥氣過勝,則陰氣凝滯,津液為之竭涸,而干枯矣。寒氣過勝,則血脈不流,陽氣不得運動,而虛浮矣。濕氣過勝,則土受其傷,不能統(tǒng)攝,而下注為濡瀉之癥矣。
天有四時五行,以生長收藏,以生寒暑燥濕風(fēng),人有五臟化五氣,以生喜怒悲憂恐。[批]病之生也,不外此五風(fēng)七情,慎疾者其自謹(jǐn)之。故喜怒傷氣,寒暑傷形,暴怒傷陰,暴喜傷陽。厥氣上行,滿脈去形。喜怒不節(jié),寒暑過度,生乃不固。故重陰必陽,重陽必陰。長,上聲。藏,平聲。重,平聲。
注:暴怒、暴喜,言喜怒無常也。厥,逆也。去,離去也。節(jié),限制也。度,常法也。
講:總之,人身之陰陽,亦天之陰陽也。天有四時五行之氣,乃以春之生、夏之長、秋之收、冬之藏,生其水之寒、火之熱、金之燥、土之濕、木之風(fēng)。人有五臟,運化五氣,以生心志之喜、肝志之怒、肺志之悲、脾志之憂、腎志之恐。喜從心出,怒從肝出,心為陽中之陽,肝為陰中之陽,陽主乎氣,故所傷在氣;寒邪入腎,暑邪入心,心主形之血脈,腎主形之骨髓,皆統(tǒng)乎形,故所傷在形。況暴怒則氣逆,氣逆則血亦逆,故所傷在陰;暴喜則氣緩,氣緩則氣不續(xù),故所傷在陽。合喜怒寒暑所傷觀之,可知厥逆之氣上行,其脈必因邪實而滿,脈滿則邪日生,而形日傷,真氣漸退,若與形骸相離去焉。甚矣!喜怒無常則傷氣,寒暑失宜則傷形,暴怒暴喜則傷陰陽,可見不節(jié)過度者,生即因之而不固。陰陽之不可偏勝如此,故古語云:重陰必變陽癥,重陽必變陰癥。
故曰:冬傷于寒,春必溫病。春傷于風(fēng),夏生飧泄。夏傷于暑,秋必痎瘧。秋傷于濕,冬生咳嗽。飧、痎音解,俱見前。[批]人若不避寒暑,不寡七情,鮮不至有重陰變陽、重陽變陰等癥,發(fā)見于四時中者。
注:有聲無痰曰咳,有痰曰嗽,有聲有痰曰咳嗽。
講:惟其重陰變陽,重陽變陰。故古有之曰:冬,時之陰也;寒,氣之陰也。冬傷于寒,是為重陰,重陰必陽,故至春氣升發(fā),郁寒為熱,自內(nèi)達(dá)外,必生溫病。春,時之陽也;風(fēng),氣之陽也。春傷于風(fēng),是為重陽,重陽必陰,故夏至陰生風(fēng)邪入脾,變?yōu)楹?,必生飧泄。夏者,時之陽也;暑,亦氣之陽。夏傷于暑,乃屬重陽,故至秋氣清涼,熱為涼束,陰陽氣爭,必生痎瘧。秋者,時之陰也;濕,亦氣之陰。秋傷于濕,乃屬重陰,故冬至陽生,濕氣入肺,變?yōu)闅饽?,必生咳嗽。凡此皆不避寒暑,不寡七情,致有四時之病,而又不及時圖治之過也。
帝曰:余聞上古圣人,論理人形,別列臟腑,端絡(luò)經(jīng)脈,會通六合,各從其經(jīng),氣穴所發(fā),皆有處名,溪谷屬骨,皆有所起,分部逆從,各有條理,四時陰陽,盡有經(jīng)紀(jì),外內(nèi)之應(yīng),皆有表里,其信然乎?處,去聲。[批]論理人形,以此為要。凡為醫(yī)者,皆當(dāng)辨別。
注:理,治理。形,身也。別,分別。列,條列。端絡(luò),發(fā)端之絡(luò)。經(jīng)脈,脈之直行如經(jīng)也。兩經(jīng)齊至,謂之會。一絡(luò)相貫,謂之通。六合者,十二經(jīng)表里相合而為六也。條,條序。理,文理。經(jīng),常也。紀(jì),會也。
講:黃帝論及此,而復(fù)述所聞。以問岐伯曰:上古之圣人,所論治理人身之病者,必分別臟腑之部位,孰列于陰,孰列于陽;某臟某腑之絡(luò),發(fā)端在何處;某臟某腑之脈,直行到何處;與同兩經(jīng)齊至,會于何處;一絡(luò)相貫,通于何處;十二經(jīng)之為表為里,孰與孰相配合,以象陰陽,皆各從其在臟在腑之經(jīng),而別列之。至于臟腑感受之氣,臟腑傳送之穴,其所發(fā)泄,皆有各處之名目。肉小會之溪,大會之谷,其屬于骨者,皆有所起之部位。分部之為逆為從,各有不紊之條理,四時之為陰為陽,盡有應(yīng)合之經(jīng)紀(jì),以及身內(nèi)身外之應(yīng)象,皆有在表在里之不同,果真實不虛而信其必然乎?
