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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與石濤

'文章千古事'是古代文人心中揮之不去的情結(jié),這一方面是對自家文章手段的高度自信,同時也是對白紙黑字的所謂'蓋棺定論'之說心存敬畏。除了王侯將相,畢竟只有極少數(shù)的'成功人士'才能夠在官修正史上留下幾行不咸不淡文字,既然指望不上太史公的一言九鼎,那么趁活著的時候請當(dāng)世的文章高手為自己撰文立傳,想必是一個不錯的主意,如此既避免了自吹自擂的嫌疑,更可以憑借他們的生花妙筆'贏得生前生后名'。以下便是兩位文章高手應(yīng)邀為清初畫家梅清和石濤撰寫的傳記文字:

淵公,名家子,生長閥閱,姿儀朗秀,有叔寶當(dāng)年之目。其時插架萬卷,歌呼自適,酒徒詞客滿座。已而遭亂家落,棄舉子業(yè),屏跡家園,竄身巖谷,郁郁無所處,始出應(yīng)舉。驅(qū)車而北,再上春官不得志,往還周覽燕齊梁宋之間,游接日繁,而其詩凡數(shù)變,其始,年壯氣盛,叱咤成篇,久之,日見不足,杯罷夜闌,輒取舊所為讎校刪過半,所存贈答諸章,蓋重友生之義,而其間沉堅纏綿之意,則見之崎嶇喪亂巖棲旅食者為多。讀其詩可考其時,征其地焉。詠歌之余,間作墨畫,下筆盤礴多奇氣……梅氏詩盛自都官,淵公之所以若此,固宜克稱其家也。

大滌子者,原濟其名,字石濤,出自靖江王守謙之后……年十歲,即好聚古書,然不知讀?;蛘Z之曰:'不讀,聚奚為?'始稍稍取而讀之。暇即臨古法帖,而心尤喜顏魯公?;蛟唬?何不學(xué)董文敏,時所好也。'即改而學(xué)董,然心不甚喜。又學(xué)畫山水人物及花卉翎毛, 楚人往往稱之……懷奇負(fù)氣,遇不平事,輒為排解;得錢即散去,無所蓄……是時年三十矣。得古人法帖,縱觀之,于東坡丑字法有所悟,遂棄董不學(xué),冥心屏慮,上溯晉魏,以至秦漢,與古為徒。既又率其緇侶游歙之黃山,攀接迎松,過獨木橋,觀始信峰,居逾月,始于茫茫云海中得一見之,奇松怪石,千變?nèi)f殊如鬼神不可端倪,狂喜大叫,而畫以益進(jìn)……其詩奇峭驚人,有不可一世之概……又為予言:平日多奇夢,嘗夢過一橋,遇洗菜女子,引入一大院觀畫,其奇變不可記。又夢登雨花臺,手掬六日吞之,而書畫每因之變,若神授然……生今之世膽與氣無所用,不得已寄跡于僧,以書畫名而老焉,悲乎!

為梅清作傳的是他的終生摯友施閏章,字尚白,號愚山,與梅清為宣城同鄉(xiāng),順治六年進(jìn)士,授刑部主事,康熙時舉博學(xué)鴻詞,參與纂修《明史》,官至侍讀。施閏章是清初文壇的風(fēng)云人物,'宣城詩派'之盟主,與詩人宋琬齊名,人稱'南施北宋'。為石濤作傳的是他的晚年知己李麟,字西駿,號虬峰山人,興化人,工詩,與其從叔李沂、從弟李國宋合稱 '興化三李',亦是一時俊彥。

