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是一代英雄豪杰,在群雄逐鹿的險惡歷史環(huán)境中,從一無所有,到建立威名赫赫的大魏帝國,不是能力過人,是做不到的。曹操在政治上最大的特點,就是恪守自己的政治紅線,絕不越雷池半步,終身不稱帝,篡人家國的罵名留給兒孫們背吧。在歷史上與曹操相似的人物有很多,比如南北朝的宇文泰和高歡、五代十國的徐溫,他們都是實際上的皇帝,但都終身稱臣,只要實利,不要虛名。其實要說與曹操軌跡最為相似的,并不是宇文泰高歡們,而是曹操的手下小弟,被當時的超級名士崔琰稱為“聰亮明允,剛斷英特”的司馬懿。從人生軌跡來看,司馬懿幾乎就是和曹操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曹操在政壇經(jīng)歷過的大風(fēng)大浪,司馬懿也基本經(jīng)歷過。他們都是魏、晉帝國實際的創(chuàng)造者,他們都沒有稱帝,他們都非常的狡猾,玩權(quán)術(shù)的高手。要說不同點,曹操是自己拉起隊伍打天下的,司馬懿是借著魏國這個政治平臺發(fā)展起來的,但司馬懿通過在關(guān)中和諸葛亮的對抗,其實已經(jīng)積攢了許多軍界威望。在歷史上,曹操和司馬懿并稱,最著名的就是后趙梟雄石勒那句:“大丈夫行事當磊磊落落,如日月皎然,終不能如曹孟德、司馬仲達父子,欺他孤兒寡婦,狐媚以取天下也?!彼抉R懿得天下,其實并沒有石勒說的那么容易,要知道當時的魏國老大曹爽已經(jīng)把刀架在了老司馬的脖子上。這份生與死的折磨,石勒也不是沒有經(jīng)歷過,典型的嘲笑別人沒穿褲子,卻忘記了自己在大街上祼奔……司馬氏建立的晉朝,從法理意義來說,共存在了156年,即公元265年建立,公元420年滅亡。實際上司馬氏的統(tǒng)治時間還要再加上十五年,公元249年,司馬懿殺曹爽奪權(quán),這才是晉朝真正意義上的開始。這么講,沒有司馬懿,就沒有晉朝,如同沒有曹操就沒有魏國一樣。司馬懿的天下到底是怎么來的,有許多種不同的切入角度,比如通過戰(zhàn)爭或者通過政變,最離譜的就是人心所向。大而泛之地講,晉朝的天下,其實是司馬懿裝傻裝出來的。在司馬懿七十一年的人生中,裝傻這條主線貫穿始終,從頭裝到尾,所以司馬懿最終成功了。裝傻本來并不是一個高難度的技術(shù)活,隨便誰都可以裝傻,但裝得像不像,那就是另一個概念了。說得更明白一些,裝傻的本質(zhì)就是一個字:忍!在形勢不利的時候,放下臉面裝孫子,要學(xué)貓叫,喵喵——要學(xué)狗叫,汪汪——絕對沒有難為情,張口就來,這就是藝術(shù)。前面我們講過,自古做大爺易,裝孫子難。人都是有自尊心的,在別人面前拼命地羞辱自己的人格,對一個男人來說,是非常丟面子的。韓信當年在屠夫胯下爬過去的時候,所有人都鄙夷地大笑,這份屈辱絕不是常人能忍受得了的。老話講得好:忍人所不能忍,方能為人所不能為,將忍功發(fā)揮到極致的,往往能成就大事。