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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九:有媽的日子(9.10)

   龍  溪  文  學      

第 321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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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媽的日子

老九

第九章 母愛無疆
 
街旁的楊柳,又增加一環(huán)年輪,火熱的太陽,把人心染得雞血般紅潤。我和二姐不甘寂寞,匯入了波濤滾滾的串聯(lián)大軍。我去了北京天安門,
模糊地見到了最崇拜的偉人。
二姐歷盡艱辛,來到升起太陽的韶山村。取經(jīng)回來,我們傾倒著鮮活的見聞。媽媽高興地眼含淚花,放飛的雛燕飛回了家門。我們隱約地明白了,太陽最紅,媽媽最親。
1968年的初秋,落葉把城市的街道鋪陳。我們也是落葉呀,就要離開生養(yǎng)它的枝干樹根。哥哥去了五七干校,接受那莫名而無期的集訓。
9月16日的晚上,媽媽默默無語,不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二姐是她的最佳幫手,再有幾個時辰,就要下鄉(xiāng)到西豐農(nóng)村。一陣放聲痛哭,迎來了旗海如潮的新晨。爸爸從阜新縣趕回,連夜送二姐去學校集合,肩挎著行李和臉盆。當晚,媽媽哭得更加傷心,而我明晨也要離開家門,要到清原縣農(nóng)村革命扎根。媽媽的淚水,熄滅了我心中的火焰,我說,媽媽,我哪兒也不去了,一輩子跟著您!媽媽輕撫著我的頭,抽泣著說:傻兒子,世上的事,哪有你想的那么單純。我為啥這么難過?是怕這個家從此拆分。好日子剛剛見亮,卻又都成了淪落人。想好真難啊,不想分也得分。
和昨日一樣,爸爸把我送進校門,看著我溶入沸騰的下鄉(xiāng)大軍。當天,他就返回阜新。媽媽,帶著多病的姐姐,
十一歲的小妹,守護著家的余溫。家庭的五線譜,彈響著一家五地的低吟。媽媽緊守著最后的堡壘,企盼返回艱苦歲月,重享充滿苦澀的團圓與溫馨。
媽媽閑不住啊,和幾個老姐妹一起,支撐起印刷廠的面門。身著藍色的工裝,麻利地分揀紙頁,切割后裝訂成書本。歷經(jīng)磨難的媽媽,重新找回了失去的歡欣。下班后,回到刪減了的家,冷清得讓人鬧心。她惦念生離的親人,用棉活兒打發(fā)難耐的寂寥,用卷煙驅(qū)趕心里的愁云。她又琢磨著,大兒子的婚事,大女兒的嫁人。她說,上輩子欠了劉家的,還不完的賬,操不完的心。
世上環(huán)環(huán)緊扣的往往不是奧迪的logo,而是接踵而來,防不勝防的厄運。哥哥姐姐先后結(jié)婚,哥嫂兩地生活,此間自有不少的艱辛。厄運仍來自姐姐,婚后,她患了結(jié)核性腦膜炎,還有著七個月的身孕。
多災多難的姐姐呀,不公的上蒼,給了你太多的殘忍。寒夜里,吉普車載著奄奄一息的姐姐,從醫(yī)大一院向結(jié)核病院狂奔。盡管過多的激素,把姐姐催化得又胖又蠢,媽媽臉上,
卻洋溢出多日不見的歡心。又沒掉隊,還是完整的一家人。
不久,苦命的姐姐生下苦命的春河,媽媽又承載了姥姥的重任。從呱呱落地,到長大成人,整整二十二個寒暑,媽媽費盡了苦心,疼愛有加呀,勝過自己的親孫。
二姐在農(nóng)村工作出色,被選到縣里當了干部,我從農(nóng)村抽出,來到更廣闊的盤錦。
穿上中國石油的工服,記錄著創(chuàng)業(yè)者的歡樂與艱辛。媽媽經(jīng)常巡察我們的痕跡,生怕她的兒女腳步偏斜與不穩(wěn)。幾年后我被調(diào)回沈陽,媽媽高興極了,說:夢里也未曾想,后半輩子還能這么心順。我可憐的媽媽呀,你的二兒子,他沒有盡責呀,終究是個不孝的人。
在您最需要他的時候,他表現(xiàn)出懦夫式的孝心。而今,他的靈魂里,空有已無意義的自我悔恨。
兩個女兒的相繼問世,宣告二姐已在西豐扎根。幾年后我也成了家,媽媽高興地看到了二孫。她給孫子起名,說:美國有個李根,我孫子就叫劉根。望孫成龍啊,我理解媽媽的幽默與歡心。

