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小樓一夜聽春雨 深巷明朝賣杏花。
岳飛遇害那年，陸游十七歲，他和幾個游俠少年決定去杭州刺殺秦檜。當他們經(jīng)過杭州郊外官軍哨卡的時候，其中一個少年閃爍不定的眼神引起守卡軍官懷疑，藏在馬車上的武器和傳單被查獲。這些傳單準備在刺殺成功之后對其他奸臣發(fā)出警告。然而讓守卡軍官疑惑不解的是，陸游等人并沒有落荒而逃。
軍官問：“你們怎么不跑？”
陸游說：“我們?yōu)槭裁匆?？?/font>
“你們預謀刺殺大宋丞相，這可是非常嚴重的罪行。到時再給你們加一條叛國通敵的罪狀，你們很可能家破人亡?！?/font>
“叛國通敵的是秦檜這個老賊。老賊殺害岳少保，我們替天行道何罪之有？我倒是很想知道，抓住我們就可以升官發(fā)財，你為什么希望我們逃跑？”
軍官低聲說：“我們也同情岳少保，如果我們把你們抓起來獻給秦檜，隨時有可能被戰(zhàn)友下黑手，所以你們逃跑對我們大家都好?！?/font>
“我們不跑?！?/font>
“為什么呀？要是讓上面知道我們故意把你們放跑，我們肯定吃不了兜著走。求你們了，快跑吧?！?/font>
“你們上一次軍訓是什么時候？”
“你問這個干什么？”
“看你們這一身肥膘，估計至少半年沒有進行訓練。你們想抓我們好像有點難，除非我們束手就擒?！?/font>
軍官看看自己身邊這些腆著肚子的老兵油子，再看看陸游等人青春年少雄姿英發(fā)，知道陸游說的是實話。他幾乎是哀求陸游離開：“我們當兵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你們沒必要把我們逼上絕路。如果你們真想去臨安，請你們下午再闖關?！?/font>
“為什么呀？”
“下午值班的軍官最近贏了我不少錢，我懷疑他出老千?！?/font>
南宋朝廷聽說有人要刺殺秦檜，出動大批軍警進行搜捕。好在軍警普遍同情岳飛討厭秦檜，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陸游等人順利坐船逃回山陰。風聲過后陸游想再次組織行刺，無奈秦檜及其黨羽防范嚴密，只好放棄。
山陰陸氏來自蘇州。陸游的高祖陸軫是山陰陸姓第一個中進士的人，祖父陸佃是王安石的門人，官至資政殿學士、尚書左丞，父親陸宰做過京西路轉運副使、朝議大夫直秘閣。陸游的母親是晁沖之的外甥女，她的胞妹嫁給了吳越王的孫子錢景臻，而錢景臻的親生母親是宋仁宗的第十個女兒秦國公主，所以陸游勉強算是皇室遠親，小時候常隨母親進宮給后妃們請安拜年?？赡苷且驗檫@個緣故，陸母特別強勢蠻悍。
陸游還在娘胎就感受到老媽的霸蠻。按照古代的習慣，給孩子取名通常按照輩分約定俗成，兄弟的名字往往互有關聯(lián)，比如蘇東坡兄弟分別取名蘇軾、蘇轍，而且擁有取名權的多半是孩子的祖父或者父親。陸游出生時他祖父陸佃已經(jīng)去世多年，他老媽在臨盆前一個月和他父親陸宰談判，索要孩子的取名權。陸母的偶像是秦觀秦少游，因此借口夢見秦觀，要讓兒子名游字務觀，不然就和老公離婚，挺著大肚子回娘家待產(chǎn)。陸宰無可奈何只好答應。
陸游生于公元1125年，次年發(fā)生靖康之難，他父親陸宰棄官帶領全家逃進深山?！皟簳r萬死避胡兵”，陸游直到九歲才結束逃亡回到山陰。逃難途中陸游經(jīng)常背著小書箱自己走路，為了抓一只野兔翻山越嶺，有時不得不在冰冷的山溪里洗澡，竟然因禍得福把身體練得非常強健，后來活到九十高齡，成為中國偉大作家中唯一的壽星。
