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的小宇宙
說好的法相莊嚴呢？
文/ 大圣
我們今天說說觀音菩薩。
事先聲明，以下所寫僅限于《西游記》里的觀音，如果與各大寺院供奉的觀音菩薩，在某些地方有事實出入或有不同見解，請與吳承恩先生聯(lián)系。
言歸正傳。我們知道，在《西游記》里，觀音菩薩一向以端莊溫柔，母儀天下，慈悲為懷的形象示人，不管遇到多么緊急的事兒，總是不急不躁，沉著冷靜，從容不迫，仿佛一切盡在掌握。
只有一次，唐僧被妖怪抓走，觀音菩薩方寸大亂，不顧形象，沒洗臉沒刷牙沒梳頭沒化妝，蓬頭垢面，只穿著內(nèi)衣，光著腳連鞋都沒穿就往外跑。
菩薩一反常態(tài)的舉動，讓前來求救的孫悟空大為驚詫：觀音姐姐這是怎么了，穿著內(nèi)衣去打妖怪？
故事發(fā)生在《西游記》第四十九回：“三藏有災沉水宅 觀音救難現(xiàn)魚籃”。
當時，唐僧師徒經(jīng)過通天河，河里有個妖怪叫靈感大王，為了抓唐僧，作法將河水冰封，唐僧師徒在冰面上行走，走到河中心，只聽咔嚓一聲，冰面突然破裂，唐僧應聲落水，被妖怪抓走。
妖怪躲在水底堅守不出，悟空不善水戰(zhàn)，嫌一身毛弄濕了不好打理，再加上搞不清妖怪是什么來頭，便前往南海找觀音菩薩求救。
觀音的行政秘書木叉，還有貼身保鏢善財童子，也就是當年的紅孩兒，攔住悟空說：“菩薩今早出洞，不許人隨，自入竹林里觀玩。知大圣今日必來，吩咐我等在此候接大圣，不可就見。請在翠巖前聊坐片時，待菩薩出來，自有道理?！?/span>
孫悟空沒辦法，只好坐在那兒等菩薩。
左等不來，右等不來，悟空心急如焚，央求道：“列位與我傳報傳報，但遲了，恐傷吾師之命?！?/span>
木叉說：“不敢報，菩薩吩咐，只等他自出來哩。”
女人吶，我跟你講，梳妝打扮沒有半個小時是絕對出不了門的，形象比什么都重要，就算發(fā)生了天大的事，也一定要收拾好自己。
關于這一點，別看悟空沒談過戀愛，也是領教過的。當年打蝎子精，洞門都被砸碎了，小妖跑去稟報，蝎子精聞言大吃一驚，第一句話就是：“小的們，快燒湯洗面梳妝！”
都什么時候了您還梳妝？這正是：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形象顧，二者皆可拋。
悟空太了解這些虛榮的女人了，所以，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往里闖。
木叉等人沒攔住，于是，在一片翠綠的竹林深處，孫悟空有幸目睹了觀音菩薩鮮為人知的一面，普通人一輩子也不會看到的場景。
孫悟空究竟看到了什么？書中是這樣描寫的：
遠觀救苦尊，盤坐襯殘箬。
懶散怕梳妝，容顏多綽約。
散挽一窩絲，未曾戴纓絡。
不掛素藍袍，貼身小襖縛。
漫腰束錦裙，赤了一雙腳。
披肩繡帶無，精光兩臂膊。
玉手執(zhí)鋼刀，正把竹皮削。
通俗講就是，觀音姐姐“容顏綽約”，還是那么美，但是沒洗臉，沒梳頭，頭發(fā)胡亂挽在頭頂，沒戴頭飾，也沒穿外套，只穿著“貼身小襖縛”，也就是內(nèi)衣，光著腳，露著兩條雪白的胳膊，正在削竹皮。
悟空什么時候見過菩薩這種形象，跟平時完全不一樣啊，當時都看呆了。
后來，覺得一直這么偷看不太禮貌，便現(xiàn)身高聲道：“菩薩，我?guī)煾赣须y，特來拜問通天河妖怪根源。”
觀音頭都沒抬，說：“你且出去，待我出來。”
