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紅樓，萬聲嘆息。
紅樓夢稿
一部《紅樓》寫盡人世之浮華與寥落，書中形形色色的人物形象，如果我們留心觀察，似乎生活中也能夠找到她們的影子。從“賈不假，白玉為堂金作馬”到“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凈”，道出了興盛至衰的客觀規(guī)律，而在這興衰交替的過程中，這些紅樓女兒們演繹了一段又一段精彩的詩篇。
舒蕪先生在為《紅樓夢》作序的時候?qū)懙溃骸?strong>紅樓一夢的可貴，不僅僅在于文學價值的高深，更是因為這《金陵十二釵》唱出了封建末期女性的覺醒?！奔t樓女兒眾多，可多是命運無常，寫她們的文字，筆者總是慎之又慎，唯恐玷污了她們的潔凈、芳華。
在紅學的圈子里，每個人讀《紅樓》都會有不一樣的視角，有人喜歡那世外仙姝寂寞林，有人傾心于山中高士晶瑩雪，還有人沉醉于那一夜撕扇子作千金一笑……然而，這篇文章筆者想寫一寫曾被諸多讀者所詬病的花襲人。
花襲人
紅樓人物眾多，丫鬟、侍女不勝枚舉，但是要說紅樓中知名度最高的丫鬟，非晴雯和襲人莫屬。話說這個花襲人，在丫鬟中可是一位重要的角色。因為襲人多給人一圓滑世故之感，使得后世讀者有很多人不喜歡她。這一現(xiàn)象可能跟，紅學界“褒黛貶釵”這一看法有關(guān)，因為在“褒黛貶釵”論中，不少學者認為丫鬟晴雯是黛玉的縮影，而襲人則是寶釵的寫照。
那么，這位叫做花襲人的女孩，到底是一部分人眼中的賢良淑德，還是一部分人眼中的“綠茶婊”呢？我們一起回歸名著本身一起來看看——
首先從她的這個名字說起，她原本是賈母身邊的丫鬟，喚作珍珠。后來跟了寶玉，寶玉因“花氣襲人知晝暖”一句詩，便把她改名叫做“襲人”，這女子本姓花，故稱作花襲人。而這一句詩，正是出自陸游的《村居書喜》中，全詩是這樣寫的：
紅橋梅市曉山橫，白塔樊江春水生。
花氣襲人知驟暖，鵲聲穿樹喜新晴。
坊場酒賤貧猶醉，原野泥深老亦耕。
最喜先期官賦足，經(jīng)年無吏叩柴荊。
——陸游《村居書喜書》
紅樓夢里大大觀園
這句話在詩中的意思就是說，花香撲人之際，天氣也就暖和了?？梢钥闯鲞@里可能暗藏著曹雪芹先生刻畫出的襲人這個角色，天生就自帶暖意而來。其實，在很多男同胞眼里，如果在晴雯和襲人之間選擇一位作終生伴侶，大多數(shù)男同胞會選擇襲人，就因為襲人能給人以溫暖。在《紅樓》第六回合中，賈寶玉初試云雨情，可以說襲人是寶玉的性啟蒙老師。這里，曹雪芹先生把襲人的嬌姿媚態(tài)、溫柔可人，寫得溫潤無比：
寶玉只管紅著臉不言語，襲人卻只瞅著他笑。遲了一會，寶玉才把夢中之事細說與襲人聽。說到云雨私情，羞的襲人掩面伏身而笑。寶玉亦素喜襲人柔媚姣俏，遂強拉襲人同領(lǐng)警幻所訓之事，襲人自知賈母曾將他給了寶玉，也無可推托的，扭捏了半日，無奈何，只得和寶玉溫存了一番。自此寶玉視襲人更自不同，襲人待寶玉也越發(fā)盡職了。
——《紅樓夢》第六回合（節(jié)選）
賈寶玉初試云雨情
看到這兒，男同胞會說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寶玉把嬌媚女仆襲人睡了，而女同胞則會認為是襲人找到了合適的機會，終于上位了，不同的讀者對這一塊兒都會有不同的解讀。