岐伯對曰:東方生風(fēng),風(fēng)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肝主目。其在天為玄,在人為道,在地為化?;逦?,道生智,玄生神。神在天為風(fēng),在地為木,在體為筋,在臟為肝,在色為蒼,在音為角,在聲為呼,在變動為握,在竅為目,在味為酸,在志為怒。怒傷肝,悲勝怒;風(fēng)傷筋,燥勝風(fēng);酸傷筋,辛勝酸。握,音屋。[批]在天為玄六句,統(tǒng)貫下四節(jié)而言,正見天地與人實屬一體,分陰分陽,四時之造化,變更者不同,故其為病亦異也。
注:呼,出氣。又呼號,怒聲也。握,把握?!墩f文》“搤持也”。陸佃云:握者,持五指也。在外為持,在內(nèi)為握,即指合于掌也。
講:岐伯對曰:太青之氣根于巽,見于春,來于東方。發(fā)則生風(fēng),風(fēng)為木氣,動則木生,木曰曲直作酸者也。酸味入臟則生肝,肝氣發(fā)榮則生筋。木為火之母,木為肝之竅,故生心者筋,主目者肝也。然其間有五風(fēng)、五行、五味、五臟、五官、五色、五音,以及七情之偏,分應(yīng)五方,而各勝者,則不得不即天地與人而剖論之。彼四時陰陽之氣,其在天則為玄運,在人則為常道,在地則為變化?;蓜t形氣備,而生五味。道立則靈明具,而生智慧。玄運則變化莫測,而生神明。神也者,統(tǒng)陰陽而行四時,總?cè)哦稍旎咭病=窆靡云湓跂|方言之,彼東方之神在天,則應(yīng)春之玄氣而為風(fēng);在地,則象巽之變化而為木;及至于人,則道無不該。非但在全體之中而為筋;在五臟之內(nèi)而為肝;在五色之間而為蒼;即在五音,則和長而為角;在五聲,則號怒而為呼;在變動,則搐搦而為握;在竅,則別五色而為目。神之莫測,至矣哉!若以化生味論,在味則物由木變而為酸。以道生智論,在志則肝為將軍而主怒。但怒者,人之情也,過于怒,則氣上并于肝經(jīng),而肝反自傷。怒傷肝者,木失其道也,非金無以克制,悲為肺志,則勝怒者,其惟悲乎?風(fēng)者,天之氣也,過于風(fēng),則木氣乘其玄,運筋為風(fēng)。郁風(fēng)傷筋者,木盛故也,非金何由能制?燥為金氣,故勝風(fēng)非燥不可。酸者,地之味也,過于酸,則木味助其風(fēng)化,而肝難生筋。酸傷筋者,亦是木盛,非金亦無由制。辛為金味,故勝酸,必取諸辛。
南方生熱,熱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心主舌。其在天為熱,在地為火,在體為脈,在臟為心,在色為赤,在音為徵,在聲為笑,在變動為憂,在竅為舌,在味為苦,在志為喜。喜傷心,恐勝喜;熱傷氣,寒勝熱;苦傷氣,咸勝苦。
注:笑者,喜而解頤。啟,齒也。憂者,心氣不足而抑郁也。喜,悅也,樂也。
講:太丹之氣根于離,見于夏,來于南方,發(fā)則生熱,熱為火氣,熱極則火生,火曰炎上,作苦者也。苦味入臟,則生心,心氣發(fā)榮則生血。火為土之母,舌乃心之苗,故生脾者血,主舌者心也。若論其神,在天,則應(yīng)夏之玄氣而為熱;在地,則象離之變化而為火;及至于人,亦道無不該。非但在全體之中而為脈;在五臟之內(nèi)而為心;在五色之間而為赤;即在五音,則和美而為徵;在五聲,則喜樂而為笑;在變動,則抑郁而為憂;在竅,則辨百味而為舌。神之莫測,至矣哉!至以化生味論,在味則物由火變而為苦。以道生智論,在志則心為君主而主喜。但喜者,人之情也,過于喜則氣緩無以續(xù)陽,而心反自傷。喜傷心者,火失其道也,非水無以克制??譃槟I志,則勝喜者,其惟恐乎?熱者,天之氣也,過于熱,則火氣乘其玄,運氣為火,食熱傷氣,火盛故也,非水何由能制?寒為水氣,故勝熱,非寒不可。苦者,地之味也,過于苦,火味助其熱化。肺為心克,若傷氣,亦是火盛,非水亦無由制。咸為水味,故勝苦,必取諸咸。