在歷史上比較知名的裝傻成功范例中,有許多是我們非常熟悉的名字:勾踐、劉邦、韓信、劉秀、劉備、孫策、慕容超、蕭道成、楊堅、安祿山、趙構(gòu)、朱棣等,當然還有司馬懿??v觀司馬懿轟轟烈烈、卻不太波瀾壯闊的一生,他的忍功已經(jīng)達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做人忍到了這個份上,恐怕曹操未必有司馬懿這般厚黑。在三國歷史上,如果說還有誰的忍功在司馬懿之上,答案只有一個:劉備!從性格上來看,司馬懿是曹操和劉備的結(jié)合體,他既有曹操卓越的政治才能,又有劉備的狡猾厚黑,這兩種性格的結(jié)合,決定了司馬懿的前途不可限量。司馬懿出生于漢靈帝光和二年(公元179年),祖籍河內(nèi)溫縣(今河南溫縣),家世顯貴,河內(nèi)司馬氏在當時是一等的清流名門。司馬懿的家教甚好,史稱“博學(xué)洽聞,伏膺儒教”。雖略有夸張,但河內(nèi)司馬氏的子弟,家學(xué)自然是不會差的。司馬懿的哥哥司馬朗在曹操手下做事,曹操可能是通過司馬朗的介紹,知道了司馬懿是個可造之才。愛才心切的曹操在建安六年(公元201)年,給司馬懿發(fā)了一張求賢帖,請司馬懿出山為他做事。《晉書·宣帝紀》說司馬懿“知漢運方微,不欲屈節(jié)曹氏,辭以風(fēng)痹”。像司馬懿這等虎視狼顧的人物,怎么可能甘心為即將沉沒的大漢帝國殉葬?楊彪這么做還差不多,司馬懿這應(yīng)該是有意給自己抬身價的。曹操沒有司馬懿那么多花花腸子,見司馬小弟這么不給面子,派人去請司馬懿,行前告訴使者:“這小子再磨磨蹭蹭,大鏈子給我銬過來?!彼抉R懿知道惹毛了曹操,會有什么樣的嚴重后果,戲也演得差不多了,司馬懿背著包袱卷子,滿面春風(fēng)地來找曹操混飯吃了。司馬懿天生就是混官場一線的,雖然曹操對司馬懿的能力有所顧忌,但司馬懿還是憑借自己的真本事在官場博得了一席之地。司馬懿從政早期最精彩的故事就是在關(guān)羽北伐,曹操喪魂落魄時,司馬懿敏銳地看到孫劉聯(lián)盟的脆弱性,勸曹操聯(lián)合孫權(quán),結(jié)果讓曹操逃過了關(guān)羽這一劫。不過終曹操之世,司馬懿沒有受到重用,司馬懿真正飛黃騰達是曹丕和曹叡時代。作為曹丕的嫡系,司馬懿被委以重任,在曹丕南征孫權(quán)期間,司馬懿成為魏國的代理皇帝,總管朝政。在曹丕時代打下的政治基礎(chǔ),是日后司馬懿翻盤的關(guān)鍵,在官場混,沒有人脈,是萬萬不能的。曹操始終對司馬懿抱有成見,而司馬懿卻安之若素,這份從容隱忍不是輕易可以學(xué)來的。不過最能體現(xiàn)司馬懿一流忍功的,有兩件事,一是給諸葛亮裝孫子;二是給曹爽裝孫子。這兩次裝傻充愣,司馬懿都笑到了最后。魏青龍二年(蜀漢建興十二年,公元234年),諸葛亮為了報劉備三顧之恩,拖著疲憊的身體最后一次北伐,諸葛亮的老對手是司馬懿。諸葛亮這次帶了十萬精銳,意圖和司馬懿決戰(zhàn),諸葛亮知道他已經(jīng)沒有多少時間了。面對諸葛亮屢次挑戰(zhàn),司馬懿才不會被諸葛亮牽著鼻子走,諸葛亮想速戰(zhàn)速決,司馬懿偏不給他這個機會。諸葛亮被逼急了,也放下了千古一相的架子,派人送了一套女人衣服給司馬老兄,譏諷司馬懿沒有男人氣概。諸葛亮的言外之意就是:司馬仲達,如果你還算是個男人的話,就出來和我決一死戰(zhàn),否則你就穿上這套婦人裝回家吧,別在這耗了。