筆者認為，這里既表現(xiàn)了襲人的圓滑，同時也表現(xiàn)出了她的溫順。圓滑在于，她認為賈母把自己給了寶玉，便覺得理所當然起來，以至于認為這件事無可推托。然而，溫順在于這件事占主導地位的是寶玉，在封建男權(quán)社會，有些事情就是這樣的，婢女、丫鬟可能是沒有人格、自尊可言的。
所以，這也就讓不少朋友發(fā)出疑問，如果要與襲人同享云雨之歡的人不是寶玉，比方說是賈環(huán)之流，襲人會是什么表現(xiàn)呢？或許，她會像選擇鴛鴦一樣，用鮮活的生命來捍衛(wèi)自己的貞操。每一個女人都有選擇自己愛情的權(quán)利，這是我們今天所有人所共識的。但是，在當時那個封建社會，女性想要做到這一點是很難的。
晴雯
筆者認為，襲人這個人物的存在是可悲的也是可憐的?？杀帲谟谇琏┧烙谒?，這也是很多是讀者朋友所不喜歡她之所在?！都t樓》第五回合，寶玉夢游太虛幻境時，也寫到晴雯的一首判詞，詞曰：
霽月難逢，彩云易散。心比天高，身為下賤。風流靈巧招人怨。壽夭多因毀謗生，多情公子空牽念。
——《紅樓夢》第五回合晴雯判詞
詞中講到“壽夭多因毀謗生”，這里面毀謗晴雯的就是襲人。曹雪芹先生寫這一段時，雖然沒有表現(xiàn)襲人是有意而為之，但結(jié)局總是不好的。晴雯是眾多丫鬟中最亮眼的一朵，開得鮮艷、多彩。但是，鋒芒露的太多必將會引起其他花兒的嫉妒。所以“風流靈巧招人怨”才是她喪命的根本，這里襲人只能算是推波助瀾了一把。
就是這一推波助瀾，使得后世讀者對她有了鄙夷的看法，這里筆者說襲人是可悲的。不論襲人本性好壞，就說她對寶玉的這份情感而言，她又是賢良淑德的。她可以做得像寶釵一樣，勸解寶玉讀書求仕，她沒有那種被封建禮教束縛的意識，她是可憐的。
另外，《紅樓》第五回合中也有一首詩是屬于襲人的判詞，雖然曹雪芹先生的《紅樓》只留下了前80回，但從這首詩結(jié)合高鶚先生后續(xù)的40回合，我們大致可以判斷襲人的命運與結(jié)局。這首詩是這樣寫的：
枉自溫柔和順，空云似桂如蘭。
堪羨優(yōu)伶有福，誰知公子無緣。
——《紅樓夢》第五回合襲人判詞
落了個白茫茫大地真干凈
縱使她機關(guān)算盡，她也沒有可能和寶玉公子走到一起，哪怕只是侍妾的身份也是不能夠的。所以，筆者說襲人是可憐的。襲人之存在，也彰顯了在封建社會女子的掙扎與煎熬。她做不到像晴雯一樣，愛恨隨意、忠于內(nèi)心。所以，她只能活在自己的美夢中，夢醒之時就是她清醒之時、情斷之時。
一曲紅樓，萬聲嘆息。這一聲嘆給這個叫花襲人的女子，枉自溫柔和順，空云似桂如蘭。如果說她“婊”出天際，筆者是不認同的。說她賢良淑德，筆者也不認為她純良、高德。你們眼中的襲人是怎樣的一種存在呢？
參考文獻：
[1]曹雪芹，高鶚 . 紅樓夢[M].北京：商務印書館.2016
[2]王蒙.王蒙談紅說事[M].北京：北京十月文藝出版社.2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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