悟空只好退出，在外面等了好一會兒，觀音菩薩終于出來了，手提剛做好的竹籃，對悟空說：“悟空，我與你救唐僧去來?！?/span>
悟空目光不敢直視，慌忙跪下道：“弟子不敢催促，且請菩薩著衣登座?！?/span>您好賴穿件衣服咱再走行嗎。
觀音說：“不消著衣，就此去也?！?/span>來不及了解釋了，快上車！
那菩薩撇下諸天，縱祥云騰空而去，孫大圣只得相隨。
風馳電掣，兩人很快到了通天河，八戒沙僧一看觀音這副模樣，也嚇了一跳：“師兄性急，不知在南海怎么亂嚷亂叫，把一個未梳妝的菩薩逼將來也?！?/span>
不但沒梳妝，而且衣衫不整，連平時不離左右的隨從也沒帶，輕車簡從，親臨一線，不顧一路風塵，也沒跟大家做任何解釋，立刻投入工作。
書中描寫，觀音菩薩當著眾人的面，即解下一根束襖的絲絳，也就是內(nèi)衣上的一條絲帶，將竹籃綁好，手提著絲帶，將竹籃拋入河中，一邊往上拉扯，一邊念念有詞：“死的去，活的住，死的去，活的住！”念了七遍，提起籃兒，但見那籃里亮灼灼一尾金魚，還斬眼動鱗。
眾人不知所以，問妖怪在哪兒呢？觀音說：“他本是我蓮花池里養(yǎng)大的金魚，每日浮頭聽經(jīng)，修成手段。不知是那一日，海潮泛漲，走到此間。我今早扶欄看花，卻不見這廝出拜，掐指巡紋，算著他在此成精，害你師父，故此未及梳妝，運神功，織個竹籃兒擒他。”
妖怪束手就擒，唐僧死里逃生，由于觀音菩薩及時趕到，一場危機被成功化解。
作為西天取經(jīng)項目負責人，觀音菩薩久經(jīng)沙場，閱歷豐富，什么樣的妖魔鬼怪沒見過？為什么這次如此忙亂，連衣服都沒穿好就急匆匆跑來降妖？
多年以來，江湖上一直有一種傳言，說唐僧取經(jīng)路上遇到的那些妖怪，要么是菩薩事先安排好的，要么是提前打過招呼的。
所謂妖怪，不是這個神仙的坐騎，就是那個神仙的手下，其實就是為了湊齊九九八十一難，協(xié)助唐僧打怪升級的群眾演員。
所以，唐僧每次被抓，妖怪們都不急著吃他，又是洗，又是蒸，又是接親戚朋友一起來吃，找各種借口拖延，就等著孫悟空來搭救。
總之，有驚無險，大家嚴格按照劇本，本色出演。
但這次情況就不同了，一個女人，不洗臉不梳頭不化妝不穿衣服就跑出來，如果不是因為家里著火了，就一定是發(fā)生了人命關天的大事。
正如觀音親口說的那樣，天河里所謂的靈感大王，本是觀音菩薩蓮花池里的一條小金魚，因為經(jīng)常偷聽觀音講經(jīng)，得悟大道，修煉成精，趁著海水漲潮的機會，游到通天河，抓走了唐僧。
也就是說，這一切都在計劃之外，劇本里根本沒有這段兒，所以，觀音這才慌了手腳，顧不上形象，蓬頭垢面，衣衫不整，急匆匆跑來降妖。
萬一唐僧因為自己出了事，怎么跟如來佛祖交待？
在《西游記》中，觀音雖然行政級別和技術職稱不高，只是個菩薩，但卻是西天佛教界舉足輕重的人物，擁有廣泛的群眾基礎，如果論社會知名度，除了如來佛祖釋迦摩尼，排第二位的恐怕就要數(shù)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
觀音與文殊、普賢、地藏一起并稱“四大菩薩”；與阿彌陀佛、大勢至菩薩一起，并稱“西方三圣”，德高望重，如果論在佛教內(nèi)部的資歷，甚至早于如來佛祖。
沒錯，在佛界，如來是最高行政長官，但每個出家人口中念誦的阿彌陀佛，還有離休老干部燃燈古佛，包括年富力強的觀音菩薩，出道都比如來早。
這并不奇怪，就像天宮上的玉皇大帝是最高領袖，但在道教內(nèi)部，太上老君、王母娘娘等等，許多人都是玉帝的前輩。