兩位文壇才子以老友的身份為梅清與石濤作傳,認(rèn)真賣力自不必說, 遣詞造句及傳情達(dá)意之間,或與傳主共同推敲斟酌亦屬常情,此時所謂 '知人論事'和'知無不言',更多的是論傳主所欲論之事、言傳主欲說還羞之言,撰寫者只要貢獻(xiàn)出足以傳世的風(fēng)流文采便是。因此這類由傳主生前主動請人撰寫的傳記,實在是可以當(dāng)作傳主的'夫子自道'來讀的。近世的美術(shù)史研究者大多有'資料癖',恨不能將畫家生前生后正史野史的所有文字記載一網(wǎng)打盡,這些'學(xué)術(shù)資料'固然有助于考訂畫家之生平 及藝事,但是對一個藝術(shù)家而言,除了他的作品以外,他自己說了些什么,往往比別人說他什么來得重要。施閏章與梅清'溪園接近,數(shù)相就視',一生唱酬不斷,梅清《天延閣刪后詩》輯成后,爭相作序及贈詩者達(dá)數(shù)十人之多,梅清將施序置于卷首并名曰'總序足見其重視;李麟則在《大滌子傳》之開篇明確地說石濤'欲以其生平托予傳'且'造予而請焉,余感其意,不辭為之傳'。因而從帶有傳主自我定論性質(zhì)的施、李二人的錦繡文章中所傳遞出來的信息,無疑比后世那些隔靴搔癢的評論文字更接近梅、石二人的真性情,而這種解讀對于他們這樣的個性化藝術(shù)家而言,或許比旁征博引的'學(xué)術(shù)'闡釋更為必要。

兩篇傳記文字在一開頭都不約而同地提到了傳主的高貴名門之出身,這也是古人作文的常用套路,不過這對梅清與石濤而言的確至關(guān)重要。若僅以高貴論,石濤系明宗室后裔,乃'勝國天潢'之貴胄,確實是高貴無比;而若以名門論,宣城梅氏詩書傳家,代有人出,確實是'閥閱名家'。但是隨著明清易祚,良好的出身給他們帶來的既有不同的人生際遇,亦有相似的性格情懷。

梅清,字淵公,明天啟三年(1623)生于宣城。宣城位于今安徽南部,此地多崇山峻嶺、層巒疊嶂,亦不乏穹巖空谷、松楸丘瓏,隋唐以來便是江左名城。城北有敬亭山,因李白數(shù)度登臨且賦詩'眾鳥高飛盡,孤云獨去閑。相看兩不厭,唯有敬亭山'而名揚天下;城南有文脊山,山有瞿硼石,東晉太和年間有高士隱于山中瞿瑚石室,遂成當(dāng)?shù)貏氽E。梅清常用瞿山、瞿刪、老瞿、敬亭畫逸等號,皆由此而來。

梅清《九龍?zhí)秷D》

梅清《松梅清韻圖軸》

梅清《山水圖頁》

五代時梅氏遠(yuǎn)祖梅遠(yuǎn)任宣城掾('掾'為'屬官'之通稱),舉家自浙江吳興遷至宣城,世居城南七十里之柏視山口。梅清《柏視山口》詩云:'遠(yuǎn)公昔自吳興至,歷歷四朝等百世。移來村落無遷次,宋代衣冠猶未墮。當(dāng)年屈指尚書詢,都官一出稱宛陵。中間名士兼名臣,才子風(fēng)流代主盟。明初首唱《塤箎集》,宛溪振武龍泉及,我祖伯仲各鼎立……'。梅家是宣城望族,確如梅清所言,'歷歷四朝'以來'名士兼名臣'人才輩出。詩中所稱'都官'即北宋仁宗時任'都官員外郎'的梅堯臣,南宋陸游稱其為李、杜而后第一詩家,是有宋一代屈指可數(shù)的大詩人。明代梅家以科舉入仕并以詩文名世者更是多不勝數(shù),所謂'明初首唱《塤箎集》' 是說明早期宣城梅繼芳(字陵峰)、梅繼英(字吉山)、梅繼勛(字峰陽)三兄弟合著《塤箎集》傳為一時佳話。'我祖伯仲各鼎立'是說梅清曾祖生守相、守極、守和、守峻四子,均為當(dāng)時名流:祖父守極為萬歷丙子舉 人;守相為萬歷己丑進(jìn)士;守和為萬歷戊戌進(jìn)士,歷官廣西按察使;守峻九歲能文,人稱'天下奇才',曾任吏部主事等職。梅清父輩中有十?dāng)?shù)人著有詩文集傳世,同輩及后輩中以詩書畫蜚聲江左者更不在少數(shù),如與梅清同時的從侄孫輩梅庚(字雪坪),畫名詩名均不在梅清之下;梅清從侄輩梅文鼎是清初首屈一指的天文數(shù)歷學(xué)大家。宣城'諸梅競秀'人才濟濟,正如清初詩人王士禎所言:'從夸荊地人人玉,不及梅家樹樹花。'