司馬懿是什么樣的修行?諸葛亮這么幼稚的激將法對付呂布這號傻大或許能成功,但司馬懿這種老油條,怎么會輕易上諸葛亮的鉤。司馬懿是個男人,面對諸葛亮突破男人尊嚴的羞辱,司馬懿也會怒發(fā)沖冠,這是男人本能的反應(yīng)。但諸葛亮卻找錯了對手,司馬懿的道行極深,感情上再受傷害,但那份淡定的理智還是有的,司馬懿任憑諸葛亮叫罵,就是不出戰(zhàn),最終耗死了諸葛亮,也成全了諸葛亮的一世英名。對于司馬懿的這一忍,宋人何去非評論的非常精彩:“仲達之所求者,克敵而已。今以一辱,不待其可戰(zhàn)之機,乃悻然輕用其眾為忿憤之師,安足為仲達也?”這話說得很到位,如果司馬懿被諸葛亮逼急了,紅頭漲臉地拎著菜刀找諸葛亮玩命,那還是司馬懿嗎?何去非認為司馬懿能克死諸葛亮,取勝的關(guān)鍵就一個字:忍!何去非借用東晉將軍朱序在淝水之戰(zhàn)后的一句話概括了司馬懿的勝字訣:“人不能忍,而我能忍,是以勝之?!比套衷趺磳懀啃淖诸^上一把刀!嘴上誰都會說忍,但真正做的時候,恐怕就沒那么容易了。不過耗死諸葛亮并不算是司馬懿隱忍道路上最閃亮的路標,真正讓司馬懿揚名立萬的,是在十多年后,司馬懿死魚翻身,一舉掀掉了魏國頭號權(quán)臣曹爽,開創(chuàng)了有晉156年的天下。在這個翻盤過程中,司馬懿的忍功真正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裝傻藝術(shù),被司馬懿發(fā)揮到了極致。魏景初三年(公元239年)春,魏國皇帝曹叡病情惡化,看樣子沒幾天活頭了。在彌留之際,曹叡特意從千里之外將司馬懿從遼東召回洛陽,付以后事。司馬懿作為魏國官場的頭牌,不出意外地成為幼主曹芳的顧命大臣,官拜侍中,都督中外諸軍事,總理朝政。雖然曹叡在臨死前學(xué)了一把劉備托孤,讓曹芳抱住了司馬懿,把司馬懿感動得淚流滿面,但司馬懿并不是唯一的托孤大臣。司馬懿再受曹叡的信任,畢竟是外姓,為了防范司馬懿有異志,曹叡又拉來了宗室曹爽,與司馬懿同輔朝政。從實際權(quán)力分配來看,曹爽的地位還在司馬懿之上,曹爽除了兼任司馬懿的職務(wù)外,還是魏國大將軍。《晉書·宣帝紀》記載“(司馬懿)與大將軍曹爽并受遺詔輔少主?!币粋€“與”字,說明曹叡心中真正的“盜版諸葛亮”是曹爽,而不是司馬懿。司馬懿的地位,更接近于蜀漢的李嚴。曹爽是魏國重臣曹真的兒子,曹真又是曹操的養(yǎng)子,曹真父子與曹魏皇室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而且曹爽本人又和曹叡是從小光屁股玩大的發(fā)小。正是因為這層關(guān)系,所以曹叡才放心地把天下交給曹爽打理,畢竟一筆寫不出兩個曹字。換句話講,曹爽是魏國首席輔政大臣,司馬懿是次席輔政大臣。不過司馬懿在江湖上的地位遠不同初出茅廬的曹爽可以比的,司馬懿是魏國官場德高望重的老前輩,所以在早期的合作中,曹爽對司馬大叔還是非常尊敬的,“爽以懿年位素高,常公事之,每事諮訪,不敢專行”。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曹爽身邊多了一伙清尚浮華的士人,比如鄧飏、畢軌、李勝、何晏、丁謐等人。