陸游特別喜歡梅花，他寫過“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二十歲的時候，陸游寫下他的第一首詠梅名篇《卜算子》。
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 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有人認為這首詞寫在中年以后。我也覺得“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更像是中年情懷。不過二十歲這年陸游確實做了一件大事，那就是迎娶表妹唐琬。可惜這段美滿婚姻只維持了兩年。
雖然出身書香門第，陸游對功名并不熱心，他認為在這民族存亡的緊要關頭，好男兒應該“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陸母把兒子無心科舉歸罪唐婉，認為正是因為小兩口過于纏綿陸游才會輕視功名。陸游晚年為母親開脫，說母親拆散他們的原因是唐婉沒有生育。他們結婚僅兩年就離婚，顯然唐琬不孕只是借口。小兩口不愿意就此分離，他們偷偷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久而久之走漏風聲，陸母帶人打上門去。為了防止他們藕斷絲連，她讓陸游續(xù)娶王家千金。陸老太太仗著自己是皇親國戚欺人太甚，唐婉家人一氣之下把她嫁給住在本郡的趙宋宗室趙士程。
幾年之后的紹興二十一年，陸游和幾個朋友相約同游沈園，和趙士程、唐婉夫婦狹路相逢。陸游轉身想走，被趙士程叫住?；磉_大度的趙士程對唐婉說：“你們表兄妹很久沒見面了，肯定有很多話要說。我在前面橋上等你?！?/font>
唐婉和陸游客套了幾句，隨即帶著丫鬟走了。陸游內心卻不能平靜。他知道今生已經(jīng)永失我愛，在沈園的粉墻上題了一首《釵頭鳳》。
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東風惡，歡情薄，一懷愁緒，幾年離索，錯、錯、錯。 春如舊，人空瘦，淚痕紅邑鮫綃透。桃花落，閑池閣，山盟雖在，錦書難托，莫、莫、莫。
唐婉直到第二年春天再次游園時才看到這首詞，雖然沒有明說，但唐婉知道這是陸游寫給她的，所以用同一詞牌在旁邊和了一首。
世情薄，人情惡，雨送黃昏花易落。曉風干，淚痕殘，欲傳心事，獨倚斜欄，難、難、難。 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聲寒，夜闌珊，怕人詢問，咽淚裝歡，瞞、瞞、瞞。
唐婉身體本來就不好，回家之后很快病倒。沈園邂逅成為壓斷她生命之弦的最后一根稻草。陸游聽說她臥床不起，想去探望又有所顧忌。這年秋天唐婉抑郁離世。
紹興二十三年，二十八歲的陸游迫于家族壓力走進考場，同時參加考試的還有張孝祥、楊萬里、范成大、虞允文以及秦檜的孫子秦塤。奪魁呼聲最高的是陸游和秦塤。秦檜的門客拜訪主考陳子茂，暗示秦檜不能接受狀元之外的結果。陳子茂堅持把陸游列為第一。第二年復試，禮部主考再次頂住秦檜壓力把陸游列為第一。秦檜暗中打擊主考，同時借口陸游喜論恢復妄談國政，讓陸游名落孫山。鶴蚌相爭漁翁得利，張孝祥意外成為狀元。
陸游本來就對考試不太用心，所以并沒有因此消沉。他心里念念不忘的除了還我河山就是唐婉。唐婉逝世將近五十年之后，陸游依然經(jīng)常徘徊沈園。