由此看來,施閏章說梅清是'名家子,生長閥閱'絕非虛言,至于'姿儀朗秀,有叔寶當(dāng)年之目',如今則無法坐實了。清初許多文人和畫家的傳記里邊都有關(guān)于傳主容貌如何英俊美麗的記載,頗耐人尋味。從有關(guān)文字和自畫像中亦可以看出石濤也是一個'姿儀朗秀'的翩翩美男子,要不然李麟也不會在《大滌子傳》的最后狗尾續(xù)貂地討論石濤'準(zhǔn)不隆'與明太祖那'隆準(zhǔn)'的形象為何不同的理由,仿佛農(nóng)民出身的朱氏家族在經(jīng)歷了十幾代的錦衣玉食之后,容貌也變得高貴秀美了,不再是當(dāng)初造反者那種隆準(zhǔn)麻臉、垂手下膝的粗糙霸悍模樣。李麟說石濤'出自靖江王守謙之后'。朱守謙乃朱元璋侄孫,因其父自幼受朱元璋和馬氏撫養(yǎng),故朱氏打下江山后破例封為靖江王,藩邸在桂林。比起那些有'隆準(zhǔn)'遺傳的直系諸王來地位雖然低一等、封地雖然偏遠(yuǎn)一些,但畢竟也是封疆拜爵的帝王苗裔,而且正因為遠(yuǎn)離皇室斗爭的漩渦,反得以平安無事地世襲罔替達(dá)十一世(中有第十世朱履春無子,傳位其叔,實是十一世十三王)。石濤晚年曾用一印章,印文曰'贊之十世孫阿長','贊'即朱守謙之子朱贊儀,石濤作為長子,如果大明不亡,理當(dāng)繼承王位,成為十二世靖江王。

石濤,原名朱若極,乳名阿長,明崇禎十五年(1642)生人,出家后法名元濟(亦稱原濟),字石濤,號苦瓜和尚、瞎尊者、清湘老人、大滌子等。石濤出生之日,正是朱明王朝氣數(shù)將盡之時,好在桂林地處西南,山高皇帝遠(yuǎn),無論是李自成、張獻(xiàn)忠率農(nóng)民義軍的拔寨奪城,還是山海關(guān)外皇太極、多爾袞領(lǐng)虎狼之師的攻掠挑釁,都還遠(yuǎn)在'外面的世界'。雖然各種不利的消息不斷傳來,但這對于尚在襁褓中的小阿長而言毫無關(guān)系,需要擔(dān)心的是他的父親、第十一世靖江王朱亨嘉。其實面對大廈將傾的時局,作為非直系王且又遠(yuǎn)在天邊的朱亨嘉也只能慨嘆鞭長莫及,但是隨著清兵入關(guān),崇禎帝自縊煤山,尤其是順治二年(1645)南明弘光皇帝也為清兵所殺,各地藩王紛紛稱帝之后,原本無兵無將只能坐以待斃的朱亨嘉也萌生了非分之想。正是朱亨嘉的念頭一轉(zhuǎn),徹底改變了三歲阿長的命運。李麟《大滌子傳》中說:'……南京失守,王亨嘉以唐藩序不當(dāng)立,不受詔。兩廣總制丁魁楚、檄思恩參將陳邦傳,率兵攻破之,執(zhí)至閩,廢為庶人,幽死朱亨嘉以朱元璋九世孫唐王朱聿鍵'序不當(dāng)立'為由,不僅'不受詔'還自稱'監(jiān)國',居然也做起了皇帝夢,結(jié)果是清兵未至而先被同宗僚屬所執(zhí)并押至福州'幽死',如此大敵當(dāng)前而同室操戈,南明半壁江山亦終不保。'是時大滌子生始二歲(恐系三歲之誤),為宮中仆臣負(fù)出,逃至武昌,剃發(fā)為僧。'可以想像,桂林城破之際,靖江王府上下何等驚恐失措,混亂之中這位忠心耿耿的'仆臣'接受了'托孤'的重任,背負(fù)起只知哭鬧的小石濤,匆匆逃離了還未來得及給他留下任何記憶的深宮大院。