現(xiàn)在也一樣，在我們東山溝村，村長并不是村里年齡最大，資格最老，能力最強的那個，只是由于種種原因，走上了領導崗位，但見了王建國他爹，雖然只是個養(yǎng)豬的，村長也總是很禮貌叫一聲“王老師”。
在《西游記》中，觀音菩薩是如來最得力的助手，但兩人并不是簡單的上下級關系，所以，如來對觀音說話一直非常客氣，不管大事小情，總是先征求觀音的意見。
西天取經(jīng)這么重要的任務，自然也就落在了觀音的肩上。
最后一個問題，為什么外界一直對觀音的性別有疑問？觀音菩薩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
其實，討論這個話題完全沒有意義。
觀音，梵語稱“阿婆盧吉低舍婆羅”，原名觀世音，唐代為了避李世民的名諱，稱作觀音。
根據(jù)佛教典籍記載，觀音菩薩法力無邊，共有三十三種變化身，我們常見的女性形象，只是其中的一種。
換句話說，觀音的性別、形象可隨意切換，男的還是女的，視情況而定。
在早期，觀音曾一度以男性形象示人，而且還留有胡須?！度A嚴經(jīng)》中這樣描述觀音菩薩：
勇猛丈夫觀自在，為利眾生住此山；
汝應往問諸功德，彼當示汝大方便。
后來，為了吸引更多的信徒，為了佛教事業(yè)的進一步發(fā)展，觀音菩薩搖身一變，化身為一位端莊溫柔的女性。
在西天，觀音除了協(xié)助如來佛祖主持全面工作之外，主抓宣傳和婦女工作，比如推動佛教東進的西天取經(jīng)計劃，比如造福無數(shù)不孕不育家庭的送子行動等等。
自從轉(zhuǎn)變性別后，觀音充滿母愛，大慈大悲的溫柔形象，受到廣大信眾的敬仰和喜愛，粉絲量急劇增加，知名度、美譽度顯著提升，一躍成為佛教的領軍人物。
此外，她還以個人名義，在南海普陀山開辦了觀音道場，廣收門徒，弘揚佛法。普陀山觀音道場，與五臺山文殊道場，峨眉山普賢道場，九華山地藏道場一起，并稱中國佛教四大道場，享譽全國。
所以，以觀音在佛界的身份和地位，就算由于工作失誤，使唐僧被吃，如來也不會把她怎么樣，最多是寫份深刻檢討，取消年終評先資格，扣罰三個月效益工資。
觀音之所以驚慌失措，不顧形象，穿著內(nèi)衣就跑去降妖，主要是怕唐僧被自己養(yǎng)的金魚吃了，導致取經(jīng)失敗，傳出去讓別人笑話。
畢竟，取經(jīng)計劃是佛祖親自提出來的，具體工作是由自己主抓的，這是佛教東進的重要舉措，是西天意義深遠的重點工程，如果失敗了，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回想那天，觀音在冰面上用竹籃降妖，現(xiàn)場引來不少人圍觀。
八戒和沙僧還嫌不夠熱鬧，一齊飛跑至莊前，高呼道：“都來看活觀音菩薩！都來看活觀音菩薩！”一莊老幼男女，都向河邊，也不顧泥水，都跪在里面，磕頭禮拜。
周邊百姓奔走相告，村民越聚越多，爭相瞻仰觀音的芳容。都見過菩薩畫像，但誰也沒見過這么家常的觀音。
人頭攢動，場面熱烈，觀音這才意識到自己只穿著內(nèi)衣，臉一下就紅了，對悟空說：“內(nèi)什么，我家里還有點兒事，先走了。”
腳踏祥云，匆匆離去。
- End -
│編 輯：小 麗
│圖 片：李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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