一
城上斜陽畫角哀，沈園非復舊池臺。
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
二
夢斷香銷四十年，沈園柳老不吹綿。
此身行作稽山土，猶吊遺蹤一泫然。
唐婉是陸游最愛的人，秦檜正好相反。好在紹興二十五年秦檜惡貫滿盈。陸游的仕途開始出現(xiàn)轉機，吏部任命他為福建寧德主簿。幾乎在這同時，金國攝政王完顏亮看到了使臣帶回的南宋臨安山水圖和柳永的《望海潮/東南形勝》，決心“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碑斈旰完懹瓮瑫r參加進士考試的虞允文臨危受命，組織軍民在采石磯把完顏亮打回原形。陸游聽到這個消息既歡欣鼓舞又有些失落。七年前陸游和虞允文同時在杭州應試的時候，陸游是萬眾矚目的希望之星，而已經(jīng)四十出頭的虞允文毫不起眼。沒想到現(xiàn)在陸游還在福建山區(qū)陪縣令下棋，虞允文已經(jīng)建立豐功偉績，出將入相指日可期。
紹興三十二年，宋高宗趙構讓位給宋孝宗。宋孝宗是南宋比較有斗志的皇帝，他登基后隨即賜陸游進士出身。陸游心領神會，立刻開始為北伐鼓吹。隆興元年，南宋主動挑戰(zhàn)。張浚隨即揮師北上，但在安徽符離被早有準備的金兵打敗。宋孝宗被迫簽訂隆興和議。主和派大臣在宋孝宗面前攻擊張浚喪師辱國，順便起訴陸游。張浚被排擠出朝廷，陸游也罷官回到故鄉(xiāng)山陰。
鷓鴣天
懶向青門學種瓜，只將漁釣送年華。雙雙新燕飛春岸，片片輕鷗落晚沙。 歌縹緲，艫嘔啞，酒如清露鮓如花。逢人問道歸何處，笑指船兒此是家。
當時因為逃難的北方官民大量涌入南方，江南城鎮(zhèn)房價暴漲，陸游只好在鏡湖附近的三山鄉(xiāng)自己買地建房。《游山西村》就是隱居三山以后的作品。
莫笑農家臘酒渾，豐年留客足雞豚。
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鼓追隨春社近，衣冠簡樸古風存。
從今若許閑乘月，拄杖無時夜叩門。
直到乾道六年朝廷才重新起用他為夔州通判，已經(jīng)四十六歲的陸游整裝入蜀。這是陸游一生最重要的轉折點，他存世的九千多首詩歌中大部分都寫于入蜀之后。陸游一路游覽江山名勝，在《入蜀記》中記述了長江的很多奇特水生物，使人看過之后感嘆長江的巨大變遷。
乾道八年夔州通判任滿，四川宣撫使王炎把他招入幕府。陸游來到陜西南鄭前線。在南鄭期間，他登上高興亭遙望金兵占領的終南山，寫下《秋波媚》一詞。
秋到邊城角聲哀，烽火照高臺。悲歌擊筑，憑高酹酒，此興悠哉。 多情誰似南山月，特地暮云開。灞橋煙柳，曲江池館，應待人來。
南鄭在大巴山和秦嶺之間，自古以來虎狼成群。陸游在南鄭時有一個壯舉，那就是“呼鷹古壘，截虎平川”。
名將吳璘之子吳挺掌握四川兵權，招聚亡命，驕縱不法，經(jīng)常擅自殺人。王炎無可奈何。陸游預言這樣下去會出大禍。后來吳挺之子吳曦果然叛國。
這段時間陸游經(jīng)常出入雄關劍閣這一川陜門戶，孤單落寞。
衣上征塵雜酒痕，遠游無處不消魂。
此身合是詩人未？細雨騎驢入劍門。
王炎奉調回京后，隨后鎮(zhèn)蜀的范成大繼續(xù)聘用陸游。他們經(jīng)常登上高興亭遙望古都長安，緬懷漢唐兩朝“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的霸氣側漏。陸游比范成大更大一歲，而且紹興二十四年兩人同時參加進士考試的時候陸游是舉子領袖，所以他經(jīng)常穿著睡衣參加宴會。同僚覺得陸游放肆。范成大一笑置之。陸游聽說有人譏其頹放，干脆自號放翁。
