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分·筍香
春分時節(jié),春雷陣陣,春雨綿綿,喚醒了大地萬物。三月的春風和煦,吹綠了鶯鶯嫩柳,吹紅了朵朵桃花;三月的陽光正好,溫暖迷人,透過冬的嚴寒籠罩著大地;三月的細雨綿長,溫潤多情,溫暖潮濕的泥土里蘊育著無限生機。一場春雨過后,老家村后的竹林里,春筍悄悄地冒出了頭,帶著濕潤的泥土氣息和清淡的香味,顯得格外誘人。
俗話說“嘗鮮無不道春筍”,生在江南長在江南的我,最喜歡這種才露尖尖角的春筍,春筍筍體肥厚,筍味清淡鮮嫩,口感脆爽,怎么做都好吃,讓你的味蕾先品嘗到在春天清新爽口的滋味?!?/p>
盡管領(lǐng)略過廬山上的云海竹林,欣賞過茶山竹海的波瀾遼闊,盡管品嘗過餐桌上各色各樣的筍肴,記憶中最懷念的卻還是曾祖父最拿手的那道板筍燒肉。
也許是村后的毛竹林里,埋下了小時候的許愿瓶,也許是竹子上刻下了我和發(fā)小的鼎鼎大名,留下了我的童年快樂時光,也許是那道板筍燒肉滿載著曾祖父濃濃的慈愛。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春分前后,曾祖父早早背上自己手工編織的竹筐,扛上鋤頭去毛竹林里挖筍。我經(jīng)常屁顛屁顛跟在他后頭,找著五花八門的理由,嚷嚷著要跟著一起去。每次開挖前,曾祖父總要抽一支卷煙,吞吐幾下云霧,和我講講挖筍的門道。
筍這道菜沒出土的時候最嫩,一出土就容易澀嘴,更賣不起好價錢。因此挖筍就變成了一個技術(shù)活,挖早了筍還沒成型,特別容易挖斷竹根,挖晚了筍成了嫩竹,澀嘴得很。
曾祖父經(jīng)驗老道,常常能根據(jù)竹林泥土上的裂縫,一挖一個準。只見曾祖父慢慢刨開裂縫的泥土,找準了筍頭,一個鋤頭下去,聽見一聲脆響,一個竹筍就從泥土里挖了出來。我太矮小,挖筍也幫不上忙,閑來無事,便用鋒利的小石子在新冒出的嫩竹上,歪歪扭扭地刻上自己的名字,還揚言要和這棵自己名字命名的竹子比高。我調(diào)皮地這會兒工夫,曾祖父的竹筐里就載滿了一個個毛茸茸、穿著豹紋花裙的“小胖墩”。
剝筍則是我大顯身手的時候,一手握著筍,一手剝?nèi)スS衣,筍肉慢慢露出它嫩黃的大肚皮。筍節(jié)越密集,筍就越鮮嫩,輕輕一掐劃痕越深說明筍肉越嫩。我經(jīng)常剝著剝著,一聲尖叫“啊”,一只小指粗細的乳白色肉爬蟲在我的手里爬來爬去。頓時從頭頂?shù)侥_底,一陣全麻不禁打個哆嗦,雙手連筍帶蟲,拼命甩掉。曾祖父則是在一旁笑得合不攏嘴,說肉爬蟲營養(yǎng)衛(wèi)生,吃起來鮮美,笑我膽小怕蟲。這種無脊椎無翅無甲殼無腳的肉爬蟲簡直就是我童年的噩夢啊,我每次都是懷揣著對剝竹筍的熱愛,卻被肉爬蟲嚇跑掉。
曾祖父用菜刀切除根部較老的部分,將竹筍切成片狀后,大鍋燒水用溫水加少許鹽煮上幾分鐘去澀,廚房里煙霧繚繞,滿是竹筍的清香??焖贀破鸸S片,再用涼水浸泡備用。只見曾祖父大火起鍋燒油,鍋里倒入過年腌制的臘肉片,加溫水放鍋里燜上半個小時,讓竹筍充分吸收臘肉的油膩,臘肉充分融合竹筍的清新,臘肉的咸香配上竹筍的清香,肥而不膩,清脆可口,嚼勁十足,回味無窮。
吃不完的筍片,曾祖父常常用鐵絲穿起,一串串的筍片晾曬在竹子做的曬衣桿上制成筍干,筍香撲鼻而來,院子里彌漫著竹筍的清新和泥土的氣息。在數(shù)九隆冬、萬物凋零的時候,還可以將筍干溫水泡發(fā),拿出來做道筍干燒肉,招待賓客。
今天,站在春分時節(jié)的渡口,竹林里依然還可以看到雨后的春筍,冒出它毛茸茸的小腦袋。一時興起拔筍幾根,按照曾祖父的方法做道板筍燒肉??曜訆A起筍肉,吃在嘴里滿滿地青澀回味,腦海里卻想起曾祖父在灶臺邊笑著喂我吃筍的情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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