這些人雖然都是飽學(xué)之士,卻貪圖富貴。當初曹叡看不上這伙人,沒有重用他們,而曹爽卻和他們關(guān)系甚密。所以曹爽當政后,就把他們視為心腹智囊。這伙浮浪士人知道他們下半輩子的富貴實際上都系在了曹爽的身上,但現(xiàn)在問題是司馬懿分了曹爽的權(quán)力。為了自己的富貴,他們必須鼓動曹爽踢掉司馬懿,單獨執(zhí)政,這樣他們才能發(fā)橫財。何晏等人開始成群結(jié)伙在曹爽耳邊聒噪,說什么權(quán)力是老婆,只能單獨make love,不能和人玩3P。曹爽是個豬頭,沒什么主見,漸漸地被這伙人給說動了,做起了單獨執(zhí)政的春秋大夢,開始對司馬懿下手了。本來司馬懿有帶三千精兵進皇宮宿衛(wèi)的權(quán)力,這對幻想單獨執(zhí)政的曹爽來說是非常危險的,在曹叡死后的第二月,曹爽就打著小皇帝曹芳的旗號,公開奪去了司馬懿的軍權(quán)。然后曹爽塞給司馬懿一個“太傅”的冷窩頭,老棺材瓤子,回家慢慢啃吧。表面上曹爽依然把司馬懿當干爹一樣供著,實際上提前終結(jié)了司馬懿的政治生命。司馬懿還沒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就被曹爽搞成了一個政治花瓶。隨后曹爽大肆安插親信,他的幾個弟弟全都手握重兵,曹芳的天下,變成了秦爽的天下(曹爽本姓秦)。司馬懿莫名其妙地丟掉了權(quán)力,雖然太傅一職極為尊崇,但畢竟只有虛名而無實權(quán)。面對曹爽的攻擊,人生閱歷豐富的司馬懿并沒有在曹爽面前露出一絲的不滿和憤怒,而是微笑著接受了曹爽的賞賜,在同朝老友的嘆息聲中,有滋有味地啃起了這個冷窩頭。不過曹爽還算是個聰明人,他知道自己的軍事能力有限,面對吳蜀兩國咄咄逼人的進攻架勢,關(guān)鍵時刻還得請老司馬出山幫忙。魏正始二年(公元241年)五月,吳兵大舉進犯,司馬懿請纓作戰(zhàn),得到了曹爽的允許。一頭白發(fā)的司馬懿率兵南下,沒費什么力氣就趕跑了吳人,大獲戰(zhàn)爭紅利。司馬懿作為魏朝頭號國寶級老臣的地位,已經(jīng)牢牢不可動搖,對于這一點,曹爽心里明白,卻無可奈何。從景初二年(公元239年)到正始九年(公元248年)這十年間,司馬懿也經(jīng)常參加魏國最高層的軍事決策,或者直接率軍出征,不過魏國軍事的最高指揮權(quán)始終牢牢控制在曹爽手上。司馬懿對這樣的命運安排肯定不甘心,但司馬懿知道現(xiàn)在還不是和曹爽攤牌的時候,他現(xiàn)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忍。在這些年里,司馬懿從來沒有觸犯曹爽的虎威,只要曹爽不殺他,任由曹爽怎么安排,司馬懿都安之若素。若沒有那份淡定和隱忍,是很難定下心來忍受的。由于沒有了來自司馬懿的威脅,曹爽的膽子越來越大,成天和手下那伙不三不四的人物胡吃海喝,朝政被搞得一塌糊涂。更讓人難以容忍的是,曹爽在政治上的野心也急驟膨脹,甚至準備廢掉曹芳,另開爐灶。一旦曹爽突破了魏朝官場默認的政治紅線,以司馬懿為代表的老臣肯定是受害者,司馬懿也密切注意著曹爽的動向。曹爽要想換塊政治招牌,司馬懿這塊又臭又硬的礙腳石是必須搬掉的,曹爽一伙人也關(guān)注著司馬懿的情況,看這個老家伙是否還能爬得動。