石濤雖然出生于鐘鳴鼎食之家,比起梅清的書香門第來自是高出幾頭地,但自明朝開國二百七十年以來,朱氏王孫之中并無幾個文采風(fēng)流的墨客騷人,其文化底蘊或曰'文脈'傳承則與綿延七百余年之'閥閱'世家的宣城梅氏不可同日而語。假設(shè)石濤一直在王府長成并得襲爵位,或許世間不過多了一個庸碌紈籍的小王爺,卻少了一個特立獨行的老畫僧。所謂'文章憎命達(dá)',只是對石濤來說磨難的到來似乎太早了一點,這也是為什么后世的研究者總想把石濤的生年往前推的原因,時至今日某位終生研究'石學(xué)'的老學(xué)者還堅持認(rèn)為石濤隱瞞了十歲年紀(jì),這在早年是為了突顯石濤的遺民身份,以迎合當(dāng)時民族革命思潮之需;而另外一些好心的研究者是想讓石濤多過幾年王孫公子的生活,仿佛不像后來曹雪芹那樣親身體驗從'金滿箱、笏滿床'到'轉(zhuǎn)眼乞丐人皆謗'的巨大反差,就寫不出《紅樓夢》這樣的大手筆,孰不知'昭眥遭險難'正是石濤成年后性情與才情迥異于人的根由。

石濤在國破家亡之時不是像其他人那樣南逃而避清兵,而是從桂林北逃武昌而躲避同胞追殺,追殺石濤的是曰后堅守桂林的抗清英雄廣西巡撫瞿式帝,派人抓捕他父親的亦是此人。由此可見,清廷帶給石濤的只有國恨而無家仇,并且對一個三歲小孩來說,亡國之痛畢竟無法體會,倒是殺父之仇會隨著長大成人而越發(fā)難以釋懷,因此石濤日后皈依清廷并不像梅清這些成年后才經(jīng)歷亡國的人那樣存在心理障礙。同時石濤骨子里對自己金枝玉葉身份的認(rèn)同感,也是日后他不甘居人下,喜交接權(quán)貴,一意謀取進(jìn)階的內(nèi)在動因。另外由于石濤過早離開了王府,對貴為人上人的生活并無絲毫記憶,因而也不像同為宗室后裔的八大山人那樣養(yǎng)成所謂的'貴族氣質(zhì)',最終不見容于新朝,只得白眼向人,'非暴力不合作'。石濤岀身貴胄卻成長于江湖,不經(jīng)意間便會導(dǎo)致所謂雙重人格,在私交好友面前,'勝國天潢'的優(yōu)越感是他眼高于頂且往往口出狂言的底氣,而在達(dá)官顯貴面前,江湖混跡的底層經(jīng)歷又使得他自慚形穢,于是不免曲意逢迎甚至卑躬屈膝,再加上他天資聰慧,這種矛盾便會益發(fā)突顯,最終形成了與眾不同的復(fù)雜個性。此外需要指出的是,石濤是在不諳世事的幼年為避殺身之禍而被迫'剃發(fā)為僧'的,這與同被歸為'四高僧'的其他三人成年之后才遁入空門以示決絕新朝是有根本區(qū)別的,因此石濤身在佛門心向紅塵,不僅情有可原,而且情有可悲。

'昭齒匕遭險難'使得石濤失去了接受貴族式系統(tǒng)教育的機會,不過從石濤日后的詩文成就來看,他在童年時代應(yīng)該受過較長時間的教育。很明顯,如果沒有人在背后極力促成,難以想像一個落難小和尚在茍全性命之余還能有機會讀書識字。這自然使人想到了那個背負(fù)石濤出逃的'仆臣', 照料'幼主'生活并負(fù)責(zé)其教育正是他的使命,因此有研究者認(rèn)為后來那位與石濤形影不離的大師兄喝濤就是當(dāng)年的救主義仆,梅清《贈喝濤》詩中云:'喝公性寡諧,遠(yuǎn)挾愛弟游。出險膽不驚,渺然成雙修。'也證實了這一推斷。當(dāng)然,寄身寺廟的客觀條件和逃難王子的特殊身份決定了給予石濤的教育與常人所接受的以科舉為目的的私塾教育是無法相提并論的。