中央生濕,濕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脾主口。其在天為濕,在地為土,在體為肉,在臟為脾,在色為黃,在音為宮,在聲為歌,在變動為噦,在竅為口,在味為甘,在志為思。思傷脾,怒勝思;濕傷肉,風(fēng)勝濕;甘傷肉,酸勝甘。
注:歌,詠也?!夺屆贰叭寺曉桓琛?,謂長引其聲以歌詠也。噦,逆氣也,有聲無物曰噦。
講:大梵之氣,根于艮,見于長夏,來于中央。發(fā)則生濕,濕為土氣,潤濕則土固,土爰稼穡,作甘者也。甘味入臟,則生脾,脾氣發(fā)榮則生肉。土為金之母,口為脾之竅,故生肺者肉,主口者,脾也。若論其神,在天,則應(yīng)長夏之玄氣為濕;在地,則象艮之變化而為土。及至于人亦道無不該。非但在全體之中而為肉;在五臟之內(nèi)而為脾;在五色之間而為黃;即在五音,則大且和而為宮;在五聲,則和且緩而為歌;在變動,則氣逆而為噦;在竅,則司納水谷而為口,神之莫測,至矣哉!至以化生味論,在味則物由土變而為甘。以道生智論,在志則脾主意念而為思者。但思,人之情也。過于思,則氣郁而意不伸,脾反自傷。思傷脾者,土失其道也,非木無以克制。怒為肝志,則勝思者,其惟怒乎?濕者,天之氣也,過于濕,則土氣乘其玄運,肉為濕,淫濕傷肉者,土盛故也,非木何由能制?風(fēng)為木氣,故勝濕,非風(fēng)不可。甘者,地之味也,過于甘,則土味助其濕化,而脾難生肉,甘傷肉,亦是土盛。非木亦無由制,酸為木味,故勝甘必取諸酸。
西方生燥,燥生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皮毛生腎,肺主鼻。其在天為燥,在地為金,在體為皮毛,在臟為肺,在色為白,在音為商,在聲為哭,在變動為咳,在竅為鼻,在味為辛,在志為憂。憂傷肺,喜勝憂;燥傷皮毛,熱勝燥;辛傷皮毛,苦勝辛。
注:哭,哀號也???,解見前。
講:太素之氣,根于兌,見于秋,來于西方,發(fā)則生燥,燥為金氣,清燥則金生,金曰從革,作辛者也。辛味入臟,則生肺,肺氣發(fā)榮,則生皮毛。金為水之母,鼻為肺之竅,故生腎者皮毛,主鼻者肺也。若論其神,在天,則應(yīng)秋之玄氣而為燥;在地,則象兌之變化而為金;及至于人亦道無不該。非但在全體之中而為皮毛;在五臟之內(nèi)而為肺;在五色之間而為白;即在五音,則輕勁而為商;在五聲,則哀痛而為哭;在變動,則氣滯不和而為咳;在竅,則通呼吸而為鼻。神之莫測,至矣哉!至以化生味論,在味,則物由金變而為辛。以道生智論,在志,則肺主治節(jié),而為憂。但憂者,人之情也,過于憂,則氣盛而郁抑轉(zhuǎn)甚,肺反自傷。憂傷肺者,金失其道也,非火無以克制。喜為心志,則勝憂者,其惟喜乎?燥者,天之氣也,過于燥,則金氣乘其玄運,皮毛因燥而憔悴。燥傷皮毛,金盛故也,非火何由能制?熱為火氣,故勝燥,非熱不可。辛者,地之味也,過于辛,則金味助其燥化,而肺難生其皮毛。辛傷皮毛,亦是金盛,非火亦無由制??酁榛鹞?,故勝辛,必取諸苦。
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腎,腎生骨髓,髓生肝,腎主耳。其在天為寒,在地為水,在體為骨,在臟為腎,在色為黑,在音為羽,在聲為呻,在變動為慄,在竅為耳,在味為咸,在志為恐??謧I,思勝恐;寒傷血,濕勝寒;咸傷血,甘勝咸。[批]合觀以上五節(jié),可知某臟之病,所主者某氣,所現(xiàn)者某癥,所食者某味,所發(fā)者為某聲色,治之宜用何藥也。
注:呻,吟聲。慄,戰(zhàn)慄,寒甚貌。
