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國新世紀音樂家Sylvain Chauveau《為了鳥類》
鴇 （荷蘭）約翰·杰拉德·柯爾曼斯（1842-1912）
題記：痛苦提醒我們：曾經(jīng)的喜悅，是真的。秋來了！初候涼風至；二候白露降；三候寒蟬鳴。冷冷清秋中，我不禁懷戀春天的鴇，懷戀它過去的樣子。像天鵝一樣，它原本是人們心目中最珍貴而稀罕的鳥。古代有俗語：“上有天鵝，下有地鵏”。地鵏指的就是鴇。鴇的求偶儀式在春天，繁殖期自春末至夏初。通常筑巢于草原地面或有低矮植物的天然凹坑內(nèi)，或由雌鳥挖一個淺窩。巢內(nèi)并不鋪墊任何材料，或只有少許草莖。鴇媽媽每窩產(chǎn)卵2-4枚在低洼處，孵化期在一月之內(nèi)，雌雄輪流孵化，早成鳥需一個月長成。鴇的名字源于中古法語brstarde，意思是行動緩慢的鳥類。在種群分類上，鶴與秧雞是它的近親，兼有兩者的某些特點，既有鶴的清雅，又有秧雞的淳拙，因而別具一格。法國博物學家布封對鶴的描述說：“起飛比較費勁，必須跑幾步，張開翅膀，先飛起來一點，然后才展翅飛翔，快速而有力地鼓動雙翼?！泵枋鐾裂黼u說：“只有到最危急的關頭，土秧雞才起飛，飛高了逃逸；不過，它飛得相當沉重，從來也飛不遠，一般能看到它又落下來，可是去尋找它肯定徒勞無獲，等獵人趕到，獵物已經(jīng)跑出100多部遠了?！边@都與鴇的特性相似。擅長在地面快速奔跑而不善飛的鴇，即使可以飛也是低而緩慢，樣子十分怪異。加勒比海長嘴秧雞（法國）雷克斯·布拉舍（1869-1960）在鳥兒飛行的基本要求中，輕盈的流線型身體是最首要的，需要抬升的重量越輕，越容易飛起來。所以，隨著鳥類身體越來越大，飛行優(yōu)勢卻逐漸減少。像信天翁、禿鷲、鷹最大的飛行動物，依靠的是滑翔而不是撲翼飛行。大鴇被認為是世上最重的飛行鳥，但它們不常飛，有時甚至數(shù)月不離開地面，就是這原因。最大的灰頸鷺鴇，體重達18公斤，很難起飛，只能像飛機滑行一樣，用加速奔跑來獲得飛行速度。它們大部分時間都在奔跑，因為能量需求和骨骼、肌肉的限制，體重超過了一定限度，持續(xù)飛行就成為不可能的事。鶴形目鴇科鳥類共有11屬近30種。鴇屬、鷺鴇屬、波斑鴇屬、登氏鴇屬、藍鴇屬、冠鴇屬、黑鴇屬、黑腹鴇屬、孟加拉鴇屬、姬鴇屬、小鴇屬，但數(shù)量稀少，大多限于非洲，少數(shù)產(chǎn)于南亞，我國僅有大鴇、小鴇和波斑鴇（罕見）3種。特產(chǎn)印度的鳳頭鴇的美超過所有印度野禽，整體外形與白鶴非常類似，斑駁的羽毛、高傲的舉止和從頭上下垂的黑色羽毛，成為印度最高雅的鳥之一。主要分布在歐亞大陸和澳大利亞的紅冠鴇，體型很大，與其他鴇不同，它有可伸縮自如的粉色冠，增加了吸引人的美姿。同樣，體型很大的黑冠鴇，背部有精細的黑色條紋，腹部有蓬松的白色羽毛，全身披著棕色羽，翅膀長而寬，飛行有力而持久。雄鳥在求偶期，可以膨脹成一團巨大的球狀，輔以翻翹而展開的尾巴，非常好看。一幅由荷蘭畫家約翰·杰拉德·柯爾曼斯繪制的大型帆布油畫《鴇》（參見本文題圖），在浪漫又華美的風景中，展現(xiàn)了當時在歐洲繁殖的兩種鴇。這位19世紀晚期最忙碌、產(chǎn)量極其龐大的鳥類插畫家，年輕時就足跡行遍歐洲與非洲大陸，能說5國語言，這對他的旅行不無裨益。19世紀末的英國，與鳥類相關的嚴肅出版物里很少會沒有他創(chuàng)作的畫。包括鴇在內(nèi)的自然生物，在他天縱奇才的筆下無不散發(fā)出迷人的魅力。而由另一個英國醫(yī)生和博物學家約翰·約翰斯頓所著《博物記》的插圖《大鴇》，可能是目前所見世上最早的鴇的雕刻版插圖。約翰·約翰斯頓1603年生于波蘭，是蘇格蘭家庭的后裔。他在多所著名大學廣泛學習，包括圣安德魯斯、蘇格蘭、劍橋和萊頓。在歐洲旅行多年后，定居在西里西亞。當時德國著名的雕刻師和出版家馬修斯·梅里安在1657年為他出版的《博物記》，在17和18世紀曾被廣泛閱讀?，F(xiàn)在的學術界公認，世上第一本鳥類學教科書《弗朗西斯·維路格比鳥類學》，標志著鳥類學成為一門科學。