'年十歲,即好聚古書,然不知讀'的怪異舉止正說明了避難生涯一書難求之苦,這與梅清家中'插架萬卷'的優(yōu)越條件自不可同日而語。石濤有意識地強調(diào)自己兒時不好讀書的舉止,不僅僅是對自己非學(xué)而能的天才的自信,更多的是對童年與眾不同的成長經(jīng)歷言不由衷的心理掩飾。

與石濤這種一定意義上的'幼而失學(xué)'不同,梅清早年接受的恰恰是正規(guī)的科舉教育。梅清幼年喪父,全仗先人遺貲生活,'家不富然也不甚貧'自然是無衣食之憂。梅清祖父時由柏視山口移居宣城城東,并在城外宛東、黃池等地建有別業(yè)。梅清有詩云:'憶昔居池上,尚在孺子時。束發(fā)事書史,強半為兒嬉。堂上歌椿萱,堂下吹塌麓。伯仲五少年,娛樂無不為。揮手弄彩翰,縱橫無嫌疑。自計生平歡,未或過于斯。'回憶了少時兄弟五人在城西百余里的黃池舊第家塾中讀書、習(xí)畫、吟詩、嬉戲的幸福時光,比起石濤逃亡江湖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悲慘童年,真可謂是判若霄壤。梅清十六歲左右回到城內(nèi)居住,并在府學(xué)為邑諸生,一邊研讀四書五經(jīng)以求聞達(dá),一邊與諸同好治詩弄賦,'晨夕酬答,間之尊酒'也明代宣城騷人輩出,文人間詩酒唱酬之風(fēng)盛行,梅清自然不甘落后,正如施閏章所言:'歌呼自適,酒徒辭客常滿座。'因此,梅清的青少年時代是過著世家子弟那種以舉業(yè)為主兼及詩詞書畫的'正常'文人生活,只是受當(dāng)?shù)貢r風(fēng)鼓舞,在詩賦方面所下的功夫不亞于五經(jīng)舉業(yè),進(jìn)而'主盟騷壇'與施閏章等人一起成為'宣城詩派'之主將。