這時的司馬懿處境非常危險,如果一旦讓曹爽發(fā)現(xiàn)他功力不減當年,曹爽必然會對他下手,這把老骨頭非被曹爽給拆散架了不可。司馬懿為了自保,現(xiàn)在要做的,就是裝傻,制造自己行將就木、無力和曹爽爭權(quán)的假象,干擾曹爽的判斷。接下來的故事我們非常熟悉了,曹爽為了近距離刺探司馬懿的情況,借黨羽李勝出任荊州刺史的機會,派李勝前來“拜別”司馬懿,實際上是觀察司馬懿的動靜。對于曹爽肚里有幾條蛔蟲,司馬懿再清楚不過了,一場裝傻充愣的好戲讓后人過足了戲癮。在李勝即將進府之前,司馬懿已經(jīng)將劇本寫好了,各部門配合滴水不漏。當李勝滿懷鬼胎地進內(nèi)宅后,立刻瞪圓了牛眼,他看到了什么:胡須花白的司馬懿躺在榻上,一臉苦相,不停地咳嗽。兩個侍女坐在榻邊,端著粥湯,小心翼翼地喂著司馬懿。司馬懿現(xiàn)在老得連粥都喝不動了,稍不小心,粥溢了一身,胡須上全是肉末子。這年的司馬懿已經(jīng)七十一歲了,人生七十古來稀,在古代的生存條件下,七十歲已經(jīng)即將走到人生的盡頭。李勝沒想到幾天沒見,司馬懿居然老成了這個模樣,心中不禁竊笑。李勝既然來了,總要和老太傅說幾句官話,好歹人家也是官場老前輩。李勝假惺惺地問候司馬懿:“前不久聽說太傅偶有小恙,怎么會這么嚴重?”司馬懿是有名的老戲骨,大風(fēng)大浪見多了,很“艱難”地告訴李勝“嗚呼!吾老矣!老胳膊老腿也不聽使喚了,沒幾年活頭了。對了,李公這次去并州,一定要小心,北方胡人都不是善與之輩”。司馬懿又干咳了幾聲,拉著李勝的手,老淚縱橫:“今日一別,恐不復(fù)與李公再見。吾有二子,長司馬師、次司馬昭,皆少不更事,請李公念與老朽同僚之誼,以后多照顧他們哥倆,老朽地下有知,感激不盡?!闭f完,司馬懿又是一番號啕痛哭,站在旁邊看老爹演戲的司馬師哥倆心里那個難受……李勝看到司馬懿這副老棺材樣,心情放松了許多,這老家伙眼花耳聾,果真沒幾天好活了。李勝等司馬懿說完,立刻糾正:“太傅聽錯了,我是去荊州,不是去并州?!彼抉R懿繼續(xù)裝聾:“哦,我真老糊涂了,原來李公剛從并州回來啊,一路辛苦。”李勝這個別扭!從來沒和誰說話這么費勁過,李勝坐在榻邊,附著司馬懿的耳朵邊大喊:“太傅,我是去荊州!荊州!”司馬懿真能裝大頭蒜,這回“聽”清楚了,又是干咳幾聲,滿面慚色地向李勝道歉:“讓李公見笑了,我這耳朵不聽使喚了。李公衣錦還鄉(xiāng)(李勝是南陽人,屬荊州),吾心甚慰。荊州地近吳人,孫權(quán)那老小子不是善茬,李公努力,為國建功立業(yè)!”瞧司馬懿這演技!姜還是老的辣,不服不行!司馬懿連哄帶騙加忽悠,把李勝玩得團團轉(zhuǎn)。成功迷惑了李勝,并不是司馬懿的目的,司馬懿裝傻的終極目標是通過李勝對自己的印象,干擾曹爽的政治判斷。司馬懿的目標達到了,李勝前腳剛出司馬家的宅子,后腳就竄到了曹爽府上,歡天喜地地向曹爽匯報情況:“老家伙已經(jīng)撐不了幾天了,大將軍可以無視這個老家伙,我們可以動手做我們的事了?!辈芩笙?,“爽等不復(fù)設(shè)備”,繼續(xù)胡作非為。司馬懿忽悠李勝,并不是為了自保,而是麻痹敵人,然后反擊,奪取最高權(quán)力。