講:太玄之氣,根于坎,見于冬,來于北方,發(fā)則生寒,寒為水氣,寒陰則水生,水曰潤下,作咸者也。咸味入臟,則生腎,腎氣發(fā)榮,則生骨髓。水為木之母,耳為腎之竅,故生肝者髓,主耳者腎也。若論其神,在天,則應(yīng)冬之玄氣而為寒;在地,則象坎之變化而為水;及至于人亦道無不該。非但在全體之中而為骨;在五臟之內(nèi)而為腎;在五色之間而為黑;即在五音,則沉深而為羽;在五聲,則哀吟而為呻;在變動,則寒戰(zhàn)而為慄;在竅,則司聽而為耳,神之莫測,至矣哉!至以化生味論,在味,則物由水變而為咸。以道生智論,在志,則腎主作強(qiáng)而為恐。但恐者,人之情也,過于恐,則氣下并于腎經(jīng),而腎自傷。恐傷腎者,水失其道也,非土無以克制。思為脾志,則勝恐者,其惟思乎?寒者,天之氣也,過于寒,則水氣乘其玄,運血因寒而凝澀。寒傷血,陰盛故也,非甘溫不能散。濕之味甘,故勝寒,必取諸濕。咸者,地之味也,過于咸,則水味助其寒化,心為腎克。咸傷血,亦是水盛,非土無由制。甘為土味,故勝咸,必取諸甘。
故曰:天地者,萬物之上下也;陰陽者,血氣之男女也;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陰陽者,萬物之能始也[14]。故曰:陰在內(nèi),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批]陰與陽守而在內(nèi),陽與陰使而在外,猶之男女也,左右也,水火也,上下也。萬物之所以成始而成終也,顧可令其偏盛哉。
注:征,考征。兆,兆見。守,鎮(zhèn)守。使,役使。
講:故古有之曰:天覆地載者,萬物之為上、為下而中處也。陽雄陰雌者,血氣之為男、為女而并行也。左旋右轉(zhuǎn)者,陰陽之為道、為路而循環(huán)也。水寒火熱者,陰陽之為征、為兆而昭著也。陰受陽施者,萬物之能變化、能生成而得其始基也。所以謂陰靜而在內(nèi),為陽之鎮(zhèn)守也;陽動而在外,為陰之役使也。不足見陰陽,相為內(nèi)外,誠不可須臾離者哉!知其不可離,即知其不可偏勝矣。學(xué)者其慎之。
帝曰:法陰陽奈何?岐伯曰:陽盛則身熱,腠理閉,喘粗,為之俛仰,汗不出而熱,齒干以煩寃,腹?jié)M死,能[15]冬不能夏。陰勝則身寒,汗出身常清,數(shù)慄而寒,寒則厥,厥則腹?jié)M死,能夏不能冬。此陰陽更勝之變,病之形能[16]也。數(shù),入聲。更,去聲。俛,音俯,與俯同。[批]偏勝之患如此,可見治病者,不可不法天地之陰陽,而使之調(diào)和也。
注:法,象也。粗,大也。俯,曲也。仰,伸也。寃,熱也。滿,脹也。清,泠也。數(shù),煩數(shù)。厥,逆泠。
講:黃帝問曰:治病必取象于陰陽者,奈何?岐伯對曰:恐其勝也。蓋陽勝者,火用事,則身必?zé)?。邪在表,主腠理閉;邪在里,主喘息粗;邪在背,常為之俯,而不能仰;邪在胸,常為之仰,而不能俯。凡此皆宜汗出,而熱始解也;若汗不得出,而熱無已時。兼之齒干,而津液已涸,煩寃而薰蒸愈盛。陽至此,偏盛極矣。更加以腹中脹滿,尤見里熱作實,內(nèi)外陽勝,真陰絕矣,決定主死。然以四時度之,陽勝者,喜寒不喜熱,冬為水合,以寒勝之,猶能強(qiáng)持。若在于夏,暑熱助邪,重陽必絕,無能為矣。而陰勝者,水用事,則身必寒,甚至陽不能衛(wèi)外,則汗常泄出,陰氣發(fā)越,則身多清泠且數(shù)戰(zhàn)慄,若有所恐懼而畏寒。至于畏寒,寒已極矣,則必手足逆冷,而為寒厥,厥則氣凝,腹中必為陰邪,作實而滿矣。滿則內(nèi)外皆寒,陽氣已絕,不死何時。然以四時度之,陰勝者,喜熱不喜寒,夏為火令,以熱勝之,猶能強(qiáng)支。若在于冬,陰寒助邪,重陰必絕,無能為矣。此即陰陽更代為勝之變端,而即發(fā)為病之形狀,與病之能冬能夏也。