石濤《百開羅漢圖》

石濤《細(xì)雨虬松圖》

石濤《對菊圖》

明崇禎十五年(1642),二十歲的梅清移居宣城東郊三里的鄉(xiāng)間'稼園'。這次移居的原因,梅清自己說是,'余少時愜志田畝,不樂居囂市,歲壬午從城內(nèi)舊第攜家遷此,地雖近郭而細(xì)徑曲折,古木幽深,俯仰周遭,劃然有人世之別施閏章在傳中卻說是:'遭亂家落,棄舉子業(yè),屏跡家園,竄身巖谷。'此年正是石濤出生之年,亦是國家多事之秋,皇太極錦州一役俘降遼沈總兵洪承疇并南下陷河北薊州,一度攻陷山東數(shù)州縣,京師震動,李自成先克洛陽再克開封,張獻(xiàn)忠攻克合肥及長江數(shù)縣,進(jìn)逼南京。宣城距合肥與南京不遠(yuǎn),梅清'遭亂家落'是否與戰(zhàn)亂有關(guān), 梅、施二人均未言明,天下板蕩,所謂'五陵盡荊棘,湖海無安航他,此時即便熱衷'舉子業(yè)'也只能暫時棄之了。梅清在鄉(xiāng)間的日子似乎過得不錯,他在《稼園》詩中云:'一室為高深,今古皆其余。達(dá)人觀自然,吾道有卷舒。'偶爾也發(fā)一發(fā)'大廷聞告賬,凍餒在田間'之類哀嘆時局的感慨。梅清年長石濤二十歲,石濤呱呱墜地之時,梅清已在詩酒生涯中養(yǎng)成了 '歌呼自適'的名士風(fēng)度,不像石濤那樣才三歲就面臨家破人亡的慘境。更為幸運的是,梅清在改朝換代之際也能維持相對穩(wěn)定的生活。晚明士人以武力抗清者不計其數(shù),與梅清同時代的畫家如漸江、髡殘、龔賢、戴本孝等都曾血戰(zhàn)疆場,因此明亡之后或出家為僧或東躲西藏,梅清卻在自家'稼園'中辭舊迎新,可謂'紛爭世事從容對'。順治六年(1649),,二十七歲的梅清又移家宣城東南約七十里之新田,繼續(xù)他的隱居生活。 此地越發(fā)幽僻,雖'維時家益窮',但'讀書之興未倦,與里族數(shù)子定為文會,或隔一嶺,相望而呼,風(fēng)雨靡輟。制藝之余,酒酣興發(fā),潑墨揮毫,分題拈韻'。這一年,施閏章出山考取了進(jìn)士,承恩新朝雨露,梅清雖然山林笑傲,卻也不能無動于衷。多年來'制藝'本業(yè)從未拋卻,'舉子業(yè)'從來是梅清這類打小接受正規(guī)教育的名家子內(nèi)心深處永遠(yuǎn)的正途,縱情詩酒有時候只是'君子愛其名,退藏以自保'的生存策略,此時既然天下安定,與清廷并無敵意的梅清沒有理由繼續(xù)隱居深山,梅清自己也不加掩飾地決定'千里涉公車,蓄念窺龍門',施閏章說他'郁郁無所處,始出應(yīng)舉',很明顯是為好友也是為自己編織的牽強借口 。梅清于順治十一年(1654)八月由邑諸生應(yīng)鄉(xiāng)試考中舉人,此時他再次移家至宛東平綠閣,改建后更名曰'天延閣'。 緊接著梅清乘勝追擊,于同年冬北上應(yīng)次年舂闈,落第,后又于順治十四年(1657)冬,順治十六年(1659)秋及康熙五年(1666)冬三次進(jìn)京趕考,均不中。十年科場奔,卻落得名落孫山的下場,對少年得意自負(fù)美才的梅清而言的確是莫大的打擊。

就在四十五歲的梅清最后一次赴京趕考的康熙五年,二十五歲的石濤和尚經(jīng)過多年的湖海飄零也來到了敬亭山麓之廣教寺,開始了長達(dá)十五年的宣城生涯。在此之前石濤主要在武昌一帶活動,在師兄喝濤的帶領(lǐng)下也時常行腳于吳越之間。有畫跡及詩跡可考的,順治十二年十四歲初次黃山;順治十四年十六歲云游江浙,在杭州六通院拜見愿庵凈伊和尚;順治十七年十九歲游廬山;康熙元年二十一歲在南京,后去松江昆山泗州塔院拜禪宗南岳傳人旅庵本月為師。旅庵本月及其師道密木陳為當(dāng)世高僧, 也是有名的政治和尚。道密木陳為寧波天童寺住持,順治十六年應(yīng)邀進(jìn)京為順治帝說法談禪,深得上寵。道爲(wèi)木陳還山后,其弟子旅庵本月留京繼 續(xù)侍奉帝王,曾在善果寺開堂弘法,迎送僧俗達(dá)萬余人,順治帝曾賜聯(lián)'天上無雙月,人間只一僧',順治駕崩后還山主持泗州塔院,恩榮一時。喝濤攜石濤輾轉(zhuǎn)拜在旅庵門下,看中的正是旅庵禪林至尊的顯赫地位。石濤曾在畫上鈴'善果月之子天童密之孫原濟之章'印,用以標(biāo)榜自己在禪門的正宗出身。由此可知,如同中年的梅清對'舉子業(yè)'的屢敗屢戰(zhàn)一樣,年輕的石濤也在努力做一個成功的和尚,只可惜從現(xiàn)今留傳下來的幾則石濤說法語錄來看,似乎沒有什么機鋒棒喝的天賦。石濤在旅庵本月那里不僅得到了 '謂余八極游方寬,局促一卷隘還陋'的終生受用的教誨,更重要的是旅庵給予了石濤合法的身份得以從容周游八極,不用再東躲西藏。正是旅庵派遣喝濤與石濤前往宣城廣教寺弘法,這里是唐代高僧黃莫禪師的道場,乃東南名剎,石濤的生存環(huán)境從此大為改善,而宣城濃郁的人文環(huán)境也促使石濤的詩文書畫日臻精妙。