在政治斗爭中,最忌諱的就是輕敵,敵人的機會,往往都是自己過于輕敵造成的。曹爽在盤算什么時候給司馬懿送葬,而司馬懿已經(jīng)開始替曹爽準備辦喪事了……魏嘉平元年(公元249年)正月初,小皇帝曹芳要去位于洛陽城南的高平陵拜謁父皇曹叡,曹爽帶著自家兄弟伴駕。曹爽現(xiàn)在沒有任何心理負擔(dān),老司馬已經(jīng)快完了,曹爽的心情非常爽。曹爽到底是只嫩雞,政治經(jīng)驗嚴重欠缺,哪里是老鴨子司馬懿的對手?司馬懿早就在暗中布置了一切,就等著曹爽出城了。曹爽前腳剛走,司馬懿立刻動手,司馬懿在官場上有超強的人脈關(guān)系,許多老臣比如太尉蔣濟、司徒高柔等人都站在了司馬懿這邊。在官場上混,人脈關(guān)系硬不硬往往是取勝的關(guān)鍵。司馬懿迅速控制了京師要塞,最重要的是控制了皇太后郭氏,就封建官場的性質(zhì)來說,皇太后的政治含金量甚至要大于皇帝。司馬懿打著皇太后的旗號辦事,在道義上牢牢占據(jù)主動,曹爽手上雖然有曹芳這張牌,但二王是打不過大王的。司馬懿給曹爽頭上扣了頂“背棄顧命、敗亂國典”的大帽子,率兵來圍剿曹爽。其實曹爽本來是有機會虎口脫險的,司農(nóng)桓范勸曹爽帶著曹芳撤到許昌,打著皇帝旗號和司馬懿對抗,未必沒有勝算。曹爽這個人有膽無量,他之所以能爬到這么高的位置,一是曹叡出于遏制司馬懿權(quán)力的考慮,二是他身邊那幫浮浪士人給架上去的??吹剿抉R懿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才知道被這個老家伙給耍了,那份后悔就別提了。但現(xiàn)在如果讓曹爽放開了和司馬懿對決,他沒有這個膽量。司馬懿是個兵油子,他懂得“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的道理,為了促使曹爽放棄抵抗,司馬懿給曹爽畫了一張空心大餅:“只要你放棄權(quán)力,我保你后半世的榮華富貴?!蓖瑫r司馬懿還指著洛河發(fā)毒誓:如果我說話不算數(shù),出門讓狗咬。由于平時司馬懿裝老實人裝出名聲來了,《晉書》說司馬懿“內(nèi)忌而外寬”,所以曹爽很容易的被司馬懿釣上了鉤,美滋滋地吃著司馬懿送來的香餌。曹爽最終打消了武力反抗司馬懿的念頭,說什么仍不失做富家翁耳。曹爽身邊首席智囊桓范對司馬懿的脾氣再了解不過了,信司馬懿的鬼話,還不如相信西邊出太陽呢?;阜兑姴芩绱瞬粻帤?,氣得直哭:“曹子丹(即曹真)也算是一代豪杰,怎么生下了這個豬狗不如的兒子!可憐我們滿門老小都要陪他下地獄!”桓范想逃,可他早就上了司馬懿的黑名單,很快就掉進了司馬懿的大網(wǎng)中。等到司馬懿徹底控制了最高權(quán)力后,他背棄了自己的諾言,開始對曹爽等人進行清理。實際上司馬懿從來就沒想過要信守承諾,如果說曹操很有理想主義色彩,司馬懿則絕對沒有,他從開始到結(jié)束,他的理想就是為利益而存在。隨后司馬懿打著皇帝的旗號,給曹爽集團定了一個“大逆不道”的罪名,謀逆罪在古代是百分百的死罪,半點活路沒有。曹爽和幾個弟弟曹羲、曹訓(xùn)、曹彥,以及集團主要人物何晏、鄧飏、畢軌、丁謐、張當、桓范每人吃碗刀頭面上路,家屬全部陪葬,“男女無少長,姑姊妹女子之適人者皆殺之”。