帝曰:調(diào)此二者,奈何?岐伯曰:能知七損八益,則二者可調(diào)。不知用此,則早衰之節(jié)也。年四十,而陰氣自半也,起居衰矣。年五十體重,耳目不聰明矣。年六十,陰痿氣大衰,九竅不利,下虛上實,涕泣俱出矣。故曰:知之則強(qiáng),不知則老,故同出而名異耳。智者察同,愚者察異。愚者不足,智者有余。有余則耳目聰明,身體輕強(qiáng),老者復(fù)壯,壯者益治。強(qiáng)。俱平聲。[批]調(diào)攝陰陽豈有他道?能明此陰消陽長之機(jī),而保精養(yǎng)氣,不使動靜之有失,自陰陽無所偏勝,而得反老復(fù)壯之道矣。
注:年,年紀(jì)。治,安也,言疾病無能為害也。
講:黃帝問曰:陰陽固不可偏勝矣。然則調(diào)和此二者,而不使之稍有偏勝,當(dāng)如之何?岐伯對曰:人果能知七數(shù)損一而成坤為陰,八數(shù)益一而成乾為陽,一消一長之理,以紀(jì)男女之歲,以防精血之耗,則陰陽可以調(diào)和矣。若不知七損八益,而用此進(jìn)退,以決有亡,則不能持滿戒盈,何能暢其陽極陰生,陰極陽生之機(jī),以順其暑往寒來,寒往暑來之序乎?是亦早衰之節(jié)也。何謂早衰之節(jié)?不見夫世之不得其道者乎?年甫四十,陽已弱而陰氣自耗其半也,日用起居,遂見衰微矣。年及五十,氣虛于下,自覺體重,而且肝腎兩敗,精血不充,耳為之不聰,目為之不明矣。至年六十,陽虛而陰為之痿縮,精枯而氣為之大衰,將見耳聾目盲,鼻齁[插圖] 而咽啞,癃重便秘,九竅為之不利,甚至陰氣虛而下虛,陽邪實而上實,日見肺虛作熱而涕出,肝虛作熱而泣出,以及腎氣不固,髓隨腦下,而涕泣俱出矣。故古語云:知持滿之道者,和于陰陽,則精力強(qiáng)健,不知此道者,耗其天真,則易為衰老。所以人皆同出于陰陽之中,而有知之則強(qiáng),不知則老之名不同耳。然在智者,固能察其稟受之同,未衰而先自保護(hù)。而在愚者,則第察其榮枯有異,既耗而始加修為,宜其愚者之精力常不足,智者之精力常有余也。惟其有余,故腎氣足而耳愈聰,肝氣足而目愈明,血氣足而身體愈輕,舉步愈康強(qiáng)矣。將見老者,可以返童而復(fù)壯,壯者加調(diào)攝而益治矣。
是以圣人為無為之事,樂恬澹之能,[批]無為言事則非虛無也,恬淡言能則非淡忘也,蓋于虛無恬淡之中,別有一番包函萬有、不染一塵氣象。從欲快志于虛無之守,故壽命無窮,與天地終,此圣人之治身也。樂,音洛,入聲。澹,與淡同。
注:圣人清心寡欲,故能壽命延長,與天地同其終極,人可不法圣人哉?
講:是以古之圣人,為無待作為之事,而不妄作勞,樂恬靜澹定之能,而精神內(nèi)守,從其心之所欲,快其志之所向,不出于虛無之界,以亂其神明之所守。故壽命無有窮盡,乃與天地同其終止,此圣人治身之要道也。
天不足西北,故西北方陰也,而人右耳目,不如左明也。地不滿東南,故東南方陽也,而人左手足,不如右強(qiáng)也。強(qiáng),平聲。[批]此舉天地之不足以喻人身之陰陽也。
注:天為陽,西北多寒而屬陰,故不足。地為陰,東南多熱而屬陽,故不滿。人頭法天,手足法地,故明強(qiáng)分左右。
講:今夫上天下地,一陰陽之大象也;東南西北,一陰陽之方位也;左右耳目手足,一陰陽之部分也。天地有不足不滿處,故西北東南,各有偏陰偏陽之地。人身一小天地,宜其頭以法天,右耳目不如其左之明;手足法地,左手足不如其右之強(qiáng)也。
帝曰:何以然?岐伯曰:東方陽也,陽者其精并于上,并于上則上明而下虛,故使耳目聰明,而手足不便也。西方陰也,陰者其精并于下,并于下則下盛而上虛,故其耳目不聰明,而手足便也。故俱感于邪,其在上則右甚,在下則左甚。此天地陰陽所不能全也,故邪居之。[批]此明上節(jié)天地不足之故,與人身耳目手足之所以然也。
注:精,元氣也。并,兼并也。便,便益也。俱,皆也。感,感觸。邪,外邪。居,謂居舍。