朝中有人彈劾陸游，范成大愛莫能助。陸游再次被免，心力交瘁大病一場，住在成都浣花溪杜甫草堂休養(yǎng)。受黃庭堅和江西詩派影響，南宋詩人對杜甫特別崇拜，浣花溪草堂就是他們朝圣的地方。
陸游康復后寫下《病起書懷》。
病骨支離紗帽寬，孤臣萬里客江干。
位卑未敢忘憂國，事定猶須待闔棺。
天地神靈扶廟社，京華父老望和鑾。
出師一表通今古，夜半挑燈更細看。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但實際上最關心國家存亡的人往往是陸游這個階層的人。當國家危難的時候，帝王將相得過且過醉生夢死，平頭百姓忍辱偷生繼續(xù)過自己的小日子，只有陸游這種人最難將息。
宋孝宗淳熙四年，五十三歲的陸游用古樂府《關山月》痛陳和談誤國，憂慮軍心渙散。
和戎詔下十五年，將軍不戰(zhàn)空臨邊。
朱門沉沉按歌舞，廄馬肥死弓斷弦。
戍樓刁斗催落月，三十從軍今白發(fā)。
笛里誰知壯士心，沙頭空照征人骨。
中原干戈古亦聞，豈有逆胡傳子孫。
遺民忍死望恢復，幾處今宵垂淚痕。
這首詩再次讓他聲名大震。據(jù)說有一天宋孝宗問身邊的宮人：“當今之世，有沒有唐朝李白這樣的詩人？”宮人的答案是陸游。淳熙五年宋孝宗召見陸游。陸游被任命為福州、江西提舉常平茶鹽公事。
淳熙七年春江西撫州先旱后雨，陸游未經(jīng)朝廷同意發(fā)糧賑濟，被彈劾后罷職。陸游隨后回到故鄉(xiāng)山陰。淳熙十三年，陸游寫下名作《書憤》。這首詩奠定了他南宋第一詩人的地位。
早歲那知世事艱，中原北望氣如山。
樓船夜雪瓜州渡，鐵馬秋風大散關。
塞上長城空自許，鏡中衰鬢已先斑。
出師一表真名世，千載誰堪伯仲間。
同年陸游以朝請大夫知嚴州，嚴州即今浙江建德。臨行前宋孝宗親自召見陸游，對他說：“嚴陵山水清嘉，職事之余你可以盡情登臨，多寫些詩文記述勝游?！眱赡旰笕螡M回京，宋孝宗再次召見他，稱贊陸游“卿筆力回斡甚善，非他人可及”，隨即任命陸游為軍器少監(jiān)。
陸游名作眾多，年輕時的《卜算子/詠梅》、中年以后的《書憤》和臨終前的《示兒》都膾炙人口，幾首《沈園》更是感動了無數(shù)癡男怨女，但最受歡迎的還是《臨安春雨初霽》。這首詩就寫在他做軍器少監(jiān)前后。
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
小樓一夜聽春雨，深巷明朝賣杏花。
矮紙斜行閑作草，晴窗細乳戲分茶。
素衣莫起風塵嘆，猶及清明可到家。
據(jù)說宋孝宗很喜歡這首詩，淳熙十六年他在把皇位禪讓給宋光宗之前，最后一道圣旨就是任命陸游為禮部郎中。
宋光宗等候做皇帝的時間太久，加上身體不好，所以做了皇帝后立刻和孝宗對著干，貶斥辛棄疾等主戰(zhàn)派。陸游再次被辭退，此后將近二十年他“身雜老農間”，為了生計親自種田，同時為村民的孩子看病。他想忘記世事終老田園，但是每到夜深人靜，他在夢中又會重返前線。
十一月四日風雨大作
僵臥孤村不自哀，尚思為國戍輪臺。
夜闌臥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
這首詩寫于宋光宗紹熙三年，陸游已經(jīng)七十高齡。位卑未敢忘憂國，那種壯志難酬、無路請纓的悲憤隨后又讓他寫出邊塞詞經(jīng)典《訴衷情》。