當初被司馬懿狠狠忽悠的李勝也跟著曹爽下了地獄,不知道李勝在被殺前想什么,他一定非常后悔。如果他能識破司馬懿是在演戲,勸曹爽早做準備,也不至于落得如此下場。如果?歷史沒有如果。除掉了曹爽這個大傻瓜,當年曹操積三十年之功開創(chuàng)的大魏帝國,輕易地落入了司馬懿的口袋。據(jù)《晉書》記載,曹操曾經(jīng)夢過三馬同食一槽,懷疑司馬懿父子有不臣之心。曹操告誡曹丕要當心司馬懿,這小子絕不是個安分的人,將來恐毀我基業(yè)。曹丕正信任司馬懿,不聽。公元249年,才是晉帝國的真正開始,而公元265年司馬炎廢魏稱帝,只不過瓜熟蒂落而已。晉和魏在創(chuàng)建過程中有兩個區(qū)別:一、曹操以一人之力開創(chuàng)有魏基業(yè),而晉朝是司馬懿和兒子司馬師、司馬昭積兩代人之力,辛苦經(jīng)營天下十五年,這才有了司馬炎的終成正果。二、魏國是曹操通過不斷的軍事行動打下來的,而晉朝的建立則是通過政變建立的。在家天下時代的權(quán)力交接中,歷來都是老子種樹,兒子乘涼,鮮有例外。如果沒有司馬懿,憑師、昭兄弟的能力和人望,恐怕是別想做奪權(quán)的春秋大夢。同理,如果沒有師、昭兄弟在刀山火海中守住這份家業(yè),司馬炎當皇帝?別扯了。通過軍事手段建立政權(quán)的,對其開創(chuàng)者的主要歷史考核標準是軍事能力。通過政變建立政權(quán)的,其開創(chuàng)者往往都是權(quán)術(shù)高手,政治適應(yīng)能力較強,通俗點講就是非常能隱忍。這方面比較有名的人物是王莽、蕭道成、楊堅、武則天、李昪、趙匡胤等,再加上個權(quán)術(shù)大師司馬懿,以及不算是開創(chuàng)者的勾踐。這些開國帝王們(某種意義上講包括王莽和武則天)在形勢對自己不利的時候,非常會善于通過政治偽裝來干擾最高統(tǒng)治者對自己政治可靠性的判斷。他們都是隱忍高手,裝瘋賣傻扮可憐,沒他們不敢演的戲。最終他們都是時代的勝利者,除了王莽。老話說得好,“小不忍則亂大謀”,不論是時代精英還是市井草根,都會在人生道路上遇到坎坷挫折。在困難面前,能不能控制住情緒非常的關(guān)鍵。林則徐曾經(jīng)手書兩個大字“制怒”,每當林則徐怒火上撞的時候,都會看“制怒”二字,火氣消了,事情就好辦了。拋開司馬懿的厚黑和功利,他的隱忍可以給我們很多的人生啟迪。忍一時風(fēng)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這個“忍”和“退”不是結(jié)果,而是過程,是我們在追求結(jié)果時必然要經(jīng)歷的過程。做人要知進知退,說得再通俗一些,就是要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司馬懿如果在被奪權(quán)伊始就和曹爽火并,未必沒有勝算,但當時爽強懿弱,拿雞蛋往石頭上碰,勇氣固然可嘉,結(jié)果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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