講:黃帝問曰:耳目手足,其左右明強(qiáng)之不同者,果何所以而乃然哉?岐伯對曰:東方,陽位也。陽者主升,其精常并于上。蓋并于上,則上必明,而下必虛。耳目上也,手足下也,故陽居人左,能使人之左耳聰,左目明,而不能使在左之手足俱便也。西方,陰位也。陰者主降,其精常并于下。蓋并于下,則下必盛,而上必虛。手足下也,耳目上也,故陰居人右,能使人右手強(qiáng),右足健,而不能使在右之耳目俱明也。故其同感于邪,其在上而為陽者,陽盛陰必弱,則右較甚。其在下而為陰者,陰盛陽必衰,則左較甚。此天地陰陽之所不能全而為偏也。有偏即有勝,故外邪乘虛而入,即于其虛處而宅居之。
故天有精,地有形,天有八紀(jì),地有五里,故能為萬物之父母。清陽上天,濁陰歸地。[批]天以精生萬物,地以形成萬物,一生一成,陰陽賦焉。故人之陰陽,其清而陽者,仍歸于天,其濁而陰者,仍歸于地。
注:形,質(zhì)也。八紀(jì)者,天有八方,應(yīng)運之風(fēng)紀(jì)也。五里者,地有五行,分治之疆里也。
講:故天有陰陽造化之精,地有長養(yǎng)生成之形;天有八風(fēng)應(yīng)運之紀(jì),地有五行分治之里。所以精之所施,命即賦焉;形之所備,象即著焉;紀(jì)之所定,時莫逾焉;里之所主,行莫外焉,能為萬物之大父母也。然本乎天者親上,本乎地者親下。萬物育于天地之間,凡清而陽者其氣輕,仍上升于天,凡濁而陰者其氣重,仍下歸于地也。
是故天地之動靜,神明為之綱紀(jì)。故能以生長收藏,終而復(fù)始。惟賢人上配天以養(yǎng)頭,下象地以養(yǎng)足,中旁人事以養(yǎng)五臟。長,上聲。藏,平聲。[批]配天養(yǎng)頭,象地養(yǎng)足,旁人養(yǎng)臟。非止教人上養(yǎng)其頭,下養(yǎng)其足,中養(yǎng)其臟已也,實欲人以天之道養(yǎng)陽,以地之道養(yǎng)陰,以人之道養(yǎng)陰陽,而使之和合也。
注:配天,上合天也。象地,下法地也。中旁人事,盡人事于其中也。
講:是故天地之陽動陰靜,互為其根者,非天地自為之也,實有不測之神,不蔽之明,為之綱領(lǐng)經(jīng)紀(jì)于其中也。故能以春生夏長,秋收冬藏之機(jī),終而復(fù)始,為之流行不息。此其道,誰能則之?惟善法陰陽之賢人,上配天以養(yǎng)頭,而行養(yǎng)陽之道;下象地以養(yǎng)足,而行養(yǎng)陰之道;中旁人事以養(yǎng)五臟,而行陰陽和合,交相為用之道。此所以動靜合乎天地,綱紀(jì)通乎神明也。
天氣通于肺,地氣通于嗌,風(fēng)氣通于肝,雷氣通于心,谷氣通于脾,雨氣通于腎,六經(jīng)為川,腸胃為海,九竅為水注之氣。以天地為之陰陽,陽之汗,以天地之雨名之;陽之氣,以天地之疾風(fēng)名之。暴氣象雷,逆氣象陽。故治不法天之紀(jì),不用地之理,則災(zāi)害至矣。嗌,音亦。[批]治之所以必法天紀(jì)用地理者,正以此天地之氣與人身通,人身之氣與天地同也。
注:天氣,四時之溫?zé)釠龊?。肺主氣,故受無形之天氣。地氣,臊焦香腥腐也。嗌者,喉也,故口所受者,皆有形之地氣也。六經(jīng),手足三陰三陽也。疾,疾速,暴,暴悍。
講:況上天清陽之氣受于鼻,而邪通于肺竅者也,呼吸貴育其清。下地濁陰之氣納于口,而邪通于胃口者也,飲食貴有其節(jié)。至木氣發(fā)而為風(fēng)者,邪通于肝臟?;饸獍l(fā)而為雷者,邪通于心臟。土氣發(fā)于谷,而為山嵐障氣者,邪通于脾。水氣發(fā)于雨,而為陰寒霪氣者,邪通于腎。又況手足三陰三陽之脈,號曰六經(jīng),行氣輸轉(zhuǎn),周流不息,有似于川,是其為人身之川與?身中為倉為廩之官,號曰脾胃,收納水谷,無所不容,有似于海,是其為人身之海與?以及眼、耳、鼻、舌、咽喉、大、小便等,謂之九竅,其清明者,有似于水之內(nèi)明,其傳送者,有似于水之流注,是其為人身水注之氣與?故人之一身,即當(dāng)以天地之氣,化為一身之陰陽也。何也?蓋陽氣之發(fā)泄為汗,一天地之雨澤也,則以天地之雨澤名之;真陽之為氣疾速,一天地之疾風(fēng)也,則以天地之疾風(fēng)名之。他如暴悍之氣,勃然而起,則象雷之憤發(fā)。上逆之氣,蒸然炎上,如陽之升騰。所以治理人形者,必別列臟腑,察四時之陰陽,以候其表里之雌雄,而晰乎為內(nèi)為外之形能也。茍師心妄用,不法天之八紀(jì),以辨其主客之乘除;不用地之五理,以相其生克之勝負(fù)。則外災(zāi)內(nèi)害,必并至矣。