當年萬里覓封侯， 匹馬戍梁州。關河夢斷何處，塵暗舊貂裘。 胡未滅，鬢先秋，淚空流。此生誰料，心在天山，身老滄洲。
同年陸游寫下《秋夜將曉出籬門迎涼有感》。
三萬里河東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
遺民淚盡胡塵里，南望王師又一年。
開禧元年四月，宋寧宗采納韓侂胄的建議，大張旗鼓伐金。韓侂胄敦請已經(jīng)年過八十的陸游出山。陸游勉為其難。韓侂胄心情愉快，請出自己最美的四夫人為陸游跳舞祝壽?？上П狈ズ芸焓?，身首異處的韓侂胄成為南宋朝廷求和的信物。
北伐失敗后陸游回到故鄉(xiāng)，此時他已經(jīng)收斂萬丈雄心，唯一讓他思念的就是唐婉。嘉定元年，八十四歲的陸游最后一次來到沈園，坐在當年題詞的粉墻前默默無言。
嘉定二年，預感到自己即將和唐婉九泉相見的陸游把一首《示兒》當做遺書留給子孫。
死去元知萬事空，但悲不見九州同。
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嘉定三年，公元1210年，陸游走完了自己健康長壽而多愁善感的一生。健康長壽對我們是一種福分，對陸游卻像一種懲罰。清醒的意識每時每刻都在提醒他，祖國正在江河日下，愛人已經(jīng)永遠離開了他。
陸游的一生是光榮的一生，戰(zhàn)斗的一生。從年輕時奔走呼號，到臨終前留下遺言，無不和抗戰(zhàn)有關?？上罱K沒有等到“王師北定中原日，家祭無忘告乃翁”的那一天。梁啟超因此感慨“詩界千年靡靡風，兵魂銷盡國魂空。詩中什九從軍樂，亙古男兒一放翁?！?/font>
陸游認為秦檜誤盡蒼生也毀了自己的人生，所以和秦檜不共戴天。這是“家祭無忘告乃翁”的重要內容。愛屋及烏，恨屋也及烏，陸游歸隱田園的時候曾經(jīng)有個姓秦的鄉(xiāng)紳希望他指導兒子讀書，被陸游斷然拒絕。北宋潘美陷害楊家將，從此以后“潘楊不結親”。南宋秦檜陷害陸游，山陰陸氏至今不和秦姓通婚，膽敢違規(guī)的子女定被趕出家門。南宋末年秦檜墓被盜，主犯之一免貴姓陸。
李彌遜也和秦檜過不去。他是江蘇吳縣人，晚年隱居福建連江西山。李彌遜在北宋宣和末年做過冀州知州。金兵進犯河朔的時候，其他州郡不是閉城堅守就是落荒而逃。只有李彌遜與眾不同，他傾家蕩產(chǎn)招募勇士，主動襲擊金兵游騎。金兵傷亡甚眾，以至金兀術帶兵北還的時候，特意告誡部下遠避冀州。
李彌遜自號筠溪居士、普現(xiàn)居士。他的詩歌代表作是《春日即事》。
小雨絲絲欲網(wǎng)春，落花狼藉近黃昏。
車塵不到張羅地，宿鳥聲中自掩門。
他的詞以《菩薩蠻》最引人注目。
江城烽火連三月，不堪對酒長亭別。休作斷腸聲，老來無淚傾。 風高帆影疾，目送舟痕碧。錦字幾時來？薰風無雁回。
宋朝理學家迂腐呆板、空談性命，但屏山先生劉子翚是個例外。劉子翚是福建崇安人，做過朱熹的老師。他的《汴京紀事二十首》是兩宋比較優(yōu)秀的組詩，這里選錄其中兩首。
空嗟覆鼎誤前朝，骨朽人間罵未銷。
夜月池臺王傅宅，春風楊柳太師橋。
梁園歌舞足風流，美酒如刀解斷愁，
憶得少年多樂事，夜深燈火上樊樓。
劉學箕是劉子翚之孫，自號種春子。隱居不仕，寫過一些清新可愛的小詞。
菩薩蠻（鄂渚岸下）
煙汀一抹蒹葭渚，風亭兩下荷花浦。月色漾波浮，波流月自留。 若耶溪上女，兩兩三三去。眉黛斂羞蛾，采菱隨棹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