該書1678年出版，收錄了迄今為止的所有鳥類插畫。而《博物記》要比該書早出版21年，兩本書所畫鳥類插圖的風格很相似。大鴇（雄）1747年（英國）喬治·愛德華茲（1693-1773）英國作家喬納森·埃爾菲克說，在喬治·愛德華茲的時代，英國各地遍布著鴇鳥，但很快就變得稀少起來，隨著人們開墾農(nóng)田和狩獵活動，把它們驅趕出了棲息的丘陵地。到1831年，英國本地的大鴇已經(jīng)滅絕了。直到最近，又從歐洲把鴇鳥重新引進到它過去的棲息據(jù)點——索爾斯堡平原。在我國生活的鴇鳥，是否也經(jīng)歷了相似的遭遇呢？據(jù)調(diào)查，我國現(xiàn)在也只剩200來只鴇。另有一說是總數(shù)不足1000只。2021年春節(jié)期間，科考人員和志愿者在吉林白城發(fā)現(xiàn)了兩個珍稀大鴇的越冬種群。莫莫格保護區(qū)的雌性53只，白城牧場的雄性29只。兩個種群相距150公里，它們集群覓食、休息，受干擾后一同起飛，分2-3個小群在2公里左右降落，然后又歸成大群休息、夜宿。大鴇越冬往往雌雄分離，雌性種群不耐嚴寒，這次有53只大型雌性種群在莫莫格保護區(qū)越冬，是近年來非常罕見的記錄。而在逝去的時光里，有多少鴇鳥曾為中國山水附麗了天然勝美的詩意?？上ВF(xiàn)在只能從極少的古詩中找出零星章句：——唐 顧況《寄上兵部韓侍郎奉呈李戶部盧刑部杜三侍郎》因鴇的體色為隱蔽色，通常上體為沙色、茶色和皮黃色，帶深褐色、黑色或箭狀紋；它們常棲息沙灘或沙渚上，卻從不在水中洗澡，而以撥土沙浴，故有“沙鴇”之稱。一句“沙鴇忽爭飛”，活現(xiàn)了“詩中有畫”的美景。誰料想，后世李白說“中間小謝又清發(fā)”的山水詩代表人物謝朓，一個家世既貴，少又好學的杰出人才，竟在35歲因受謀帝位的誣陷，被投入大獄。在另一首懷念舊僚友的詩中，他還以鳥自比，“寄言罻羅者，寥廓已高翔。”向讒害他的人說：我已遠走高飛，看你們能把我怎么樣。結果，還是死在獄中，年僅三十六歲。謝朓的故宅在安徽當涂青山，那里有流泉奇石和摩崖石刻。悠悠歲月中，不知有沒有一只沙鴇落腳到那兒去看過他。大鴇（英國）普利多·約翰·塞爾比（1788-1867）說起來，動物中被誤會最深的鳥可能是鴇。達爾文在研究進化論中，對性選擇表現(xiàn)出極大的興趣，性選擇產(chǎn)生的繁殖行為是生命演化的強大推動力。而我們的先祖卻認為，鴇只有雌鳥而沒有雄鳥，因此要繁衍后代，雌鳥就成了可以和任何鳥類交配的“萬鳥之妻”。后來，更有大鴇濫交，鴇是“淫鳥”的帽子戴到了女性頭上。“鴇母”、“鴇兒”或“老鴇”，用于稱呼開妓院的老板娘。據(jù)查，最早把鴇聯(lián)系上妓女是明朝文人朱權在《丹丘先生論曲》中說：“妓女之老者日鴇。鴇似雁而大，無后趾，虎紋。喜淫而無厭，諸鳥求之即就。”如此把鴇與“淫鳥”相提并論的不實之詞，至今還難以消除其流弊。非洲白耳鴇（英國）約翰·萊瑟姆（1740-1837）宋代俞德鄰在《送王舍人之燕山》詩中說：“珍重毋忘鴇羽篇”。可嘆，最早見到詩經(jīng)里美麗的鴇，卻是催人心肝的悲歌：長期在外的苦役者，似一群落入荊棘中動彈不得的大鴇。因鴇有三前趾而無后趾，所以不能棲息在樹上，只能在灌木叢里。詩中“苞栩”、“苞棘”、“苞?！钡馁N切原意，并非指樹棲之鴇，而是因環(huán)境惡劣只長成了灌木狀的麻礫、布滿尖刺的變種酸棗樹，以及明顯矮小、生于野山的刺葉桑?！凹笔侵瓜?，處在動彈不得又痛苦不堪的困境中。實際指官府的強征無休無止，被壓迫者的苦役沒完沒了，家中老弱父母能靠什么生活呀？老天爺能知道嗎？詩人借鴇羽肅肅振動，發(fā)出心靈痛徹的呼聲，呼父母，呼蒼天，愈呼愈悲，令鐵石肝腸也將軟化。鴇鳥何嘗不期盼突破圍困，重回歡歌自然的常態(tài)呢？我也期盼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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