故邪風(fēng)之至,疾如風(fēng)雨。故善治者治皮毛,其次治肌膚,其次治筋脈,其次治六腑,其次治五臟。治五臟者,半死半生也。[批]邪之為患,最宜早治。若至于臟,治亦晚矣。
注:善治病者治未病,由皮毛而六腑,病尚淺;由六腑而五臟,病蓋深,治之難全愈矣。
講:人身之氣,與天地相通如此。故邪風(fēng)之來,其疾速一如風(fēng)雨然,但其間有淺深焉,有表里焉。故善治病者,初則乘其邪之始感,猶未為病也,即治其皮毛,而不使之入;其次,則因其邪之在肉分,為患猶淺也,即治其肌膚,而不使之深;其次,則因其邪之凝于血氣,病勢已成也,即治其筋脈,而急使之解;其次,則因其邪入于腑,則急治六腑而防其入于臟;其次,則因其邪入于臟則急治五臟,而防其害于正。至治五臟,邪入已深,病勢重矣,治之亦難全愈,而當(dāng)半生死之時也。
故天之邪氣,感則害人五臟;水谷之寒熱,感則害于六腑;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故善用針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批]氣之所感,雖有不同,然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之理,無有不同,治者其識之。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觀過與不及之理,見微則過,用之不殆。
注:害,傷害。引,引動。知,猶曉也。觀,觀看。微,細(xì)微。過,勝也。殆,危殆。
講:抑惟其天地之氣,與人相感。故天之邪氣感于人者,風(fēng)則入肝,熱則入心,涼則入肺,寒則入腎,濕則入脾,而害人五臟。水谷之寒熱感于人者,寒則陰盛,熱則陽盛,熱則內(nèi)火生,寒則外凝痛,為害于六腑。地之濕氣感于人者,肺則主皮,脾則主肉,肝則主筋,心則主脈,害及于皮肉筋脈。由是觀之,可見治五風(fēng)者,宜先之以五臟;治食積者,恒不越乎六腑;治濕氣者,分上下而不分六經(jīng)也。此其中有陰陽焉,有左右焉,有表里焉,有過與不及之微焉。故古之善于用針者,陽不足者,則必從陰以引陽;陰不足者,則必從陽以引陰;左不足者,則必以右治其左;右不足者,則必以左治其右。而且用治之時,必以我之精明,知彼之病之所在;以表之見癥,知里之邪之所歸。并以病之形能,觀陰陽之有余與不足也。及至實見夫病之微萌,而責(zé)其所失,則過人遠(yuǎn)矣,用之所以不危殆也。
善診者,察色按脈,先別陰陽。審清濁,而知部分;視喘息,聽音聲,而知所苦;觀權(quán)衡規(guī)矩,而知病之所主;按尺寸,觀浮沉滑澀,而知病所生以治。無過以診,則不失矣。分,去聲。[批]診視之法,無過于此,一有不知,不可以言治也。
注:診有一定之法,察部分,與所苦、所主、所生,以為治皆不能逃,甚矣!診之稱為善也,亦戛戛乎其難之。
講:不獨善針者為然也,即善于診聽者,亦必察視其色之舒、慘及青赤黃白黑也;按摩其脈之浮沉,及弦洪緊毛緩也。先分別其病之為陰為陽,氣之或清或濁,而知其邪之在某部某分也;且視其喘息之長短粗細(xì),聲音之清濁高下,而知其所苦之為何經(jīng)何臟也。更觀其中權(quán)之脈來,果沉石而應(yīng)冬否;中衡之脈來,果平澀而應(yīng)秋否;中規(guī)之脈來,果圓滑而應(yīng)春否;中矩之脈來,果方大而應(yīng)夏否。而后知其某病之為某經(jīng)、某氣所主,而不失也。尤必按主陰之尺、主陽之寸,以審其病之在上、在下;觀脈或為浮、或為沉,以審其病之在表、在里;與脈之或為滑、為澀,以審其病之有余不足,而后知病之所以生,即以其脈而施治之。自表里、陰陽、上下、淺深,皆如所診而無過,如是以言治,則不致于有所差矣。