李麟在《大滌子傳》中說石濤'由越中之宣城,施愚山、吳晴巖、梅淵公、耦長諸名士一見奇之。時宣城有書畫社,招人相與唱和',梅清與石濤一見如故。梅清《贈石濤》詩云:

石公煙云姿,落筆起遙想。既具龍眠奇,復(fù)擅虎頭賞。

頻歲事采芝,幽探信長往。得真在涉目,入解乃遺像。

一為湯谷圖,四座發(fā)寒響。因知寂觀者,所得畢蕭爽。

石濤《贈瞿山先生》詩云:

江東達(dá)者人共傳,瞿山先生思渺然。

靜把數(shù)編朝隱幾,閑攜卮酒夜移船。

已知詞賦傳逸賞,好使聲名絕塵埃。

我欲期君種白蓮,攬衣直出青霞上。

梅清不惜以顧愷之和李公麟作比來表揚石濤的繪畫天才,并認(rèn)為石濤深諳禪家'寂觀'之道,故而畫作有超凡脫俗的'蕭爽'氣象。石濤則贊美了梅清已為'江東達(dá)者人共傳'的名士風(fēng)度及詩賦才華,并期望梅清能夠更加瀟灑放逸。此時年屆半百的梅清,已是四上'春官不得志',他的名士風(fēng)度是在世家子弟的'詩酒生涯'中自然形成的與仕途經(jīng)濟并行不悖的文人'正常'習(xí)性,舍棄了'舉子業(yè)',固然可以比以前更瀟灑一些,但'攬衣直出青霞上'的無拘無束永遠(yuǎn)只是梅清這樣的斯文雅士'雖不能至心向往之'的夢想。此時的石濤,未及而立,好不容易才獲得名門弟子的合法身份,以他不甘居人下的性格,謀求成功的生涯才剛剛開始,而'寂觀'、'蕭爽'恰恰是石濤這樣熱情似火的人永遠(yuǎn)不能企及的境界。當(dāng)然,這并不妨礙他們的友誼,正如石濤詩中所引的東晉謝靈運與高僧慧遠(yuǎn)共結(jié)'白蓮社'的典故一樣,梅石二人很快就成了莫逆的方外之交。

上文施閏章為梅清作序重點強調(diào)了梅清的詩賦由'年壯氣盛,叱咤成篇'到'沉堊纏綿'的歷程,梅清本人對自己的詩文也十分自信,要不然也不會早早地將舊作'讎校刪過半',輯成《天延閣刪后詩》十六卷,并請諸好友作序賦詩,還是念念不忘'文章千古事'。李驟給石濤作傳主要致力于石濤一生的傳奇經(jīng)歷的描述和對石濤自我吹噓的繪畫天才的復(fù)述。這樣看來,石濤在所謂的'人生定位'上要比梅清清醒,不過這是石濤歷盡劫波后在晚年的口述自傳。其實,對于科場失意的梅清而言,憑借十六卷詩集或許亦可流傳后世,但也只能排在施閏章之后,成為無數(shù)三流詩人中的一個,后人很少會有'讀其詩可以考其時、征其地'的興趣;而對于幼年被迫出家的石濤而言,即便下定決心做一個好和尚,也不會再有他師父和師祖那般的榮耀,如此,他們無論請什么人用什么樣的錦繡文章來為自己鼓吹也不能改變歲月的淘洗。所幸的是,宣城定交時的梅石二人不約而同地拋卻了'本業(yè)',并將畫藝這一原先的'業(yè)余愛好'作為他們此后最為傾力的功業(yè)和最為熱衷的話題,互為師友,取長補短,終成一流畫家。因此,就筆墨丹青這篇文章來說,梅石二人無疑寫出了足以流傳千古的名篇佳構(gò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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