第十章 人生轉(zhuǎn)基因

幾年后,爸爸退休回家,三十年的兩地生涯,淹沒在漫漫滾滾的宇宙紅塵。于是,市府廣場的晨練隊伍中,增加了一對頭發(fā)花白的老人。三浴功,五禽戲,太極拳,八段錦。遲到的陽光啊,你總算來臨。
人間事如同塞翁失馬,讓人禍福難分。小樓老屋的動遷,應是一件好事,可對于爸媽來說,確實過于殘忍。離開時身體硬朗,回遷的是死去的音訊。我給爸媽借套舊房,二老竟也笑得開心。老倆口相護攙扶,想讓平靜的日子,托舉夕陽的西沉。
好日子剛剛開頭,媽媽卻已病魔纏身。好了,好了,真正看透人生的,還是曹雪琴。
那是一個夏日的中午,我意外的見到了父親和母親。他們坐在辦公大樓下的石階上,期待著他們兒子在午休時現(xiàn)身。我扶著媽媽顫抖地站起,爸爸的話語卻帶著哭音兒:你媽得的不是好病,這回你可要上點兒心。我有生以來第一次,見到爸爸臉上的淚痕。
作為兒子,我終生悔恨,
家有閑室,卻不能讓老爸老媽安身。在他們最需要我的時候,把他們打發(fā)到十幾里外的村屯。眼前的一幕,和42年前,媽媽月子里扒雪采藥救子的畫面,永遠在我腦海里疊印。良心的皮鞭,永遠抽打著我的靈魂。我把媽媽送進了醫(yī)院,媽媽的臉上現(xiàn)出了紅暈。
媽笑著說:又活過來了,好日子剛開始就看不著了,我還真是不甘心。
媽媽的病情反復無常,我推著輪椅上的媽媽去做磁共振。檢驗報告還沒出來,媽媽就徹底完敗于死神。1993年11月24日的凌晨。最終陪伴老媽的,是老爸那呆滯的眼神。勞碌一生的媽媽呀,卸載了一腔熱血,永遠永遠地離開了我們。送行的雪花,像片片白云,輕輕托起媽媽圣潔的靈魂,緩緩地向天堂行進。
媽媽走了,家已不存。再也看不到她的笑貌,再也聽不到她慈愛的聲音,我們永遠失去了,世上最親最愛的人。
我們永遠失去了,世上最偉大的,中國式的母親。
一盞明燈熄滅了,家的內(nèi)涵已經(jīng)更新,離開媽媽的日子,就是人生的轉(zhuǎn)基因。感謝我的姐妹,照顧爸爸是那樣的精心,讓漂泊一生的老爸,晚年無憂而安穩(wěn)。和晚輩一起,
樂享人生的天倫。而每當媽媽的祭日,爸爸總是老淚橫陳。
媽媽是爸爸的主心骨,他對媽媽依賴而又堅信。他們走過了三個時代,詮釋了人間真愛的核心。
1997年3月 22 日,老爸駕鶴西去。和老媽一起,漫步在天堂的曲徑林蔭。他們不再為生活而奔波,他們不再為困苦而勞心。云煙已經(jīng)散去,寰宇已是新春。老爸老媽,浴火重生,鳳凰涅槃,重享天倫。
歷史翻開新的一頁,世界不再平靜而單純,老爸老媽的血液呀,代代奔流,延續(xù)得有條不紊。他們靠誠實的努力,
向一個個純正的目標奮進。大江浩浩東流水,不負父母千古魂。

 (完)

(校編:毛小玟)

作者簡介

劉晚成。中國石油作家,高級記者。主要經(jīng)歷:知青,工人,新聞干事,新聞記者。也曾從商,做過國際海運等。著有文集。

顧   問:申平(廣東省小小說學會會長)

主   編:毛小玟(龍溪文學會會長)

副主編:金文發(fā)(龍溪文學會副會長)

編   委:鐘子陽、梁漢林、楓葉、黃嘉蘭

主   播:葉志平、青春、葛奎兵、長安

               玉蘭、李淑轉(zhuǎn)、姜敏 

排   版:李修鵬、肖桂芳、侯榮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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