故曰:病之始起也,可刺而已;其盛,可待衰而已。故因其輕而揚之,因其重而減之,因其衰而彰之。形不足者,溫之以氣;精不足者,補(bǔ)之以味。已,上聲。[批]治病之法,當(dāng)審其或始或盛,孰輕孰重,并觀其某形與精之不足,然后因癥施治,罔有不效。
注:刺,針刺。已,止也。衰,衰微。
講:故古之論治者曰:病有始有盛,有輕有重,有形與精之不足,治之各有其時,貴因病以施治也。其在始起之時,邪未深入,故刺之以泄邪氣,病即可止;若其盛也,邪氣重,而正氣微,必待其邪之自衰,而后刺之,始不傷正氣,而病乃可已,古語如是。故善治病者,因其邪之輕者,先杜其傳變之患,即從而發(fā)揚之,或散或汗,不使再傳。因其邪之重者,先審其陰陽之虛,止從而減半之,或養(yǎng)或和,以扶正氣。因其正氣之衰者,急益其氣血之虧,速從而彰明之,補(bǔ)正救偏,隨而濟(jì)之。至于容顏枯槁,而形不足者,氣不能生形故也,則溫之以氣。真陰虧損,而精不足者,無味以生精故也,則補(bǔ)之以味。究之形不足者陽虧,陽宜陽補(bǔ),氣即陽也,必投以養(yǎng)陽之品,則形肉溫,而肌膚充,無不足之形矣。精不足者陰虧,陰宜陰補(bǔ),味即陰也,必投之以益陰之物,則精液足而真元復(fù),無不足之精矣。治者其知之。
其高者,因而越之;其下者,引而竭之;中滿者,瀉之于內(nèi);其有邪者,漬形以為汗;其在皮者,汗而發(fā)之;其慓悍者,按而收之;其實者,散而瀉之。審其陰陽,以別柔剛,陽病治陰,陰病治陽。定其血氣,各守其鄉(xiāng),血實宜決之,氣虛宜掣引之。漬,音胔。掣,音懘、滯,入聲,又作摯。鄉(xiāng),音向,去聲。[批]高者越,下者竭,中滿者瀉,以及邪漬于形則汗,邪在于皮則發(fā),慓悍者按以收,其實者散以瀉。治病之大法,固如是矣。然其間有陰陽焉,有氣血焉,有虛實焉,治者尤宜詳辨。
注:漬者,謂浸漬其形體覆而取汗也。決者,破決。掣者,牽掣。
講:且病在上焦而為高者,則因其作嘔作噦,為之越而吐之,使病即從上出;病在下焦,而為下者,則引之或利或通,為之竭而盡之,使病即從下出。病在中焦,而為中滿者,則察其為痞為脹,為之消導(dǎo),使病即于內(nèi)而瀉去之;其有外感之邪者,則以辛散之品,煎湯漬形,以為之取汗,使外邪即從汗解也;其有在皮之邪者,則以升發(fā)之品,表去其邪,為之汗以發(fā)之,使在皮者,不得深入也;其有卒暴而為慓悍者,則以推擦之法,按摩其穴,疏其氣以收之,使卒暴者,歸于和緩也;其有邪實于表者,則宣發(fā)而散之,使不凝滯;邪實于里者,則導(dǎo)下以瀉之,使其通利,此治之大要也。至于用治之時,當(dāng)審其病之為陰為陽,以別其孰柔而為陰勝,孰剛而為陽勝。無論用針灸、用湯液,皆當(dāng)依此一法,以為之制勝而濟(jì)弱。即如病陽虛,則當(dāng)扶陽以抑陰,與病陰虛。則當(dāng)扶陰以抑陽,為之配定血氣,各守其鄉(xiāng),不致出位以侮人則得矣。如其血有為邪氣凝結(jié)而實者,則不得再固其血,又當(dāng)去其邪,以決其血之實。如其氣有為邪氣客耗而虛者,則不得更泄其氣,又當(dāng)掣引其氣之實者,以濟(jì)其虛。此又治之當(dāng)知施治之妙。神乎,微哉!然非明陰陽應(yīng)象,吾恐千猜千錯,鮮不遺害于人者。嗚呼,難矣!是在從事者,神而明之。
聯(lián)系客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